第56節
這話景和如何敢接。乾元帝起先將景寧從廣明殿挪出來,是為著景寧傷了腿粘著昭賢妃不肯放,后頭便是叫昭賢妃養熟了,“母子”兩個離不開,乾元帝也就順勢將景寧留在了合歡殿,又有意無意地在外朝格外夸贊了昭賢妃的慈母風范,將喪母的皇五子視如己出。這會他若是敢說出昭賢妃不該教養景寧這話,只消把這話往乾元帝跟前一遞,多半立時招來乾元帝厭惡。 景和那等機變,自然不能接這個話,反笑道:“昭母妃這是說哪里話來。兒臣雖愚鈍,卻也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以昭母妃的性情,五弟的心性自然是無疑問的。”這便是說,景寧年紀極小,心性還未長成,如白紙一般,養在哪個的身邊自然隨著哪個的性子多些,以昭賢妃是心計手腕,景寧耳濡目染,哪能有純良性情。 玉娘聽著這話,不獨不怒,反撫掌而笑,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說得極好,二皇子果然深有感悟。”她身上的宮裝是新制的,袖闊數尺,這一抬手袖子順著手臂就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玉臂來,腕上懸著一只白玉鐲。以乾元帝對玉娘的寵愛,能到玉娘面前的都是極品,這只玉鐲有如凝脂一般,正是最上品的羊脂玉,可叫她肌膚一稱,竟顯著玉色微微泛黃起來。她笑罷便站起了身,她這一起身,景寧自然不能再坐,一樣起身。玉娘素指虛虛撐在桌面上,流眄雙眸在景和臉上一掃:“承二皇子吉言。”景和叫玉娘一看,腳下不由自主地退了步。 玉娘看著景和退開,轉身就往蓬萊閣外走,景和便道:“兒臣恭送昭母妃。兒臣祝昭母妃日后事事順遂。”這話兒是指著玉娘從前計算周全,凡事能搶在他的前頭,日后未必了,是以玉娘便站住腳回首看了景和眼,微微頜首,只道個好字便回身去了。一旁服侍的宮娥太監們捧著拂塵、香爐、漱盂、羅帕、茶具等急忙跟上,不過片刻,蓬萊閣中只余景和與他的隨身內侍兩個。 景和扶窗看下去,卻見昭賢妃一行人逶迤下得漸臺,才一到地面,景寧便跑了過來雙手一張將昭賢妃的腿抱著,揚起了臉說了幾句,昭賢妃臉上隱約可見笑容,輕輕在景寧頭上撫了撫,這才攜了景寧上得軟輿,搖搖晃晃地去遠了。景和嘆息了聲:“昭賢妃如今將五弟視如己出,若是五弟有個萬一,可不要傷心壞了。”他身后的內侍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低聲道:“殿下說得是。” 是么?未必。這女子,貌若梨花,心如蛇蝎,又肯臨機應變,再是猝不及防的事,也能叫她順勢而為謀些好處去,這份聰明可是難得的很了。只不知她養了這些日子的景寧忽然沒了,她是不是也能得些好處去,還是會為著這個討人厭的孩子傷心流淚?景和微微地嘆了口氣,他不是個蠢人,她又這樣聰明,若是聯手而為,什么后位,什么太子,探囊取物爾,到時各取所需,豈不美哉。 又說玉娘攜景寧回在合歡殿,軟輿還未停穩,就看珊瑚急匆匆迎出來,看著玉娘就道:“阿彌陀佛,娘娘,您可回來了,公主看著您不在,哭了好一會子呢,保姆們都哄不住。” 原是玉娘要帶景寧出去時,景琰正睡,自然不好帶出去。他們去了不久,景琰醒了,遍尋玉娘不見,她是叫乾元帝縱出來的性子,哪里肯答應,也是她還不足一歲,說不來自家意思,卻會把小手指著殿外,意思是要出去。保姆與宮人們都知乾元帝愛重這個女兒,連著皇子們都要靠后,略有個差池,一家子都活不成,昭賢妃不在,哪個敢出頭帶她出去。是以只肯圍著哄,只景琰到底極小,雖已能開口喊爹娘,正是不懂事的時候,又是叫乾元帝捧在手心的,性子上來哪里肯答應,正鬧得服侍的人頭痛,昭賢妃恰回來了。 景寧在玉娘身邊住了這些日子,因玉娘容貌即美,行止又溫柔,景寧早將玉娘看得仿佛親生母親一般,只喊“母妃”,連著景琰也視做親妹,這會子聽著景琰哭,忙拉了玉娘道:“母妃,快點兒,meimei哭呢。” 到底景和才說過那話,玉娘垂目看了景寧眼,蹲下身道:“meimei哭了,你要怎么樣呢?”