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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古典音樂之王[重生]在線閱讀 - 第7節

第7節

    杜勝從指揮臺上下來給譚老讓了位置,老人家剛上臺,便皺了眉頭說道:“什么小七小七的?哪兒來的小七?董永來了?”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后,全然忽然哄堂大笑起來。

    戚暮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卻全然不知……

    小七啊小七,從此以后,這個名字就該跟著你一世了,你也就認命了吧。

    第六章

    既然首席指揮已經來了,那么今天的樂團訓練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譚正輝作為b市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在樂團內、乃至是全華夏,都頗有盛名。他自十年前接任b市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以來,帶領樂團在國內外進行了多場演出,尤其是他對德沃夏克的演繹,讓西方也是嘖嘖贊嘆,不敢相信東方居然有這么理解德沃夏克的指揮家存在。

    譚老今年不過五十六歲,卻已經頭發斑白。雖然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卻完全掩飾不過衰老的痕跡。

    自從八年前戚母去世之后,譚老便像一下子衰老了一般。

    戚母在嫁到s市之前從小在b市長大,她并沒有太好的家庭環境,父母在大學的時候也相繼因病去世。戚母的天賦相當卓越非凡,是譚老非常關照的晚輩,在轉入s市交響樂團前一直是譚老的首席小提琴手。

    這樣一個驚才艷艷的晚輩突然因為一場意外死去,對于一個老人來說無疑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讓他心傷不已。尤其是戚暮居然還這么混賬,譚老更是心痛悲憤了。

    “第二小提琴組,顫音降到mp!”

    “我的第三圓號呢?慢點!”

    “第二小提琴組,進入太快了!”

    “停!!!長號錯了一個音,李丞你自己再吹一遍。”

    ……

    每個樂團的第一次合奏,都是最最艱難的。每種樂器少的有幾人、多的有十幾人,想要完全演奏一致、控制好屬于自己的強弱節奏,都已經是極難的了,更不用說在此基礎上還要將十幾種樂器完美的結合起來。

    即使b市交響樂團在過去這些年里演奏過多次德沃夏克的曲子,也難免會出現一些細微的失誤。而這個時候,就到了考驗指揮的時候了。

    以往,戚暮作為維也納交響樂團的第一小提琴組副首席。也能聽出來一些演奏的失誤,比如說同樂器的音準高低、節奏快慢、顫音強弱等。有的時候他也能聽出來一些弦樂器的小失誤,或者管樂器的大失誤。

    但是大多數時候,當指揮突然停下來大聲呵斥的時候,戚暮還是稍稍有點驚訝的。

    畢竟維也納交響樂團是世界頂級的老牌樂團,能夠出現的失誤已經很少了,等合奏到后期戚暮根本別想聽到一點錯誤,這時候只有統領一切的指揮,才能聽出那隱藏在半音、乃至是一點點強弱下的細微錯誤。

    “李丞!你昨天晚上是出去當賊了嗎?吃飯了沒有,吹得一塌糊涂!你給我再來一遍!”

    高聳的指揮臺上,譚老已經氣得臉都漲紅,被他斥罵的第二長號也是羞愧得趕緊又吹奏了一遍。見狀,戚暮笑著搖搖頭,有些明白起來。

    “小七啊……你說老李真的有吹得那么糟糕?”坐在戚暮身邊的青年男人詫異地小聲問道,此時譚老早已氣得直接走到長號組,因此他們在前面小聲的談話也不大容易被聽見。“我覺得老李和以前吹得好像沒太大差別啊,怎么今天就被罵得這么慘?”

    聽了這話,戚暮輕笑著解釋道:“第二長號的節奏、音準都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在插入曲子的時候他的起音大過了第一長號,有點奪勢了。而且在之后段子結束的時候,作為第二長號他收得太快,沒有壓住圓號。”

    那青年男人聞言大驚,又疑惑地問道:“真的是這樣?”

    “陳哥是覺得不大可能?”戚暮抬眸看向對方,淺色的眸子里倒映著一絲笑意,他淡定沉著地道:“我想如果這一遍的吹奏還不成功的話,譚老應該就會……”

    “頭重腳輕!幾個月不演奏《第六》你是不是都不會吹了?李丞你自己說說,你什么時候還會泛這種頭重腳輕的錯誤?!趕那么急,人家圓號都沒你急!”

    戚暮的話還沒說完,譚老怒斥的聲音就在整個排練廳響起。戚暮稍稍一愣,最后笑著閉了嘴,沒再吭聲,但是那青年男人倒是不同意了。

    “不會吧,還真是這個小問題?!小七你居然連這都聽得出來?你音感也太強了吧!”

