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發生了剛才的事情,兩人都有些尷尬。 但是街上游人如織,熱鬧極了。顧遙走著走著,覺得心情好起來了,便輕快道:“我給你澆個糖人啊――” 杜梓目光微頓,看到了一邊賣畫糖的小攤子。老人動作很快,流利地一澆一畫,便是個活靈活現的小燕子。 面前的顧遙笑吟吟的,眉眼彎彎。他恍惚間,又覺得她還是當初的模樣。 “你會畫?”他忍不住笑道。其實他知道她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要琢磨一下,又有一手好字,更畫得一手好山水。所以畫糖畫,肯定難不倒她。 顧遙面皮尷尬了一瞬,然后道:“雖然沒試過,但是瞧著不算難。” 老人聽到了顧遙的話,也不惱,只笑呵呵地道:“小娘子可以來試試,可老漢不是自夸,這一手澆糖的手藝還真是苦練出來的,小娘子莫要看輕咯。” 但是顧遙是真的在字畫上極有天賦,所以有幾分自信。當然,她也是真的知道,每個技藝都自有精妙之處。 “我且試試,自然比不上老叟,權當玩玩。”顧遙也只是瞇著眼溫和地笑。 老人看的出來顧遙不是小門小戶的小娘子,見她這般懂事溫和,也對她有些好感,倒是真心誠意地提點了幾個小竅門。 顧遙聽得認真,半彎著腰去瞅老人是怎么澆出來的。 頭頂上是一只八角的鏤空侍女宮燈,垂下來丹霞色的流蘇。柔柔而溫暖的光彩照到少女專注的側臉上,通透如暖玉。 杜梓愣愣地看著顧遙的臉,幾乎挪不開眼。 她自來是個美人,可燭火下的半個側臉,是真的美得驚心動魄,叫人只覺得這是仙人。 老人隨意瞧了杜梓一眼,有些欣賞的模樣。大約是對小夫妻,或是有情人。 顧遙聽得差不多了,這才接過來自己澆糖人。 她做什么都習慣于專心,此時也不例外。要畫的東西早在心里有了底稿,仔細盯著,便開始畫。 老人有些意外……竟然還真畫得不錯,怪不得先前那樣說。 澆到最后一點,顧遙一不小心沒把握好,糖澆多了,反倒把之前畫好的給澆壞了。 ――成型了。 顧遙有點不好意思,只能道:“啊……還是沒澆好。” 但是兩人都含著笑,杜梓只是笑著看她,老人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那澆壞的糖人。 “小娘子畫得活靈活現的,稍稍練練,大約就能澆得很好。”面前這個倒是可惜了,敗在了最后一步。 顧遙只是瞇眼笑,問阿梓,“那我再畫一個吧。” 但是杜梓也笑道:“不用。”頓了頓,目光柔軟得幾乎浮動起來,“畫得很好看。” 她只好笑笑,“想畫個阿梓給你玩,可現在看不清了。” 是寥寥幾筆勾出來的一個輪廓,是小時候的他。胖嘟嘟的,可愛極了。 杜梓卻拉著顧遙走了,人群熙熙攘攘的,他忽然低頭在她耳邊道:“姊姊畫的,我就喜歡。” 顧遙心里一窒,等到那種不舒服的情緒沒有了。她才想,那怎么不要她再多畫一個? 她閑逛許久,其實什么都看著似曾相識。畢竟在上蔡待了那么久,她幾乎所有的記憶都在這里。 可孟辭還在西北。 她只留下一封書信便來了這里,也不知道孟辭會怎么想。 可他大約也不會有什么煩惱,西北那個地方,粗獷熱情,只要月氏人不打進來,其實幸福極了。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她才能在看到他。 顧遙對著走馬燈低低嘆了口氣,卻有一張雪白的狐貍面一晃而過,像是特意在她面前晃一下,吸引她的注意力似的。 杜梓也看到了,原本溫和笑著的神色倏然冷下來,目光卻沒有追隨狐貍面人,而是落在了顧遙的袖口。 “姊姊,怎么回事?”他不動聲色道。 顧遙卻有些膽戰心驚,若是那人其實是沖阿梓而來呢?于是她只是道:“無事,我們回去吧。” 即便有守衛,外頭到底也不安全。 杜梓沉默了一會,緩緩點了點頭。 顧遙看他有些不對,便猜測是那些狐貍面人。但她雖然知道狐貍面人和紫筠樓有牽連,卻不知道這紫筠樓又是誰的勢力。 她便道:“剛剛那狐貍面具好生獨特。” 其實街上戴面具的人很多,但是這樣一個純白的面具,的確顯得古怪特別了些。 杜梓掃了她一眼,道:“我瞧那人是沖姊姊去的。”然后看著顧遙,緩緩道:“姊姊可曾見過?若是不曾,那便是意外了撞過來的罷了。” 但是意外撞過來,根本不會把分寸把握得那么好。 顧遙只是搖搖頭。 杜梓就不再說什么,和顧遙踏上馬車,慢慢地回了紫禁城。 * 顧遙覺得心里亂糟糟的,原本在瑾南宮呆了會,卻還是忍不住去了城樓上鳥瞰上蔡萬千燈火。 頭頂無邊月明,腳踩萬千燈火。顧遙覺得,她迷茫極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衣裙曳地的聲響。 顧遙轉過身,夜風吹得她長發飛舞,遮住視線。顧遙瞇著眼,只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崔姮穿一身素白的衣裙,神色懶懶。看到她,便輕輕笑起來,道:“你們今日出去游玩了?” 顧遙一面覺得莫名其妙,一面又覺得她是該這樣反應,于是也只是淡淡道:“逛了陣子。” 此時夜色漸濃,底下不熱鬧了,但是燈火卻輝煌得越發純粹,十分繁華。 她極目遠眺,一直看到漆黑的盡頭,然后才道:“我把你逼回來,不是請你看京城的風土人情的。” 顧遙微微一笑,“我樂意如此。” 崔姮臉色冰冷,道:“你若是不叫出玉璽和隱衛,我照樣對孟辭動手。” 但是顧遙卻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嗤地一聲笑出來,問道:“月氏人都拿孟辭沒辦法,你便有?退一步講,你怎么就覺得,拿了孟辭就能來要挾我?”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要挾她,無論用什么。她死過一回,其實沒什么再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