景寧想了想,道是:“兒臣把這個給meimei,花好看,meimei也好看。”玉娘垂眼看著景寧手上從未央宮中摘得的那朵白玉珠簾,臉上便現出了一絲笑容來,道:“那阿寧親手給meimei好不好?”景寧握著花枝點了點頭,玉娘這才起身,攜了景寧款步回殿。 景琰正叫保姆們圍著哄,看著自家母親從殿外進來,眼中還含著淚就就笑了開,叫著娘,張了手朝著玉娘撲。這也是玉娘與景琰母女得乾元帝偏愛,只叫景琰如民間一般,管玉娘叫娘,管他叫爹,仿佛民間夫妻父女一般。 又說景琰出生時就看得出容貌極似乾元帝,唯有雙眼似玉娘,可養了這些日子,連著眼睛也漸漸地似了乾元帝去。乾元帝的樣貌生得頗俊雅,年輕時更好贊一句豐姿秀逸,生在女孩子身上,更是柔和,景琰生得肖似他,自然也是粉團兒一個。便是玉娘對著乾元帝依舊心結深深,看著景琰這樣,也自心軟,探手將她抱了過來。 景琰因張眼不見母親,自覺委屈已極,是以一到玉娘懷中,兩只小胳膊就將玉娘的脖子緊緊抱著。玉娘身邊的景寧將手舉得高高地,要將花遞給景琰。不想景琰雖還不足一歲,卻是天分聰明,看著這個哥哥是和母親一起從門外進來的,知道他們兩是個一塊兒出去,的便將臉扭了開去,嘟了小嘴,手卻抱得更緊了些。殿中服侍的諸人險些笑出來,只礙著玉娘,到底不敢。 景寧聽著景琰不理他,倒是鍥而不舍,轉到另一邊又將花往上遞:“meimei給。”景琰看了會,到底還是伸出手將花接了,依舊不肯放松玉娘,將個小腦袋擱在玉娘肩上。她雖是才醒不久,卻是鬧到現在,這會子呆在母親懷里,倦意便不可抵擋地涌了上來,雙眼漸漸闔上,不過片刻便睡熟了,就有保姆過來輕手輕腳地從玉娘手上接過景琰抱到景琰自家的寢宮去了,景寧依舊纏在玉娘腳邊,也是玩了一會,到底年幼體弱,靜下來就覺著倦,頭一點一點的。也是景寧身邊的人叫玉娘敲打過幾回,又看景寧雖沒了親娘,母族又不顯,卻得昭賢妃的心,再不敢怠慢,不待玉娘招呼已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將景寧抱走了。 看著兩個孩子都出去了,玉娘方回內殿沐浴更衣,梳洗畢,這才靠在美人榻上,金盛已捧了桂圓金橘蜜茶來,玉娘接過喝了口,問道:“你瞧著二皇子這是想做什么?”好端端地來說那些話,幾乎就有攤牌的意思,陳淑妃母子的處事從來謹慎,不然也不能叫自家吃了次暗虧,雖那回自家順水推舟,將高氏踩了下去,又借此算計了李氏一把,到底虧還是吃了,到如今也沒找回來。這樣的人,哪里是肯輕易破臉的。 漸臺上,金盛也是服侍在側的,將昭賢妃與皇次子景和的話都聽在耳中,早有話說,這時聽著玉娘開口,小心地向前一步道:“依著奴婢淺見,娘娘不妨細想想,二殿下那句‘這樣小年紀,是賢是愚,是善是惡,您知道么?便是凌才人之死,若是有人生了惡意,昭母妃又待如何?’” 玉娘聽著這話,原本歪著的身子坐直了些,沖著金盛微微一抬下頜,意思便是叫他說。金盛又把腰彎低了些,輕聲道:“奴婢以為這是二殿下在毛遂自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我是思想寶寶之母 扔的一顆地雷。 ☆、第177章 下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景和遞了橄欖枝,阿嫮看不上啊。 玉娘聽著這話,轉眸將金盛看看看,嫣然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忠心,還要以為你是二皇子的人。”金盛哪當得起這句,當時就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婢對娘娘一片忠心,再無二意。”玉娘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忠心,不然也不能與你說這句。”卻不叫金盛起身,自己側了螓首將景和今日那番做派又仔細想了回,眉尖細細蹙起。 景和若真是自薦,必是她推景和做得太子,景和那頭出力,幫著她登上后位。說來以景和的才智,做個太子也是值當的,若是推他上去,倒也不難。