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遙外調的折子倒是來得快，而顧遙恰好就等著這么一回事，折子一下來便拿著收回來的東西走了。

    至于春生這邊，她倒是多交代了幾句。

    先前并不覺得春生能夠在兩年之內做大，但是如今絕對是可以了。

    若只是做些小本買賣，倒是無妨的。一旦做大，戶籍就要改為商籍，而且往后也不能參加科舉。

    兩人一合計，直接將鋪子記在了五月的名下。

    顧遙領的是銅仁府的知府一職，在貴州轄內，緊靠湖廣。

    自京師去往銅仁要一陣子，但是因為顧遙準備得早，所以動身得也快，路上并不趕。

    她趕了半個多月的路，終于在七月十五這天傍晚到了府衙。

    只是用烏瓦蓋著，生出叢叢的茅草來，走在檐下便覺得頭頂一片綠。

    地上也是破碎的青磚，夾縫里滿是青草和青苔，藤蘿順著地面爬到墻上，開出一朵艷紅的蔦蘿花。

    哪里像是府衙，倒像是個人跡罕至的僻靜院子。

    顧遙對在身后的師爺笑道：“這府衙好生樸素。”

    身后的師爺像是斟酌了一下顧遙語氣里的貶損，但是顧遙卻是只是尋常語氣，于是他也只是笑道：“清官不修衙，老爺是第一次外調罷。”所以不曉得這么個不成文的規矩。

    顧遙神色不變，只是看著一處屋頂坍塌的瓦片道：“原是如此，”話音一轉，“莫非府君只能破瓦不蔽頂？”

    師爺看到那一處坍塌，神色也笑著笑著尷尬起來了。

    “小人這就尋人去給大人修。”

    顧遙點點頭，走了進去。

    只見公堂之內一片黑漆漆的，地面和案幾之上卻都落上了一層灰，屋頂的破洞處漏進來一束蒼白的亮光，可見是真的荒廢許久了。

    顧遙原本就沉沉的心，徹底墜下去了。先前傅兼就說她雖然聰明，可到底是經歷的俗事太少，非要狠狠地磨礪一番，才能當真做得出大事來。

    所以他老是叫嚷著要把她磨礪一番，不想是真的要把她丟進這樣一個地方來。

    就是春生都比她經歷的事情多，所以春生都顯得在許多事情上老練多了，可見她確實是要磨練一把的……

    “咯吱”一聲，公堂后走出一個干癟老頭，顧遙覺得莫名其妙，于是看向師爺。

    師爺笑道：“這是先前的劉府君，大人來得早，劉府君還未曾動身。”

    也是，尋常人都能在京師磨嘰個十天半個月，就她跑得快。

    顧遙是晚輩，而且劉府君離開這里八成也就要升職了，于是快步走上前，拱手道：“劉大人。”

    算是見了禮。

    劉府君穿一件玄色的粗布直裰，此時七月半天色轉寒，還在外頭披了一件披風。瞧著年紀約莫在四十上下，卻滿臉的褶子，顯得老態橫生十分嚴肅。

    “顧大人，貴州濕熱，若是未帶祛濕之物，還得寫信請上蔡的家人寄過來一些。”劉府君淡淡道，便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顧遙覺得此人陰郁，但是倒不像是壞人，只是話叫她一頭霧水。

    身后的師爺趕緊道：“劉府君性格沉郁，的確是好心提醒大人。”趕緊又諂媚道；“貴州的確濕熱，有不少外地任官都不適應，大人可要小的去城中買些藥材與大人用？”

    此地離街道又不遠，顧遙只是道：“不必了，我自己親自去看看。”至于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倒是沒什么著急的。

    師爺呵呵地笑起來，道：“今日是中元節，大人記得莫要跑遠，早些回去安歇。”

    竟然真的就不管顧遙了，自己一徑走遠了。

    顧遙看著那師爺的背影，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便自己直接出去了。

    見過上蔡的繁華，來到遠避的銅仁府，是真的覺得清冷得厲害。

    譬如晚間，雖然沒有宵禁，路邊店鋪幾乎都關了門，更不消說小攤了。

    有李謙跟在身后，顧遙也不覺得害怕，只是一徑往前走，打算趁著熱乎勁看一看銅仁府。

    經過街道再往前，是一條河，河上一座拱橋。

    顧遙打算走上橋，便被水里的水燈迷了眼，這些水燈多半做成了蓮花的模樣，上面載著一只點燃的蠟燭，和一張寫了生辰八字的紙片。

    李謙后背一涼，摸著自己的脖子道：“郎君，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瞅著怪嚇人的。”

    可偏生顧遙看著滿河燈火，半點不打算打理他的模樣，李謙只好苦著臉瑟瑟發抖地站在顧遙身后。

    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別顯形啊！

    偏偏此時顧遙的聲音幽冷輕柔地響起來，“李謙，你在路上有沒有聽說，銅仁府最近鬧鬼，說是每天夜里都會有一個穿紅衣的女鬼，從橋上飄然而過，最近的人家就會有一個妙齡女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嚇得李謙刺溜一下子抱住顧遙的胳膊。

    顧遙無語地翻一個白眼，嫌棄地甩開李謙。

    “你別說你還怕鬼啊。”顧遙覺得李謙怕鬼這個把柄肯定十分好用，以后要是不聽話，就用這個來威脅他。

    李謙瑟瑟發抖，但是還是勉強嘴硬道：“小爺，小爺怎么可能，怕鬼？”說到鬼字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

    顧遙覺得李謙的慫樣十分好笑，但是還是決定不回去，依舊好奇地瞅河里的水燈。

    “郎君，我們回去吧……”

    但是顧遙就是覺得李謙害怕的樣子好玩，內心的惡趣味一時之間壓不下來，于是一本正經道：“你不覺得我們看著河里，河里也像是有什么在看著我們么……”

    顧遙的話音還未落，李謙就像是個兔子似的蹦跶起來，躲在了顧遙身后，身子抖成了篩子。

    “有有有……”李謙使勁咽了一口口水，“有紅衣服的女鬼。”還顫顫巍巍地往橋那頭指。

    但是顧遙自然不信，一面往那邊看一面打算繼續嘲笑李謙，。誰知一看過去，顧遙也是臉色巨變，背后猛地一寒。

    “走啊！”李謙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拖著顧遙，兩人一路狂奔而回。

    碎碎念，其實我自己才是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