    戚暮謙虛地笑笑,漂亮的眸子一轉,便想了種說法:“以前我的父母也非常喜歡德沃夏克的《第六》,所以經常會給我講說一些。雖然譚老的指揮風格和我父親并不一樣,但是在這方面還是一樣的。”

    那青年男人輕輕點頭沒有再多問,而戚暮則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這些天來他已經慢慢能夠掌握在大腦里不斷浮現的音符了,之前因為出現的聲音太多他無法一下子掌控、還鬧出過需要用調音器較音的事情,但是到了現在,戚暮雖然不敢說擁有超越譚老的音感,但是與之相比,卻已經相差不多。

    對于一個指揮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耳朵。

    就算是音樂巨匠貝多芬,他甚至可以在耳聾的情況下進行樂曲的創作,但是當他想要指揮自己的曲子時,卻幾乎遭到了當世所有樂團的反對,乃至一些樂手聽到是由貝多芬來指揮樂團,都要瑟瑟發抖。

    沒有聽力還想要指揮樂團?那根本是不可能完全的使命!

    戚暮知道,以這個身體的天賦來說,在古典音樂界發展簡直是沒有一點困難。而且最適合他的并不是小提琴,而是成為指揮。可是……

    成為指揮,又豈是只需要絕對音感這一樣就可以達成的?

    每一個世界知名指揮家,在后天的訓練下都擁有著不下于絕對音感的耳朵,而他們所獲得的成就,恐怕是一個普通的絕對音感者無法想象的。

    戚暮以前在維也納的時候聽說過這樣一個事情,也是因為這件事他對那位被成為現代古典之王的男人真正地服了氣,從此以后對閔琛兩個字是甘拜下風。

    據說閔琛在指揮柏林愛樂樂團的時候,曾經在一次合奏后聽出某把小提琴換了一根弦!

    這到底是怎樣的聽力?

    反正以戚暮現在的天賦而言,也是不敢想象。

    “嗯,這樣勉強還行,今天傍晚你再演奏一遍給我聽,要合格了才許回家吃飯,知道嗎!”

    譚老冷哼了一聲,接著走回了自己的指揮臺。在拿起指揮棒之前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了臺下的戚暮一眼,別有深意的視線讓戚暮倏地一愣,既而莞爾——

    剛才的話,似乎……被聽到了?

    等到今天的合奏結束、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戚暮還沒從椅子上站起來,忽然便聽到一個蒼老雄邁的聲音從高立的指揮臺上傳來:“戚暮,你……跟我來。”

    戚暮只是怔了一下,便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跟了上去。他穿過樂團里的眾人,所有人都對他報以“小七,十八年后還是一條好漢”、“小七,你辛苦了,革命需要你”的目光,讓他是哭笑不得。

    等到戚暮追上譚正輝的時候,譚老正站在排練廳外的走廊里,雙手別在身后,也不看他,只是低頭看著窗外。戚暮輕步地走了上前,順著譚老的目光看去。

    透過小樓斑駁著歷史痕跡的木制窗欄,是一片秋風里肅殺冷清的花園景象。大多數的花朵已經開始枯敗,唯有銀杏樹的燦黃仿佛是給地面鋪了一層細細的毛毯,遠遠看去如同盛放的陽光,刺目逼人。

    “譚老。”戚暮恭敬地說道。

    “嗯。”譚正輝輕輕嗯了一聲,過了許久,才又道:“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啊……戚暮。”

    戚暮稍稍思索了半刻,道:“三年了。”

    譚正輝聞言卻是搖頭,那張古板端正的臉上露出一絲悲痛,道:“是三年零兩個月了吧。上次還是你成年后想要拿出那把‘伊蒂絲’,我們這些老家伙才聚在一起和你見了一面的吧?”

    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良久,戚暮嘆了一聲氣,點頭道:“是。”

    “伊蒂絲”,便是戚父戚母存在瑞士銀行的那把斯式琴的名字。

    原主在成年后便急切地想要從銀行里取出那把小公主,趕緊賣了換錢。因此,戚父戚母的老朋友們立即聚在了一起,動用關系將戚暮取出小提琴的條件更改了,至此戚暮才沒有想賣了那把小提琴。

    “如果你只是想要玩玩,這個圈子不適合你。”譚正輝一點情面都沒有留地說道,“在我的樂團,你想要靠著老底就混上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戚暮自然明白譚老的意思,他是在擔心自己仍舊不知悔改。

    戚暮垂首看著地板上反射的光暈,隨著他的動作,額上的發絲自然而然的垂落下來,遮擋著了他的眸子。戚暮說:“譚老,我是很認真地想要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過去的事情是我年少不懂事,以后……請您放心。”

    譚老聞言,詫異地轉首看向戚暮。

    天邊的夕陽渲染了一整個天空的云霞,絢爛的紫色讓燦爛的日光也顯得柔和了不少。那光線從小窗中投射過來,照在青年俊秀白皙的臉龐上,讓他本就雋永的眉眼更精致了幾分。

    那模樣,竟與二十多年前的戚母,有幾分相似!

