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桂榜出來時,顧遙早早地就候著,擠著看到了自己位列最前的名字。 她覺得心里踏實了一瞬。 過了會試,她就有了舉人的身份。雖然不能直接做官,卻是官員候補。 也就是說,她半只腳踏進了官場。 明年二月便是會試,緊隨其后的便是殿試。過了殿試,便是天子門生。 顧遙一截指甲嵌進rou里,骨節森森。 “子遠!恭喜恭喜!”陳知從人群里擠出來,一看到顧遙,就笑得燦爛似菊花。 顧遙的神情松了松,也拱手笑道:“同喜同喜。”陳知這次也上榜了。 陳知上次沒考中,所以這次考中了,便十分欣喜,一勾顧遙的肩,攬著顧遙的背:“子遠這次考的這樣好,下次喝酒點,不許再推拒了,我們要一醉方休,才算慶賀!” 顧瑤也笑道:“這有何不可?” 因為這樣大的事情,家里肯定是要慶賀的,兩人寒暄幾句便告辭了。 她如今在上蔡,無親無故,只有和春生相依為命,于是做了一大桌,再請了一些鄰居來吃了一番酒席,就算是熱鬧過了。 等忙完家里的這些事,顧遙便即刻回往滄浪書院。 她帶著一眾禮品去拜謝了宋萬,宋問瞧著顧遙也是笑得合不攏嘴,白胡子一搖一晃的。 對于顧遙能考中解元,宋問一早便心有預感,可是看到自己的學生真的考上了,也未免在興奮一番。 “你小子好好復習,指不定能夠有一個連中三元的名頭。”紛紛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的酒盞都放下了,搖著腦袋瞇眼指顧遙。 宋問微醺,得意的神情十分明顯。 “謹遵老師教誨。”顧遙也彎著眼角笑起來。 孟辭正好背手走進來,就看到顧瑤眉眼彎彎的模樣。因為來得及,臉上出了一層汗,原先被粉蓋住的那一粒胭脂痣都顯露出來,顯得格外艷麗。 他瞇了瞇眼,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顧遙的面前。 顧遙原本就生得好看,平時只叫人覺得上雌雄莫辨的俊朗。 這樣一笑越發顯得女氣,又加之那一粒胭脂痣,幾乎能叫人看出她是個女子。 “山長又在喝酒?”孟辭的語氣有些隨意,神情是慣來的微冷。 宋萬不自在地咳咳:“今天出桂榜,子遠又是解元,免不了有些高興,喝酒助興罷了。” 顧遙覺得好玩,她心情又好,便笑瞇瞇的看著他們倆。 可宋問忽然就察覺到了顧遙的目光,有些沒面子,臉忽地板起臉來:“君初是有什么事?” 原來孟辭字君初,顧遙心下暗暗記住。 孟辭竟然規規矩矩地一揖,道:“最近有些風聲,說是要把書院收歸朝廷的編制下。” 看到孟辭作揖,顧遙對宋問有些改觀了,她原本以為宋問之是一介鴻儒,朝堂上沒有半分勢力,可連孟辭都這樣對他,說是和權勢朝廷無關,她是不信的。 總歸能和孟辭這樣扯上關系,肯定不簡單。 宋問對此并不意外,民學轉變為官學,這是大勢所趨。 朝廷選拔辦官員,就必須要大細的培養人才。而若是依靠民學,則所重的必然是學術氛圍,不是治國理政的理念。 最好最合適的方法就是把已經有了一定基礎的民學轉變為官學,讓其為科舉所用。 滄浪書院首當其沖。 宋問蹙眉想了想,道:“那大約是什么時候開始改革?”既然孟辭都過來說了,那么肯定是有十成的把握。 “估計最遲遲不過九月中旬。”滄浪書院實在太過搶眼。 宋問已然歸隱,重新出山不過是為了傳道授業,而絕不會干涉朝政,那么也就是說,宋問這個山長是當不下去了。 果然,宋問皺著眉道:“山長這個職位,頂多是為書院招攬名氣罷了。我年紀大了,也不曾教過什么,只是子遠……” 宋問和孟辭都看著她,像是一時沒有對策。 離開書院或是離開宋問,都是極大的損失。一時之間,顧遙也不知怎么判斷。 “林修提出,令我擔任國子監祭酒,領翰林院學士,書院一旦改為國子監,你跟著我學便是了。”孟辭淡淡道。 顧遙的心里卻翻起驚濤駭浪來。孟辭是唯一一個有功名的勛貴,在朝中領的也是實職,此番暫時革職,過不了多久也會官復原職。 而他一旦成了國子監祭酒,就是說明林修打算壓著他,不要他再握到實權。 相當于是鈍刀子割rou,日子久了,孟辭的實力必然不如林修,也就無法制衡他。 宋問卻神色平靜,像是放心了些,道:“若是在你手里,我也放心了。” “子遠,君初算是你的正經師兄,他教你學,算是代師授藝。”宋問神色寬慰。 顧遙:“???” 什么,權傾朝野的這位端平候是她師兄? 顧瑤一臉震驚的給孟辭做了個揖,道:“師兄。” 孟辭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竟然伸手托扶了她一把,似乎很滿意她震驚的神色。 顧遙理了理思路,飛快地接受了這件事。挺好的,孟辭是個大腿啊,初入官場的時候就可以仰仗他了。 宋問已經轉臉對著顧遙道:“以你的才能,二甲之內絕非難事。實在沒發揮好,考一個庶吉士也非難事。你師兄在朝堂上舉足輕重,便是不提攜你,你往后也能被人巴結得平步青云。只是,”宋問的臉色極其嚴肅,雪白的濃眉斜飛,一字一頓道,“大齊江山兩百余年,無論是打是守,艱難至極。如今百姓安居,天大清平,讀書所要做的便是治國平天下,令百姓安居樂業。無論何時,初心不可忘了。” 顧遙鄭重地給宋問磕了個頭。 見顧遙神色凝重,宋問心中稍定,神色也緩和起來。 這才讓兩人離開。 孟辭走在顧遙前面,他今日倒是稀奇得很,沒有穿一貫陰沉沉的黑衣,倒是一件淡青色的道袍,腰間一根靛藍系白玉平安扣的絳子。 一走動,寬大的衣袍流水一般飄動,端得溫雅如玉,較往日柔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