可推了他上去,陳淑妃豈肯再居妃位?便是陳淑妃能忍一時之氣,等著景和踐祚,還能放過她這個站著太后位的不成?這等計較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她便是再蠢十倍,也不能信這個。景和年紀雖小,卻是計較過人,哪會不知她不能相信他,為何還來說這話? 金盛說得那番話,看著昭賢妃皺眉思忖,心中惴惴,卻是不敢開言,只將頭低得愈發深了。 玉娘正想,就看珠簾一掀,繡出云龍的石青袍角閃動,卻是乾元帝走了進來。乾元帝看著金盛戰戰驚驚地跪在玉娘榻前,一面道:“你這奴才做了什么惹得你們娘娘生氣?”一面走到玉娘身邊坐下,將要起身的玉娘按著,笑嘻嘻地道,“我聽著你今兒帶著皇五子出去了,惹得阿琰哭了場” 玉娘聽著說話才驚覺乾元帝到了,忙站起身接駕,又瞥了眼金盛道:“你下去罷,日后仔細當差就是。”看著金盛跪安,方向乾元帝道:“圣上還說呢,這孩子真是。妾出去時,她才睡下,妾以為不要緊,哪知道妾一走,她倒是醒了,保姆們都哄不住,妾回來了才算完。倒象知道妾帶了阿寧不帶她一般,都不理阿寧了。” 乾元帝聽著玉娘含笑帶嗔地說話,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了些笑,握著玉娘手道:“咱們的孩子,自然是聰明的,只可惜是個公主。”玉娘聽著這話就斜睇了乾元帝眼:“妾才知道,您從前都是哄妾的。”乾元帝聽著這話,又氣又笑,咬牙道:“好沒良心的孩子!我對你怎么樣你還不知道嗎?倒說我哄你。你倒是說說看,我怎么哄你了,若是有理還則罷了,若是沒理,看我怎么治你。”說到最后一句時,口角已帶了笑意。 玉娘便道:“您說公主也喜歡呢,這會子又可惜阿琰是公主。”乾元帝聽了,彎腰將玉娘的鼻子輕輕咬了口,又在她腮邊一香,方嘆道:“傻孩子,你可真當我哄你了。”說著又將玉娘抱在膝上坐著,“從前我說的等你生了兒子,再給你們母子前程的話,莫不是你忘了?皇五子雖和你親,到底不是你生的。”玉娘顰眉道:“妾只怕沒這個福氣。”乾元帝薄怒道:“放屁,有我呢,再大的福氣你也有。”玉娘扯著乾元帝袖子道:“便是妾日后得了兒子,他幾個哥哥都大了,妾怕,妾怕討拖累圣上。”說著一滴淚就落在乾元帝袖子上,才洇開又落下了一滴。 乾元帝最見不得玉娘的眼淚,看著她落淚,心上早軟了,從玉娘手上抽了帕子替她拭淚,又將她按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玉背道:“真是個傻孩子。怕什么呢,我不抬舉他們就是,倒是你,早些生個兒子,再大的福氣你也有。”托起玉娘的下頜在她額頭親了親,又將她抱著,說些話來哄她。玉娘俯在乾元帝懷里,口角泛了一絲笑影。 卻是景和今日這番做派引得玉娘心驚。她與陳淑妃母子交手幾回,雖仗著先下手為強贏得多,可景和這樣小年紀,卻能步步緊逼,哪一日她略有疏忽,只怕就要叫他咬著,以景和能為,這一口咬上必是傷筋動骨。這還是景和身上沒領著實差,若是叫他領了實差去,手上能用的人脈更多,到時為著太子位,層出不窮地生出事來,自家只怕應付也來不及,又哪里來的時間釘死護國公? 若是李源一家子已同當年的沈家一樣也就罷了,可如今的護國公李源雖叫眼前這人薅了實職,可還好端端地在呢!玉娘想著在這里,心口又鈍鈍地痛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心口。 是以她今日借著乾元帝自家提起兒女的事,便將話引了過去。也是她摸準了乾元帝性子脾氣,不過幾句話就哄得乾元帝十分心痛,只怕玉娘與那個還不知道在哪里的兒子日后叫那幾個成年的皇子欺負了去,次日在朝上,先將謝顯榮從吏部侍郎的位置上遣任大理寺少卿。 掌刑曰士,又曰理,是名大理。大理寺,主管審核各地刑獄重案,秦漢為廷尉,北齊為大理寺,歷代因之。大殷以前,大理寺所斷之案,須報刑部審批,至大殷,刑部斷案之后,送大理寺復核,為“審讞平反刑獄之政令”。 大理寺設大理寺卿一名,左右少卿各一名,吏部侍郎是四品上,大理寺少卿是從三品,看來謝顯榮只升了一級,可四品與三品之間彷如鴻溝一般,多少人一世也越不過去。