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顧遙走過去，便有人走過來帶走了秦鐸。

    顧遙無趣，只與傅兼一齊回去吃鹽水毛豆，順帶有叫了一壺綠蟻酒。便是不是好酒，傅兼也喝得有滋有味。

    所以顧遙不覺得傅兼是真的醉心書法，像是宋問，在這上頭就是挑揀得要命。

    因為一心鉆在這里頭，就是再不好的酒也能制造出個或風雅或灑脫的派頭來。

    可對于傅兼，不過就是用來糊弄的東西罷了，不好也是無所謂的。

    坐在邊上的南地書生倒是吃得十分文雅好看，也不刻意與顧遙傅兼搭話，倒是傅兼，吃到一半，忽然抬頭道：“小郎君瞧著，像是南地來的讀書人？”

    那書生才擱下筷子，拱手禮貌道：“正是。原是慕滄浪書院大名，結果卻不慎錯過院考。”說著，倒是嘆了一口氣。

    傅兼一面吃毛豆，一面皺眉點點頭，“路途遙遠，確實容易在路上耽誤。你是哪里人？”

    顧遙老老實實喝涼茶，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那書生。

    “某是貴州人氏，想著來上蔡能找到好些的書院老師指點，以便應考。”

    貴州閉塞，無論是經濟還是文化，都比起其他州縣都要差些。若說貴州學子有這樣的心思，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說年年科舉，貴州出的進士就少得要命，惡性循環下來，貴州不光官員少，大儒良師讀書人都極少。

    “……待在貴州確實不必上蔡，只是如今滄浪書院的院考已經錯過了，要么自己找個地方攻讀一年等明年的院考，要么就去次一等的書院考一回，等進了照樣是讀書，也不愁沒有良師。”傅兼仍舊是平和的模樣，給書生出主意，其實上蔡的書院都要靠山長才能立起來，山長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請來的人也次不到哪里去，所以任何一家書院都不會差，只是區別都是有的罷了。

    “小生已經報了其他書院的考試，只不曉得自己在上蔡的水平罷了。上蔡才子遍地，也不知結果如何。”書生苦笑道。

    傅兼一撫胡須，你面前可不就是個大師嘛！咳咳咳，矜持矜持……哎！怎么含蓄地透露出來自己乃是一代書法大家呢。

    但是書生興許是接收到了傅兼強烈的愿望，極為謙虛崇敬道：“先前看到老叟的字，想必也是一代大家，晚輩景仰至極。”

    唔，這個馬屁真是拍到他心坎上去了。

    看面前的少年如此會拍馬屁必定前途無限……啊呸，是氣度不凡必定前途無量，所以好心撥拉他一把好了。

    “你跟前這位，先前便是滄浪書院出來的。你若是要去其余書院，能得子遠的一封推薦信，想來再穩妥不過了！”

    傅兼慈祥地向著顧遙看過來，南地書生目光灼灼地朝著顧遙望過來。

    顧遙就很沒出息的，端著涼茶的手一抖。這才幾句話，就胡亂拿她的名字出來做擔保。

    這推薦信可不就是擔保了么，若是往后出什么事，都是要找她的。顧遙私以為，她不喜歡這種平白給陌生人寫推薦信的事情。

    而且她的人情，擱在傅兼手里，未免顯得太不值錢了吧。

    真這么想幫人家，您一介閣老的推薦信，就是滄浪書院宋問他老人家也會給進呀。

    顧遙心里嘀咕是一回事，面上卻是笑得春風拂面，道：“若是有真材實料，我怎么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傅兼那么好說話了，她肯定不能也表現得太熱情了。話留三分，剛剛好。

    得了顧遙一句話，書生當即喜上眉梢，對顧遙道：“不知郎君貴姓，他日必定重謝！”他就知道和這人共坐一桌有好處，不說氣度容貌出眾，一邊上那位老者的氣度筆力，就是他從未見過的出眾。

    半碟不好吃的毛豆，換來的東西真是值得。

    忽地想到自己的姓名未曾說出來，急忙搶在顧遙說話之前，放低姿態道：“小生姓趙，名耀庭，字延祠。”

    顧遙笑著應了，將自己的姓名也報了。

    然后趙耀庭的眼睛就亮了，像是一對小星星眨巴眨巴盯著顧遙。

    他感覺自己絕對能中個進士，畢竟，誰有他這么好的運氣，一來上蔡便能撞見探花郎并且同桌吃酒并且給他寫推薦信啊！想想就像是做夢一樣。

    三人吃過毛豆，便各自分別了。倒是趙耀庭，倒是問出來了顧遙的住址。

    傅兼的他倒是沒問，自覺地曉得這位身份越發高了，自己就是想攀附也攀附不上。就是叫顧編修幫忙已經是大恩了，于是已經十分知足了。

    顧遙對于傅兼給自己甩這么大個包袱面無表情，一回去就吩咐李謙，“你去看看折子胡同的趙耀庭什么來歷。”再細細將趙耀庭的表字祖籍來歷交代了，便一把將李謙轟了出去。

    他偷雞摸狗的有一陣子了，做起這些根本輕車熟路，顧遙覺得自己真是有識人之才。

    貴州啊……貴州鬧了七八年的匪患了，偏生又是山旮旯，顧遙真是好奇極了。

    這不正好，忽然就撞進手里一個貴州來的學子，順藤摸瓜興許還是能摸出點什么來的。

    顧遙想著，心情就好起來了，哼著小曲去找了春生。

    如今春生已經看起來和她差不多了大，到底是少年人，開始做生意打扮得也要成熟多了，而且年紀一大棱角終于開始顯露了一點點，瞧著倒不像幼時與顧遙相似。

    “你問問。”她徑直將手里的匈牙利水遞過去。

    春生見她眉眼彎彎的歡喜模樣，也是先就笑了，接過來聞聞，又忍不住倒出來在指尖一捻，臉色果然當即就變了。

    “這不是油？”這液體不光香，在手上觸感和清水一般清爽，幾乎是一瞬間便被吸收了，可香氣卻還在。

    顧遙也忍不住翹起嘴角，歡喜道：“自然不是，這小小一瓶水，可花了我不少銀子呢。”

    “值得。”便是沒有問價格，春生還是沉聲道。

    顧遙也點點頭，確實如此。一旦有了不用油脂的香水，絕對會成為大齊人人爭搶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