    一下子怔在了原地,許久之后,譚老才長嘆了一聲氣,道:“這周末……有一場國際小提琴比賽,你去參加吧。”

    忽然聽了這話,戚暮倏地愣住,他抬首看了譚老許久。

    望著老人無奈妥協的模樣,戚暮劃開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容,他點點頭,鄭重認真地說:“好。”

    第七章

    b市交響樂團不愧是華夏一流樂團,僅僅是三天的磨合期過后,整個樂團的合奏便有了質的升華,開始進入默契階段。在此期間,戚暮也對譚正輝有了很多的了解。

    譚老真的是一個鞠躬盡瘁的老藝術家,他的指揮才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他對音樂精益求精的態度更讓戚暮感到欽佩。

    每個指揮在樂曲處理上都有著不同的風格,比如維也納愛樂樂團的首席指揮艾伯克·多倫薩先生,他的音樂就繾綣浪漫,帶著音樂紳士的多情溫柔,而與之相反,譚老的音樂則更多的是一種貼近大地的真實。

    帶著泥土樸素溫和的芬芳,讓聽眾感受到一種純樸自然的氣息,這與德沃夏克的音樂簡直是天然相成,因此在b市交響樂團的演奏曲目中,也頻繁會出現德沃夏克的影子。

    比如現在樂團正在排練第十二次的這一首《g大調第八交響曲》就是德沃夏克的著名作品之一,整首曲子舒緩平靜,仿佛帶人來到了十九世紀美麗無垠的捷克平野,感受大自然無限的風光。

    “黑管插入得在自然一點!”

    “豎笛再輕一點!”

    ……

    即使是糾正了一百次,譚老精益求精的態度也讓他能從石頭中挑出雞蛋,要求更好、更好、更好。每當到了排練或者預演的時候,指揮家就像有了強迫癥,對每個細節都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

    而在這之中,戚暮雖然能夠聽出每個樂器的節奏、音準等各方面問題,但是他卻始終不是指揮家,也不知道譚老到底要的是什么樣的一首交響樂。

    一天的排練結束,等到傍晚要回去的時候,戚暮還沒有走出b市交響樂團的大門,便忽然被人喊住,他轉首看去,只見一臉嚴肅的譚老正坐在一輛黑色的轎車里看著自己。

    “上車。”

    戚暮稍稍一愣,接著便上了車。

    安靜狹小的車廂內,戚暮剛剛將琴盒放好,便聽到一道低壓的聲音響起:“明天的比賽……準備的怎么樣了?”

    一下子明白對方說的是什么了,戚暮轉首看向譚老,神情認真地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準備,譚老您還請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自從譚老和自己說了這場小提琴比賽后,戚暮便進入了忙碌的準備期。原本他還打算自己聯系推薦人報名,但是沒想到譚老卻幫他把事情全部處理完畢,到時候只需要上臺演奏便可。

    譚正輝看著戚暮鄭重的神色也不由滿意地點點頭,正好汽車轉了個彎駛上了高架,他又問道:“準備了哪幾首曲子?”

    戚暮回答:“第一首打算用帕格尼尼的《愛的場面》,這首曲子我最近幾天加緊練習了不少。第二首打算用莫扎特的《小夜曲》。”頓了頓,戚暮又補充道:“是《g大調小夜曲》,這首曲子我以前就很熟悉,所以就用的這一首。最后一首……是門德爾松的《e小調協奏曲》。”

    聽著戚暮的話,譚老一直不停地點著頭。等到戚暮說完后,譚老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后問道:“我記得你以前最擅長的是塔爾蒂尼的曲子,怎么這次沒有選他的?”

    聞言戚暮微微一怔,然后笑道:“譚老,這已經是以前的事情了。”

    聽了這話,譚老深深地打量了戚暮一眼,沒有再說話,車內又恢復了死寂般的平靜。

    等到車送戚暮到了他樓下的時候,戚暮正給譚正輝道別,他提著小提琴盒站在車旁笑著打招呼的時候,譚老卻長嘆了一聲氣,道:“三年多不見,你變了很多啊……戚暮。”

    絢爛的夕陽照射在青年黑色的頭發上,看得譚正輝慢慢瞇了眸子,最后難得地露出了一抹欣賞的笑容:“你要保持這樣下去啊,戚暮,明天我等你的結果。”

    不過多久,那輛黑色的轎車便緩緩駛出了小區的門口,消失在了戚暮的眼簾中。

    而那個身姿筆挺的青年卻沒有立刻轉身上樓,他一手提著琴盒,一邊放眼遠望,目送著譚老的車漸行漸遠后,他才干澀地笑了笑:“戚暮啊,有這么多關心你的長輩存在……你怎么就墮落成那個樣子了呢?你其實真的很幸福啊。”

    語氣苦澀無奈,帶著一絲艷羨。

    不過多時,青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區的道路上,那聲嘆息似的話語也被秋風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