而謝顯榮年不足三十,已登高位,自是前程可觀,只怕不到四十就能登閣拜相。 謝顯榮在吏部侍郎任上,也是勤勉公事,從無差池,可看著他從中榜眼到如今位列三品,明白些兒的都知道,這是著他是那位昭賢妃的哥哥的緣故,這是當今要給昭賢妃做臉。 而昭賢妃另一位兄長謝懷德,娶妻當時,乾元帝更特旨允謝懷德用四品儀仗,只怕謝懷德三年庶吉士任滿,立時能得四品實差。再想一想梁氏來歷,她的曾外祖母是平安大長公主,大長公主雖早些年就薨了,可她的兒子臨安候金奮韜還好端端地呢,背后更連著宗室。有了層干系,臨安候日后還能不在宗室里替昭賢妃說幾句?當日乾元帝賜婚,只怕就是沖著這層。 乾元帝為著給他的昭賢妃長臉撐腰,也算是盡心,可這樣的作為,看在其余妃嬪的家人眼中,哪個臉上不是火辣辣的?從來沒得寵得勢的還好些。李皇后與高貴妃的家人們最是難忍。 護國公李源夫婦算是風光了大半輩子,唯有當年乾元帝登基時,因不喜太子妃李氏,遲遲不肯立后,也是在李源夫婦的計算下,踩著沈如蘭一家子的尸骨如了意,不想臨老臨老在個妖精一般的小女子身上栽了大跟頭。 百年的國公府,李源在朝中也不是孤立無援的,頗有幾門姻親,玉娘受的幾次彈劾,多半兒就是出自李源一系,便是前一回參劾謝逢春,也是李源在背后指使。不想乾元帝護得實在是護得厲害,甚至可說,外頭參得越狠,乾元帝護得越周全。便是要拿那昭賢妃家人生事,也不知哪個指點的,謝逢春竟是曉得往家鄉去信,禁著族人拿他名頭生事,更故意在公堂上炫耀,又有宋家倒霉在前,哪個敢生事,是以倒是都乖覺得很,一時也尋不著下手的由頭。 況昭賢妃極會做人,在宗室面前從不曾拿捏著寵妃的身份,十分和氣知禮,如今宗室里雖有覺得乾元帝“寵妾滅妻”的,可對著那等溫柔軟綿的舉止,所謂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也生不出氣來。 李源只在外頭走動,要尋謝顯榮謝懷德兄弟短處,唐氏整日在家,將玉娘恨得磨牙,又懊悔當日那小妖精還是個小小采女的時候,沒將她除了,非要留著與高貴妃作對,如今高貴妃是壓下去了,還壓得翻不了身,可皇后一樣幾無立椎之地。偏小唐氏是個不會開解人的,竟是在背后嘀咕道:“如今已是這樣,若是叫那個昭賢妃再生個兒子還得了?”這話自是不可避免地傳入了唐氏耳中,唐氏將小唐氏叫來,罵了一頓,心上卻是以為然,一般地發愁。 而高鴻高鵬兄弟兩個,眼看著謝氏兄弟外加個齊瑱,在朝中十分風光,將自家兄弟比得光彩全無,嫉妒難言,竟是慢慢想著了高貴妃從前提的往宮中送天花的事來,到底知道茲事體大,若是拆穿,只怕是性命不保。 不想徐氏卻是個女中諸葛,咬牙道:“我倒是有個計較,只不知娘娘肯不肯聽。”高鴻忙問究竟,徐氏就冷笑道:“昭賢妃那個狐媚子何等狡猾狠毒,咱們娘娘的大皇子雖叫當今圣上關了,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錯,不過是好個男風罷了,日后氣消了再叫放出去也容易。何況還有三皇子呢。那賤人自家膝下無子,搶了人家的孩子來養,看我們娘娘兩個親生的,如何能忍?她在圣上跟前進讒言,將娘娘母子分離,就是明證。” 高鴻聽著徐氏洋洋灑灑一篇,只不說她的計較,他原是心上煩悶,如何不惱,將桌子一拍道:“你啰嗦這些做什么?實話講來!”徐氏將他瞪一眼,道:“你倒是拿個得用的主意與我瞧瞧,只會在這里橫,快別叫我好笑了!”高鴻叫徐氏這句堵得胸悶,只得道:“是我方才心急了,與你賠個不是,你說罷。” 徐氏方才道:“那賤人即恨我們娘娘,自是盯著我們娘娘的一舉一動。我們不如干凈東西過去,假托是種了天花的,故意漏給她知道。她得了這個信兒,哪有不出手的。待得她往圣上跟前一告,圣上必定要查。查得東西是干凈的,她至少是個攀誣的罪名。到了那時,圣上哪里還會以為她是純良的。” 高鴻聽了徐氏這段計較,眼都亮了,捧著徐氏的臉就是一親,笑道:“好夫人!若是娘娘能翻身,你居功至偉。” ☆、第178章 杯羹 高鴻與徐氏兩個計較已定,又知自家妹子不是個有個胸有丘壑的,那昭賢妃又精得出鬼,兩三個高貴妃捆一塊兒都斗不過她。