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述覃瞇了一下眼睛，聲音都冷了幾分，“你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徒述斐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說實話，你雖然與我年歲差距很大，但你和你母妃的事情，我多少還是聽過的。畢竟當(dāng)時我娘她總管后宮事務(wù)。”

    徒述斐對甄貴妃的稱呼觸動了一下徒述覃的神經(jīng)，讓他又是嘴里泛苦，甚至有些憎恨起眼前這個弟弟來。

    第293章

    但是這份憎恨很復(fù)雜, 并不純粹。是嫉妒，是羨慕，還有就是想要親近而不得的惱怒和不甘。

    徒述斐嘆了口氣，撓了撓頭, 扒拉扒拉眼前碟子里的點心, 找了一枚黃澄澄的放到桌面上：“咱們身在皇家, 生來就享受萬民供養(yǎng)。可世間之事有得必有失, 物質(zhì)上充裕了，就難免會在心神上被上天克扣。”

    他指著黃澄澄的那塊點心道：“就拿太子哥來說, 生來就是儲君, 不會說話的時候就要被壓著學(xué)規(guī)矩，連吃奶都不得自由。”

    徒述斐說的這些自然不是他親眼所見, 而是從賈赦嘴里聽來的。

    徒述覃本來以為徒述斐又要給太子說好話，可這話聽著反倒是揶揄擠兌多些，讓他不禁笑了一聲。

    徒述斐又扒拉出一大一小兩枚白色的花狀糕點：“還有三哥和二姐，攤上那樣的母親，小小年紀(jì)就做下心病。三哥被送去道觀, 如今連個知心人都沒有, 在我這種俗人眼里, 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

    這點徒述覃倒是認(rèn)同。要他說，李惠妃要不是潛邸老人，是絕對進(jìn)不了宮的。他后來見過李家人，一個個的看著人模人樣, 實際上從他家能養(yǎng)出李惠妃那樣的女兒反推回去, 就知道這家人都是什么東西了。

    徒述斐又拿出一紅一黑兩枚點心：“四哥和五哥還好些, 自小有個伴兒，兩位娘娘也是靠譜的明白人。可他倆小時候, 兩位娘娘位份不高，也沒少遇見捧高踩低的事情。

    我記得小時候玩游戲，四哥和五哥都不敢贏我。四哥輸了，手里沒了琉璃珠。我要給他，他都不敢接。那時候他才多大，就已經(jīng)學(xué)會看眉眼高低，要捧著我這個貴妃之子了。”

    徒述斐不是徒述宏肚子里的蛔蟲，自然不清楚徒述宏真正的想法。可不管事實是什么，都不妨礙這個時候他從這個角度解讀當(dāng)年的事情。

    “也就是五哥心大。可焉知他的豪爽和不拘小節(jié)是故作不在乎呢？”徒述斐又點了一下紅皮的點心，不小心把里面深色的餡兒給壓了出來。

    隨后他放過了點心，從餅干碟子里拿起一枚小熊形狀的，直接掰斷了小熊的胳膊：“我其實有些后悔。畢竟如今恩侯活蹦亂跳沒病沒災(zāi)，可他……我聽說他如今閉門不出，連早幾年出門橫行霸道的事情也不做了。湛金跟我說，只能用‘形銷骨立’來形容他。”

    “你家那個小太監(jiān)耳朵還是那么長。”徒述覃忍不住諷刺了一句。不過他見徒述斐臉色沉郁，卻很不以為然。

    “當(dāng)日若非他陷害賈恩侯，讓賈恩侯險些斷臂而殘，你也不會怒斷其臂。是他自作自受。”徒述覃反過來勸徒述斐道。

    隨后把點心和餅干都推開：“你也不用一個個的編排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咱們身為皇子，已經(jīng)比許多生下來養(yǎng)不活孩子的窮苦庶民要幸運(yùn)億萬倍了。可我就是不甘心，我比太子差在哪里了？

    父皇看中太子，你也更親近他。我和石光珠年歲更相近，當(dāng)初在弘文館讀書時，也是我?guī)е煜ひ磺械摹?/br>
    就因為他是太子嗎？”

    他半句沒提康妃，似乎所有的不甘心都是源自太子。

    徒述斐眼見他又激動起來，連忙安撫：“好好好，我跟你說實話吧！”

    徒述覃狐疑的等著徒述斐的下文。

    “這事兒吧，還真跟你說的一樣，就因為他是太子。”徒述斐仔細(xì)回憶著。

    徒述覃嗤笑了一聲，沒說話。

    徒述斐眼神落在虛空處，眼神有些失焦：“那時我還小，在逐漸了解到我天潢貴胄的身份之后，有段時間我是想一輩子做個安樂王爺?shù)摹？上业降资巧隽诵┬坌膲阎荆胍嗍妨裘胱鲂┦裁矗瑏碜尨髴c，讓華夏變得更好。

    我想要讓大慶擁有一個盛世。不是貞觀永樂那種盛世，而是更長久，更穩(wěn)定，能翻天覆地的盛世。”

    說到這里，徒述斐的雙眼閃著明亮灼熱的光，讓徒述覃愣住了。

    隨后徒述覃就像是被這眼神燙到了一樣，不自在的哼了一聲，“所以你選了太子？”

    “是。”徒述斐鄭重其事的點頭，“二哥，你會是個和父皇一樣的中興之主。但是同樣會讓大慶有陷入泥淖的風(fēng)險。可太子哥他不一樣。他是個能狠得下心的人，他是能承擔(dān)捅破天后果的人。”

    “說來說去，還是覺得我不如他。”

    “不是你不如他，而是你不合適。”徒述斐收起了鄭重，笑著討好道。

    徒述覃似乎是累了，擺擺手起身想走。

    徒述斐卻拉住了徒述覃的手腕：“二哥，話還沒說完呢！翻天覆地的事你不能做，但是還有一件事情，估計你會很愿意的……”

    又過了大概兩個時辰，午時過了，茶水和點心都空了，徒述覃神采奕奕的走出了祚王府。

    石光珠接過湛金手里的茶水，給口干舌燥的徒述斐斟茶解渴：“說通了？”

    “嗯。到時候咱們先走，他說是安頓好嫂子和侄兒們，隨后就到。”徒述斐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