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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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相公,我們努力當個富家翁婆也好啊!”張木也就是隨口一提,見相公為難,忙拍著他的胸口安撫道。 吳陵握著她的手,笑著點了頭,他知道媳婦無論怎樣都不會嫌他的。 阿竹走的當天下午,吳陵便也趕去了臺州城。 鄭家傳來消息說,鄭老太太不好了。 ☆、第65章 浮出水面 張木看著臉色憔悴,一身風塵仆仆的鄭慶衍,當著面兒便忍不住哽咽了起來,“表哥,都這時候了,怎么還派你來傳信!” “祖母不放心別人!阿陵,我們這就回去吧!”他也怕,來不及見祖母最后一面,想起祖母手指都動不了的模樣,心頭酸澀的難受。 張木抹了抹眼淚,看著吳陵說:“相公,你先和表哥去吧,我稍后就來。” “好,阿木,你照顧好自己!”都這關頭了,外祖母竟然還怕他們的行蹤漏了,鄭慶衍可是鄭家嫡長孫,這時候怎么可以離開!可是,來的卻還是他! 吳陵心下又感動又傷痛,這是世上最疼他的一個親人了,不放心地看了媳婦一眼,掉頭跟著鄭慶衍出了門。 四月的天,陽光明媚的透徹晶瑩,前院里的兩顆桃樹已經開了花,米分紅的一片夾在綠葉里,像一朵朵綴著綠托的云,美人在樹下用爪子一個個地踩著落下的花瓣,又圍著樹咬尾巴。 “春暖了,該是接外祖母過來住的時候了!” 張木想起那個慈和的老太太,不覺就紅了眼眶,啞著聲丁二娘說:“娘,我也想去看看外祖母?!?/br> 張木心里感激鄭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但是她懷著身子,跟著吳陵一道,只怕得耽誤他們的腳程,只是不去一趟,她心里又難安。 也許就是最后一面了。 “好,阿木你不要急,我出去給你叫輛馬車,你拾掇兩件衣服出來?!苯裉烊嵌妓蛯W子去參加鄉試,女學館里都放了一天的假,幾位住在柳葉巷里的女夫子們此刻都在后院的廊下曬著太陽,納著針線。 丁二娘先去后頭喊王嬤嬤幫忙照看一下張木,便去了外頭。 于是下午吳陵前腳走,丁二娘和王嬤嬤陪著張木后腳便也坐上了往臺州城的馬車,本來是丁二娘一個人陪去的,準備上馬車的時候,王嬤嬤卻也背著一個小包裹跟了上來,“我通些醫理,木丫頭這胎要好生照顧。” 張木心神正有些恍惚,卻還是敏銳地撲捉到了里頭的信息,心頭一驚,試探著問了一句:“嬤嬤的意思是,我這胎不穩?” “也不是,你底子原本差些,妥當點總是好一些。”王嬤嬤說著便塞了一個水袋給張木“車里灌風,你拿著暖身子?!?/br> 張木看著王嬤嬤臉上神色平靜,好像確實沒有什么大事一樣,心頭也微微放了心,道了一句:“那這次就麻煩嬤嬤陪我們走一趟了?!?/br> 王嬤嬤搖搖頭,不置可否。 “喵!喵!”帶我!帶我!美人蹭蹭地跳出了門檻。 “阿木,一起帶著吧,放在家里,我還不放心!”丁二娘說著便一把抱起了美人,“喵!喵!”美人在丁二娘身上使勁拱著小腦袋。 張木一行晚上才到,還好趕在城門關下之前,綠云正在榮華院里看著給老太太熬的藥,聽見守門的小丫頭說表少夫人來了,心里也并沒有多驚詫,吩咐下去道:“表少夫人有了身子,這么晚過來,晚飯肯定還沒用下,趕緊準備些熱飯熱菜端過去?!?/br> 綠云一向是榮華院的大丫頭,自來頗有威嚴,雖說老太太倒下了,但是無論是大太太還是少夫人都對她看重的很,一眾丫鬟婆子也還和以往一般敬重于她。 此時廚房里的娘子們聽到吩咐,便立馬切菜的切菜,生火的生火,不到一刻鐘便整治出來兩樣菜,一盤白菜豆腐皮,一盤清炒蝦仁。 榮華院的廂房里,除了小胖墩,大房的人都在,吳陵正坐在腳踏上,握著外祖母的手,聽見外頭的丫頭說“表少夫人來了”,吳陵遲緩地看了一眼門簾,便見著打起的簾子下,不一會竟轉進來一個緋色衣裙的女子,是媳婦。 “阿木,……”吳陵猛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干啞,有心想問她怎么也跟著過來了,只是喉嚨堵得厲害,這才想起來,一下午坐在表哥的馬上快馬加鞭過來的,喉嚨里吹進來許多風沙??戳艘谎圩郎系乃?,一旁的綠影忙端了杯茶水給他。 猛咕了三口,吳陵才覺得喉嚨好些,這才看到身后跟著的是娘和王嬤嬤,心里微微放了心。 “見過大舅舅、大舅母!”張木說著便要彎腰福禮,被謝氏一把拽了起來,“好孩子,你懷了身子,就不要說這些虛禮了?!敝x氏看了一眼張木已經凸起的肚子,小姑家的一對兒媳比著老二一家都要有孝心,拍拍張木的手說:“去看一眼你外祖母,便去廳里用些飯,你懷了身子不能餓著了?!?/br> “哎,謝謝大舅母!”張木知道自己一個孕婦還是把自己照顧好,大家才能放心,也不推辭。 鄭老太太躺在床上,身上搭了一條薄被,像是睡熟了,“阿陵,外祖母醒來沒有?” “沒有,郎中說是舊疾復發,這一回比上一回要嚴重許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吳陵說著鼻頭微酸,上一回走的時候,還對著他笑。 “阿陵,我們不難過,我相信外祖母會好起來的,她還說要去我們家住呢!我還指望著她幫我帶寶寶呢!”張木拍著相公的肩膀,試圖安慰他,只是吳陵看著眼前昏睡的老人,心里的絕望一點點地蔓延開來,上次外祖母中風,他一直陪在身邊,老郎中說了,要是復發,怕就不大好了。 謝氏看著忍著淚的小夫妻倆,默默轉過了頭,“子欲養,而親不待”,阿陵好不容易回來了,可是老太太卻…… 莫氏默默地遞了帕子給婆婆,謝氏抹了淚,便對張木說:“阿木,你帶著阿陵一起去吃口飯吧,阿陵到現在晚飯也沒吃呢,你們這般熬著,身體也不好,要是再有個不舒服的,老太太躺在床上都不安心。” 張木點頭,便拉吳陵起來,一起出去。 “喵!喵!” 一屋子人這才注意到美人竟然趴在了老太太身上,偎著臉,使勁蹭,蹭,蹭。 張木趕緊過去把美人抱下來,看了眼大舅舅微微有些不悅,解釋道:“外祖母以前很喜歡這只貓,我便把它一起帶過來了?!?/br> 謝氏擺擺手,“沒事,這只貓也通靈得很,這是和老太太撒嬌呢!”沒道理倒因為一只貓挑起張氏的刺來,謝氏不著痕跡地用胳膊肘戳了下鄭恒元。 “鄭家老爺、太太,我可否給老太太號下脈?”王嬤嬤進來一會,已判斷出這里主事的人,往前走了兩步,福禮問道。 鄭大老爺和謝氏看著眼前一臉肅正的婦人,都不由的看向了張木,“阿木,這位是?” “大舅舅,這是我女學館里教導禮儀的王嬤嬤,以前在云陽府待了許多年頭,是外祖母介紹給我的?!睆埬窘榻B道,看著王嬤嬤也有些奇怪,她倒是聽說王嬤嬤通些醫理的,不由問道:“是嬤嬤看出什么了嗎?” “我先看看,再答復?!?/br> 大家不由都往后退開一點,給王嬤嬤騰地方。 不一會,便聽王嬤嬤說:“老太太看著似有些中風的樣子,但是面色卻有些潮紅,手心里卻并無半點盜汗,且我剛才看了老太太的頭皮,發現頭發根部隱隱發黑?!?/br> 鄭恒元睜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位嬤嬤的意思是,我娘有可能是中毒了?”不由得踉蹌地后退了兩步,太不可思議了,娘平日里都待在家,這兩年推說年紀大了,連老姐妹家都很少去了,最近更是一次沒有出過門,是誰??? “不瞞鄭老爺,這和我早年遇見過的一種叫女花的毒確是有些相似,這種毒只針對女性有用,中毒者,頭部發熱,且頭發根部會隱隱露出一些黑色,使人昏睡不醒,慢慢衰竭而死!”王嬤嬤皺著眉努力回想著。 這種毒她是見過有人用在云陽府里的一個小妾身上的,那個小妾頭發已然落光,脖子上也被抓出了許多血痕,密密麻麻的看的她好幾晚都沒睡著。 “王嬤嬤您說的東西是不是會泛著些許金色的光?喉嚨會發癢,頭發會落光?”綠云猛地沖開人群,盯著王嬤嬤問道。 “綠云,你怎么會知道這種毒?”莫氏皺著眉看向了綠云。 “少夫人,之前老太太讓我去驗過一樣東西,里頭就是這種毒,是,是西大街的錢老郎中!他有解藥!對!大老爺,他有解藥!”綠云欣喜的掉了眼淚,看著大老爺和大公子跑了出去,蹲在地上埋著頭哭了起來。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張木看向王嬤嬤,見王嬤嬤微微點頭,手上不由得一松。 “喵嗚!喵嗚!”措不及防地掉落在地的美人疼的唔咽起來。張木這才反應過來,捂著胸口,看美人被婆婆抱起,一個勁地在婆婆懷里滾,直覺得心還跳得慌。 老太太,不是中風! 是下毒! ☆、第66章 風云前夕 老太太在三日后的傍晚才睜開了眼,看見床邊腳踏上坐著的外孫和長孫,眼角便濡濕了,“阿陵,阿衍?!?/br> “祖母!你醒了!”鄭慶衍模糊糊地聽到一點聲響,習慣性地抬頭看了一眼床上,昏睡了五日的祖母,此刻正睜著眼看他,嘴角微動,可是卻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吳陵也被驚醒,三日未睡,他的腦子有點混沌,可是,他不敢走,他怕他一離開,就永遠見不到這個疼他的老太太了。 綠云、綠影、綠袖三個每日里輪流伺候著,現在守在屋里的是綠袖,聽見大公子的聲音,連忙端了杯溫水過去。老郎中說,老太太醒來要多喂水,暫時不能吃東西,得緩過來了才能喂流食。 老太太醒來的消息很快便在鄭家傳遍了,前廳里正用飯的張木、鄭家大房的人都急急地放下筷子趕了過來。 鄭恒元見著老娘睜了眼,四十多歲的漢子終沒忍住內心的悲苦,伏在老娘的薄被上無聲地哭了起來。謝氏和莫氏、張木也都紅了眼眶,美人在張木懷里使勁扭著身子,張木無奈,只好將它放到地下,便見著美人也呼呼地跳到了床上。 “喵!喵!” 它也不去蹭老太太,就趴在被子旁,小聲地叫喚著。 這一晚,老太太無論如何也不要吳陵和鄭慶衍守著,打發他們各自回屋睡去,卻留了大兒子鄭恒元下來,綠云一眾丫頭也都被遣了回去,榮華院主廂房里的燈火卻一夜未滅。 吳陵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醒來的時候,直覺得好像血液又開始流動了一樣,身上的筋骨都活絡了許多,起身喊媳婦,卻見屋里靜悄悄的,便自己下床倒杯茶喝,茶壺還是溫熱的額,知道是娘子備好的,一口咕下去,從舌頭直暖到胃里。 外祖母醒了,他可以繼續回家抱媳婦了,這一次外祖母也要一起接走,吳陵一邊捻著空空的茶杯,一邊盤算起回通臺縣的事。娘、王嬤嬤也和阿木一起來了,家里只有爹和幾位女夫子,女學館里的事估計也有點忙不過來,今天是三日后了,阿竹的鄉試今日便結束了,估摸著明日便會跟著書院里的馬車回去了。 “吱呀”,房門從外面退開,透過一些日光進來,吳陵抬頭,便見著鄭慶暖慘白著一張臉站在半開的門邊,微微凸起的肚子與瘦削的身子顯得極不協調,像憑空冒出來的一個球一樣。 空氣一瞬間靜默下來,吳陵不覺的自己和這個表妹有什么好說的,以往只覺得她任性刁蠻,有些大小姐脾氣,雖不喜歡,也談不上多討厭,可是,上次的事,卻讓他覺得心里吞了一顆蒼蠅一樣。當下,自顧自又斟了一杯茶,仿佛門口的人并不存在。 鄭慶暖見著陵表哥并不搭理自己,心里委屈的紅了眼睛,咬著唇小聲地說:“陵哥哥,你不理阿暖了嗎?連你也覺得阿暖不守婦道,沒有廉恥嗎?” “難道不是嗎?”吳陵并不想聽她多啰嗦,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陵哥哥,你要信阿暖,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說著,鄭慶暖便倚在門上,唔咽地哭了起來,想一條要咽氣的小貓,斷斷續續,深深淺淺的,讓人聽著都怕她下一聲便沒了聲氣。 “表妹,我只是表哥,你上頭還有祖母、爹娘和哥哥,你要是真覺得委屈就改去讓他們給你做主,你一個女孩子家,堵在男子的門口,有違禮制?!?/br> 鄭慶暖心里一咯噔,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陵哥哥,你就這般嫌棄阿暖嗎?”說著便睜著一雙水霧蒙蒙的眼睛看著吳陵的眼睛。 見吳陵半晌不接話茬,又喏喏地加了一句:“陵哥哥,我娘,說,這孩子是你的!” 白瓷的茶杯壁上忽地有了一條隱隱的裂痕,從杯底沿著杯口慢慢地延伸,越來越長,終于“嘭”地一下子碎裂開掉在了桌子上,一塊飛旋下來的碎片砸到了吳陵的腳背。 鄭慶暖卯足了勇氣,喉嚨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后,又柔柔地開口道:“我心里并不怪陵哥哥的,雖然陵哥哥一早就有了妻子,可是阿暖也愿意的,只要以后陵哥哥好生待阿暖便好?!编崙c暖說著便有些羞澀地低了頭,露出一截白皙柔軟的脖頸,說到末一句,聲音如蚊子嗡嗡地叫一般,只是剛好在“好”字那里還足以讓在落針可聽的房間里辨認的出。 “表妹,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們雖有表兄妹的名分,但是你我皆以到了懂事知禮的年紀,還是莫要待在一處為好,免得于表妹的名聲再雪上加霜?!眳橇昴坏亻_口道,看著桌上的碎瓷片,有些堵心。 “喵!喵!” 門外傳來美人的聲音,吳陵身子一震,媳婦回來了! “表妹身子大好了,我聽大舅母說你身子不爽利,在屋里歇著呢,怎地跑到這邊來了?”老太太已經能開口說話,精神頭也好些了,前頭又有大老爺和謝氏陪著,張木便說回來看看吳陵睡醒沒,沒想到遠遠地便見著房門開了,一個紫色身影半站在門內,看那身形,她也猜到了是誰。 “嫂子,不,jiejie,我知道你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做給我看,左右我都是陵哥哥的人了,jiejie也莫太逼迫我了!”鄭慶暖見著張木,眼里的惶恐一瞬間便閃了過去,抬著鑲著金邊如意紋的衣袖作勢便要抹眼睛。 張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神經病,誰愿意搭理她,她說是就是了?直接推開另半扇門,對吳陵說:“相公,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回家!” “喵喵!” 張木低頭一看,便見著美人轉過身,背對著鄭慶暖,神經地擺著尾部,樣子滑稽得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鄭慶暖看著一人一貓,眼里的恨意隱隱浮現,微微動了一下手,將尾指的指甲蓋輕輕彈了一下。 正在擺尾巴的美人忽地轉身,“嗖”一下子沖到了鄭慶暖正在轉動的右手上,驚得鄭慶暖差點摔倒在地,幸好她一直倚著門。 吳陵三兩步跨了過來,生猛地扯起鄭慶暖的右手,見染著鳳仙花的尾指上,微微泛了一點微黃,和其他的指甲明顯不一樣,看著鄭慶暖的眼里便帶了殺意。 “陵哥哥,你弄疼我了!”鄭慶暖扭著手,語帶哽咽地委屈道。 “鄭慶暖,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你立馬給我滾!”吳陵一想到這明顯染了藥米分的手指,恨不得把它剁下來,只是想到剛剛醒過來的外祖母,生生忍住了嗜xue的沖動。 鄭慶暖揉著被勒的有了青痕的手腕,一邊往后退,一邊流著淚哭道:“陵哥哥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相公,怎么回事?”張木看著哭著走,不,跑走的鄭慶暖,有些摸不著頭腦,美人和相公剛才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