只怕告訴了高貴妃實情,到時露出馬腳,莫叫昭賢妃看出破綻,便是當今圣上,平日也是個明斷的,到時功虧一簣,反倒誤了自家卿卿性命,是以商議好了,將高貴妃瞞住,只說遞得是天花。就有徐氏遞帖子進宮,與高貴妃商議,何時將東西偷送進宮,又如何安置就 這時乾元帝攜昭賢妃往西山大營的旨意也出來了,宮中的妃嬪們自是妒恨難言,這回倒是不敢摔東西了,前頭李皇后的例子還在呢,她都叫乾元帝明晃晃地給了個沒臉,旁人怎么敢往槍口上撞,是以宮中瞧著外頭倒是風平浪靜,內里將昭賢妃怨得咬牙切齒的多,幾乎就沒不怨的。 便是高貴妃從前得寵時也沒隨著乾元帝往西山大營去過,看著玉娘這是第二回去了,哪能不氣恨,正在自家寢殿將玉娘咒罵,聽著徐氏到了,忙起身出來,將徐氏拉進了寢殿,輕聲道:“嫂子,你怎么這會子才來!” 徐氏進來時臉就繃得緊,只一看便是心上有事的模樣,高貴妃瞧著徐氏模樣,就把眉皺了:“可是歡哥媳婦還不肯罷休嗎?都叫歡哥過去賠罪了,還要怎樣!”徐氏先向左右掃了眼,道:“請娘娘將左右屏退,妾有話與娘娘說。” 高貴妃叫徐氏今日的做派攪得有些糊涂,倒還肯依言,揮手令左右退下,方道:“嫂子如何說這個,叫人聽著,倒像我們心虛一般。”徐氏扯了嘴角一笑,暗道:若不是如此做張做致,又怎么引昭賢妃那只狐貍入轂呢?口中卻道:“娘娘,是有大事哩。”說了湊在高貴妃耳邊低語幾句。無非說的是,東西俱已齊備,只待娘娘吩咐,何時送進宮來。 高貴妃聽著,臉上忽然一笑,貼在徐氏耳畔道:“這便是天爺也瞧不慣那狐媚子了。”徐氏看著高貴妃這個模樣,心上一跳,又想起來前高鴻與她的說話,便笑道:“娘娘這話是,昭賢妃惡行多端,總有報應的一天。”高貴妃笑嘻嘻地道:“十日后圣上要帶她出宮哩,豈不是妙?”就將乾元帝要攜玉娘往西山大營的事說了。 這話一講,便使徐氏便想著另一樁事來,心上也跳得快了些,忙輕聲道:“如今她掌著宮務,她這一走,哪個看著宮里?娘娘可是貴妃,殿下之后便是您了。”高貴妃聽說,眼角一跳,冷笑道:“圣上一開口,多少人都往前奉承,只望分一杯羹哩。如今那狐媚子叫人捧得仿佛在云中,得意非常,只是不肯吐口。” 徐氏便將自家計較與高貴妃細說,原是徐氏以為,這回昭賢妃出宮,必定使人代掌宮務,依著品階論,不過是高貴妃與陳淑妃兩個,余人皆可不論。陳淑妃素來為人和軟,品階又次于高貴妃,自是不敢擋在高貴妃面前,只消高貴妃去一遭,開出口來,只消陳淑妃不樂意,昭賢妃還能越過高貴妃將宮務往九嬪手上遞?便是她愿意,乾元帝也不見得能答應。 且以徐氏計較,高貴妃這回若能掌宮,到昭賢妃歸來,大不必急著將鳳印歸還,左右兩個都是妃子,論起品階來,貴淑賢,賢字可是在最末,便是額外加了個昭字,至多也不過與貴妃并肩,只論起資歷來,貴妃伺候圣駕已有十六七年,哪是昭賢妃可比?若是昭賢妃使人來要,或是與乾元帝說,豈不是能壞了她楚楚可憐的模樣? 高貴妃聽著徐氏分說,臉上也亮了亮,又切齒道:“莫豈不是要我也去奉承她?!若是她不肯,我又拿著什么臉面對人?!”徐氏微笑道:“娘娘只管往前去,若是她不肯,咱們也有說道哩。依著品階,娘娘在諸妃之上,她昭賢妃不肯給貴妃娘娘您,無非是怕日后拿不回來,戀棧權位之心,昭然若揭,圣上喜歡的無非是她的‘純善’,看著她這樣,只怕也要失望的。”高貴妃聽在這里,臉上才露出喜色來,方向徐氏道:“這真真是天賜良機。”若是叫她代掌宮務,徐氏進宮攜帶些什么也便宜是其一,更好往各處安插些人手。 徐氏也是心生歡喜,又怕高貴妃叫昭賢妃冷遇,忍耐不住,破了臉,便道:“娘娘想一想大殿下,三殿下,便是那狐媚子給娘娘沒臉,也請忍了這一時。”高貴妃笑道:“我省得。若是這回能成,那事兒且緩一緩,沒自家給自家惹事的。”徐氏也就笑著答應:“娘娘放心,妾與您哥哥省得。”姑嫂兩個隔了這些日子才有了一絲歡喜之情。 次日高貴妃依著徐氏的話,往合歡殿與玉娘說話,進得正殿,就有太監傳報進去,里頭自是下了請字。高貴妃便徐步往內,只見合歡殿比之從前更錦繡輝煌,里頭又坐了許多美人,環肥燕瘦,各擅勝場,一個個笑語晏晏地奉承昭賢妃,瞧著如眾星捧月一般,都是乾元帝的妃嬪們。 諸妃們瞧著高貴妃進來參差不齊起起身參見,玉娘高坐首位,只巍然不動,高貴妃眼內便似扎入了一根針一般,險些兒連笑模樣也掛不住,只淡淡地道:“坐吧,我來與賢妃說說話兒,沒的倒叫你們拘束。” 玉娘等著高貴妃過來,看她走在寶座前,方才起身,與高貴妃笑道:“貴妃可是稀客了,快請坐。”高貴妃看玉娘“jiejie”也不喚一句,心上愈發不喜歡,到底不肯忍耐,與玉娘分賓主坐了又笑道:“賢妃meimei臉若桃花,看得我們這些人好生羨慕。”她這聲meimei一出口,底下十數位妃嬪頓時一片肅靜,齊齊把眼光看向昭賢妃。論著年紀,高貴妃長了昭賢妃十多歲,叫聲meimei也使得,可如今的昭賢妃隱隱然是后宮第一人,這meimei地叫著,只怕人家不肯答應哩。 果然,昭賢妃悠悠然地道:“我初初見著貴妃時,貴妃當真是面若芙蓉,明艷動人,一見難忘。”一面兒說著,一雙橫波目在高貴妃臉上掃來掃去,掩了紅唇一笑,她這番舉動直叫高貴妃臉上的淺笑險些掛不住。 高貴妃也自知顏色大不如前,一則是昭陽殿連著出事兒,不免心力交瘁;二則,也是失了寵,沒了乾元帝貼補,便是玉娘不曾克扣她的分例,供給也是遠不如她得寵時。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高貴妃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幾下里一并,顏色自然比不過從前。高貴妃每每臨鏡自照,也覺韶華已逝,這會子被昭賢妃當面叫破,又叫她拿眼不住地瞧,又惱又羞,愈發覺著眼前這張粉白的笑臉格外可惡,恨不去將昭賢妃的臉撕個稀爛,到底還知道些利害,忍氣道:“到底老了,比不過賢妃meimei正當韶齡,杏靨桃腮,花嬌柳嫩的,將我們這些人比得都沒地站了。” 叫著meimei,還好說高貴妃依著她早進宮,可最后那話分明是指昭賢妃獨霸圣恩,這話雖是在座所有人的心思,到底畏懼昭賢妃圣恩了得,這會子得罪了她,回頭她在乾元帝跟前哭上一哭,只怕乾元帝的訓斥就要跟著下來,當時都站了起來。不想那昭賢妃臉上毫不動容,反笑盈盈地道:“你們若是無事就下去罷,貴妃來尋我,說話又這樣客氣,想是有話要說呢。” 有了玉娘這話,底下那群美人頓時做了鳥獸散。高貴妃哪想著昭賢妃竟視她為無物,又含沙射影地說她有事相求,險些兒發作,到底還記著來意,終究忍下氣道:“我聽著賢妃meimei要隨扈往西山大營去?”玉娘將高貴妃看了眼,瞬間便明白了她的來意,卻閑閑道:“貴妃莫非沒聽著圣上旨意?” 高貴妃叫玉娘這話一激,險些兒又要發作,可她能在李皇后掌權時期做得那些年寵妃,雖如今叫眼前這昭賢妃壓得喘不過氣,也是有些心機盤算的,臉上還是帶了些和氣笑容,慢悠悠地道:“正是聽著了,才過來看看賢妃meimei的。賢妃meimei可不要這樣盯著jiejie,雖你我品秩并肩,到底jiejie早進宮那些年,又長你那么多,你在jiejie心里,跟自家meimei差不多,是以有幾句話要說,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玉娘含笑道:“貴妃心善,我也是盡知的。即是為著我好,我豈有辜負的道理,還請賜教。”高貴妃便道:“如今賢妃meimei掌著宮務,井井有條,宮里宮外就都夸著昭賢妃是個能干的。只是你這一出宮,少則半月,多則月余,這宮務交予誰可要想好了。頂好是宮里的老人,又要沉穩,又要鎮得住的,不然賢妃meimei離宮這些日子惹些事來,倒是叫人說你識人不明,若是因此把從前的好處都勾到了,未免可惜。” 話說在這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是高貴妃要借著玉娘離宮染指宮務。實情論著資歷份位,她倒是在陳淑妃之上,且以陳淑妃往日“光風霽月”的性情,高貴妃又哪能將她看在眼中,是以過來暗示一回,必是以為有她高貴妃開口,就是她再要叫陳淑妃接,陳淑妃也不敢,宮務只好落在高貴妃手上。 玉娘便輕嘆道:“到底是貴妃,我記著我才進宮時,護國公夫人難為我,還是貴妃出的頭。”說著側首對了高貴妃一笑。 高貴妃聽在這里,臉上的笑不由自主地淡了淡,暗道:“我若是知道你是個狐媚子,當時就該攛掇了唐氏那個炮仗將你治死,哪里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指不定我的景淳如今已做得了太子。” ☆、第179章 毒計 作者有話要說: 高貴妃聽著玉娘提起從前,索性借勢道:“不想賢妃meimei倒是肯個記得人好處的。只這空口白話的哪個不會呢?”玉娘聽說便笑道:“不知貴妃要什么樣的好處呢?” 從來妃嬪們說話總是含蓄著,便是打臉也不肯直接招呼的,不想這位昭賢妃竟是不肯按著常理行事的,前頭還是轉彎抹角地說話,忽然赤果裸地就揭破了高貴妃本意,高貴妃這里猝不及防,仿佛劈面著了一掌般,臉上的笑一時便掛不住,頓了頓方道:“我能要什么好處?無非是替meimei擔憂,meimei離宮這些日子,宮務難不成還在殿下手上嗎?” 玉娘便嘆息道:“原來是這個。貴妃如何不早說呢?倒要繞這些圈子。”高貴妃聽玉娘這聲口,仿佛是答應了的意思。想來也是,陳淑妃素來是個不管事的,難不成真還給皇后去?交了她與陳淑妃還有取回來的由頭,可宮務原就是皇后分內的事兒,交予了她,哪里還拿得回來,這般算來,除著她還有哪個?高貴妃想在這里,臉上略見一絲得意,因笑道:“那meimei是答應了?” 玉娘含笑道:“貴妃怕是忘了。”高貴妃聽著這句,眉頭一挑,剛要開口,便聽著玉娘道:“殿下養病之時,圣上下旨著我與淑妃協理宮務,因淑妃身上不好,是以才有我主理,如今我出去了,自是淑妃主理。若是貴妃有心襄助,淑妃那般和氣的一個人,想來也不能推的。” (上接作者有話說) 這話說得高貴妃臉上勃然變色,忽地站起了身,指了指玉娘,胸口起伏不定,半刻才道:“好,很好。”玉娘只端坐不動,淡淡地道:“貓兒狗兒的都愛往我這里跑,一回不成再來一回,有了這樣的深情厚誼,我哪能不好呢?”高貴妃聽見這句,臉上一片鐵青,瞪眼瞧著玉娘,半刻才道:“原來如此,竟是我來錯了!”忽然地轉身走了出去。 玉娘瞧著高貴妃的身影,口角帶出一抹笑來。那只黑貓帶來的不白之冤是高貴妃的錐心之痛,從高貴妃的心思來看,她的失寵,皇長子景淳的被圈,都是由此而來。她昭賢妃受了兩次驚嚇,險些動了胎氣的,自然是個委屈的,那做出這番事的還有誰呢? 卻是玉娘想著,她所有計較與手段,都是在乾元帝偏向她的時候才能回回奏效,這才能將李皇后與高貴妃都壓下。若是分別了月余,指不定生出什么事來,與其到時再做計較,倒不如先做提防,是以乾元帝要攜她去西山大營,玉娘自要跟隨,只她這一去,宮權總是要移交出去。李皇后第一個不能,余下的唯有高貴妃與陳淑妃。 若是交予高貴妃,以高貴妃的性子,宮務在她手上這段時候,多半兒會各處安插些人手,且以陳淑妃的能耐,只怕到時看著是高貴妃的人,實則卻是她陳淑妃的人。且她回來若是不收拾,白叫人插了釘子,若是收拾,前后兩番動靜,瞧在乾元帝眼中,雖高貴妃有多事之嫌,自家也未必落好,又是何必。還有一樁,若是到時高貴妃以她旅途勞頓,不肯立時將宮務交還,她要還是不要? 可若是將陳淑妃推出去,一則,陳淑妃素來是個“光風霽月”,為著這個名頭,陳淑妃也不能在代掌宮務期間作出什么大事來;不獨不會作出什么事來,反會將宮務打理得不功不過,待得她與乾元帝一回宮,立時便會過來將宮權繳還,以顯示她淡泊;二來,以高貴妃的性子,素來瞧不上陳淑妃的,哪里肯叫陳淑妃輕松?以陳淑妃,又怎么肯叫高貴妃在她主理宮務其間生出事來? 只以高貴妃的心機手段,哪里是陳淑妃母子的對手?是以玉娘今兒特意與高貴妃周旋了這些時候,說了那許多廢話,便是為著要將這事引出來,又裝作她疑心是高貴妃所為,好激怒高貴妃。高貴妃的手段不過是后宅婦人爭寵的能耐,并無長遠眼光,倒是她的嫂子徐氏,還有些謀略。高貴妃這一怒,多半兒要與徐氏商議的,故此,玉娘又故意說了那句引人深思的話,想來有了徐氏,她不在宮里的這些時候,李皇后與陳淑妃也不能寂寞了。 高貴妃哪里知道玉娘這番計較,從合歡殿出來,坐在肩輿上,身子都微微發抖,一路都是把帕子遮了臉,回在昭陽殿,整張帕子都濕透了。陳女官與宮娥來攙扶時,高貴妃身上都是軟的。 陳女官哪里想著高貴妃不過出去了趟,回來竟是這幅形容,只以為在昭賢妃那里吃著什么苦頭,忙勸道:“娘娘,如今那位勢大,圣上都要容讓幾分,便是她說著什么,您也不要與她對嘴,不然叫圣上知道了就有不是。”高貴妃搖了搖頭,將陳女官的胳膊緊緊抓了,咬牙道:“怨不得她會在圣上跟前進讒言分離我們母子!她一直以為是我!” 這話雖是沒頭沒尾,可陳女官還是聽明白了,臉上也變得白了,急道:“那位的心眼可是不大的,這如何是好!”高貴妃急道:“請我嫂子!請我嫂子!”陳女官忙取了昭陽殿腰牌要出宮去,無如司馬門守門的黃門只道是:“天色已晚,這一來一回的,宮門怕已下鑰了,還請女官明兒再來。”直將陳女官擋了回去。 陳女官無可奈何,只得回來與高貴妃實情說了,高貴妃又氣又恨又怕,先將玉娘的話與陳女官說了回,說道:“這個賤人,不是自夸聰明,怎么就瞧不出這是有人嫁禍!什么一回不成再來一回,便頭一回是我,第二回我再用那貓,豈不是不打自招么!這些也不明白,只盯著我不放,也虧她有臉得意!除著在圣上那里撒嬌害人,她還會什么!也只有我們那個糊涂的圣上,才當她是個好的”罵完哭幾聲,又恨起主使人來,咬牙道:“要叫我知道是哪個害我,我只叫她知道我的手段!” 陳女官在一旁又是遞茶又是遞帕子,好容易看著高貴妃不哭了,方道:“奴婢以為,那兩只貓兒,未必是一個人。”高貴妃一面把帕子拭淚一面道:“這話從何說來?”陳女官道:“奴婢也是叫娘娘方才那話提點的。娘娘說得好,頭一回圣上已經疑心娘娘了,娘娘若是故技重施,豈不是不打自招,恕奴婢冒犯,娘娘哪里是這么笨的?而那嫁禍的,能想出這樣的主意,未必不能想到這里哩。賞花宴以及椒房殿的事,娘娘忘了不成?左右有前一回的人與娘娘擋在前頭呢,哪個能疑心到她!” 高貴妃聽在這里也不哭了,陳女官這些話叫她把前后都串了起來:賞花宴時,宮務還在李皇后手上,她若是要安排什么,便宜已極。而事后景淳事發,綠竹那個妖孽原是堵著嘴的,是李皇后非要綠竹與景淳對質,才惹得景淳一時沖動將綠竹殺死。最后綠竹在外頭的一家子也都死于非命,護國公府那是百年的國公,要滅綠竹一家的口,可說是輕而易舉。如此看來,第二回,正是李皇后所為,且也達成了所愿,如今她可憐的景淳叫乾元帝關在了掖庭,雖不至挨凍受餓。可景淳有了這樣的罪名,日后又拿什么與人去爭大位?高貴妃心上自是將李皇后恨毒。 可第二回是李皇后所為,那頭一回呢?高貴妃坐直了身子拉著陳女官道:“你說頭一回是哪一個?”陳女官道:“以奴婢看來,那頭是不能的,在宮中哪個不巴望著皇子皇女?且她幾乎專寵,也兩年才懷上,哪里肯拿著孩子冒險的,余下的,奴婢也不敢說。” 高貴妃聽到這句,心上不由自主地浮起個名字來,高貴妃一想著這個名字,想一想她素日為人,身上都冷了起來。當時就站了起來,道:“快!我要去合歡殿。”才說得這句,忽然就一笑,向陳女官道,“她還以是她是好人呢?我又何必去提點她,只叫她自家吃虧去,怨不得人。”陳女官也笑道:“正是娘娘這話。”高貴妃抬手撫了撫鬢,又笑道:“明兒請我嫂子進來。”陳女官應聲稱喏。 只說高貴妃只為看破了陳淑妃與李皇后的計謀得意,陳淑妃那里也接著了玉娘的信,要她日后代掌宮務。接了這信,陳淑妃一時也有些驚疑不定,因看天色尚早,陳淑妃便叫了心腹太監將景和叫了過來。 景和如今已頗有些少年人的模樣了,一身皇子常服,更增些神韻,陳淑妃見著兒子這般形容,已是心生歡喜,看著景和跪下請了安,忙道:“我的兒,咱們母子之間,你這是做什么。”景和道是:“兒子請罪。”陳淑妃聽了沒來由的這句,便道:“你做什么了?” 景和不緊不慢地將他在蓬萊閣與玉娘的說話與陳淑妃交代了。陳淑妃聽到后頭,臉上已白了,抓起茶盞朝著景和就要擲過去,可一瞧著景和面如傅粉,眉目似畫,到底是親生骨rou,哪里扔得下手,便朝地上一摔,恨聲道:“你這般做,將我這個母妃置于何處?你做得太子之后,難不成還要我與她這個皇后磕頭問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