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復(fù)寵上

    顏杯面色一冷，先行看向那宮女身前的儀仗，從品級和布置來看，比皇帝的公主還要高出許多，她僵硬的嘴角便緩緩上揚，笑了笑。

    “大烮果真藏龍臥虎。連一個小小的宮女都這般厲害。”

    陽邑坐在帷幕后面紋絲不動，清淡高冷的聲音緩緩傳出：“不過是個粗手笨腳的下人，擾了小姐的興致，沒有規(guī)矩，拉下去處置吧。”

    顏杯面色難堪和惱怒一閃而過，自己幾乎毫無保留的技藝竟然輕易就被一個“粗手笨腳”的下人堪破，傳出去她還有何臉面。

    阿布勒輕輕咳嗽一聲，她臉上重新回歸一派天真模樣，看了看身旁一個隨扈，立刻得知此人的身份，便嬌嬌俏俏的走到了陽邑前面，規(guī)矩一禮：“既然長公主您不喜歡這個粗人，不如就送給我吧。”

    她一派天真期待的說完，眼睛在寧卿身上滴溜溜打轉(zhuǎn)，笑容滿面，除了那雙水靈靈的眼睛里面。

    寧卿恍若未聞，依舊恭敬的垂首，單膝跪地。

    “送給小姐？”陽邑忽的笑了，冷清清的笑聲從薄紗后面?zhèn)鱽恚教砹藬?shù)分冷意，“也不是不可以。”

    顏杯一喜，正要大聲答謝，卻聽見薄紗后面淡淡的接了一句，漫不經(jīng)心，卻威嚴(yán)十足：“那得要先過了公主府的規(guī)矩，那時候，就辛苦小姐收尸處理了。”

    “你！”顏杯登時惱怒，猛地一甩衣袖，生生咽下下半句惡毒的話語，然后轉(zhuǎn)身，委委屈屈的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我們從北狄霜風(fēng)飲露的過來，懷著最最真的愿望，帶來最誠摯的善意，如今，竟然一個不入眼的奴隸也吝嗇與我嗎？”

    陽邑身子微微一頓，對這個慣會裝作天真的小姑娘她充滿了厭惡，加上剛剛她的刻意挑釁，幾乎可以立刻想到皇后對這些北狄人的觀感，所以她才可以好好端著自己公主的架子。

    這時候，老四慕容恪倒是笑了起來，他眼角狹長，一笑起來就有種說不出的陰柔之感，越發(fā)襯得那面色白皙，眉梢如畫：“顏杯小姐初來乍到，何必心急，多少的婢女奴隸由著您選呢，何苦去看一個長公主府不上眼的下人。改日，本王帶小姐去北城的人市，那里有小姐能想到的任何人才——最重要的，怎么處理，全部悉聽尊便，不會受到大烮官奴的限制。”

    顏杯還要說話，阿布勒輕輕咳了一聲，她生生忍住了，嘟著嘴謝過慕容恪的提議，一雙眼睛卻瞬也不瞬的在寧卿身上打轉(zhuǎn)。

    ——她想要的東西，何愁沒有法子。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侍衛(wèi)從最外面通報，值守的太監(jiān)本來一臉不耐，但是聽到那侍衛(wèi)的話，卻是越來越心驚膽戰(zhàn)，眼巴巴的看了一眼里面，踟躕片刻，還是通報了上一級，最后告知的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老太監(jiān)，他有一張幾乎面具似的笑臉殼，但是現(xiàn)在那個傳話太監(jiān)的聲音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點點將他的笑臉殼剝開了去，露出許久不見的震動。

    這細(xì)微的動作連皇帝身旁的皇后也察覺了，她卻沒傻到立刻相問，只像身側(cè)另一個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便悄悄下去打聽了。

    宴會已經(jīng)接近尾聲，皇帝今日心情不錯，也喝了數(shù)杯，這對他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的身體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此刻他微微靠在龍椅上，肩肘緊繃著，保持最后的耐心，老太監(jiān)看不見情緒的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最后還是走上前，在皇帝身旁輕聲說了幾句話，皇后隔得近，也只是聽見陶然軒這樣的字眼。

    然而這個字眼已經(jīng)足夠讓她心驚，更讓她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了她，那一眼，冷若寒霜，她心頭一震，再仔細(xì)去看，皇帝卻是沒有表情的，然后過了片刻，皇帝便以身體不適，提前結(jié)束了宴會，留下太子繼續(xù)主持陪席。

    皇帝一走，皇后很快也順勢離開，場上的氣氛頓時松緩許多，長公主使了個眼色，阿年便退下帶了還在跪著的寧卿下去。

    “不要擔(dān)心，公主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她只是給那個不長眼睛的丫頭一點顏色看看。”阿年安慰她。

    寧卿當(dāng)然明白，長公主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更多是向太子和皇后示好，畢竟昨日的不愉快讓她心里老是存著芥蒂。

    第18章 復(fù)寵下

    因為帝后的提前離席，本來已經(jīng)接近尾聲的宴會更加意興闌珊，阿年和寧卿剛剛走了沒多久，便聽見后面?zhèn)鱽硖O(jiān)的引路和退場的鼓樂聲。

    阿年在宮中行走多時，歷練自是不同尋常婢女，此刻她們走在前面，她卻拉了寧卿轉(zhuǎn)到旁邊的小徑里。

    在這幽森的小徑里，她們都低著頭，耳朵里面是不同的太監(jiān)的唱和和引導(dǎo)，太子最后和慕容恪并北狄?guī)讉€貴族走出來，顏杯一臉不耐煩的看著他們絮絮叨叨客套來客套去：“你們說完沒，一會那宮女都沒影子了。”

    她倒是直白，阿布勒看她一眼，嘴里帶著些責(zé)備的語氣，但是面上卻是溫和的：“阿妹，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

    “阿妹？”顏杯古怪的重復(fù)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看著阿布勒，對方卻沒有避開她的眼睛，最后還是她從對視里率先敗下陣來，無奈一般的口氣說道：“算了，反正來日方長。”

    女眷走在后面，長公主和幾個妃子緩步走出，顏杯斜眼一挑，正要說話，被另一個少女按了按胳膊，她便哼了一聲停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jiān)滿頭大汗的快步而來，宮中不允許狂奔疾跑，這樣的步速顯然已經(jīng)費了他所有的力氣，那太監(jiān)到了，也不多說，只是看著太子，還勉強(qiáng)笑了一笑。

    “何事？”太子認(rèn)出這個太監(jiān)是皇后身旁行走的，聲音還壓著。

    太監(jiān)只道：“皇后娘娘方才去了陶然軒。”

    這宮中的宮殿成千上萬，阿布勒等并未聽出什么異樣，只道是皇后急召，便紛紛告辭，太子一一回禮，待阿布勒等人走了幾步，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看向一旁的慕容恪：“老四。”

    “父皇方才急匆匆離去，必定和此事有關(guān)。”慕容恪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而太子的額頭此刻已經(jīng)有了冷汗：“一個罪妃——父皇怎么會突然想起她來呢？父皇怎么會？”他說話又快又急，慕容恪拍拍他的肩膀：“太子既然疑惑，不如我們也一同去看看——左右還有個照應(yīng)。”

    太子轉(zhuǎn)頭看向那滿臉冷汗的太監(jiān)：“出了何事？”

    太監(jiān)氣息勻稱許多，聲音卻還是帶著恐懼：“老奴隔得遠(yuǎn)，只遠(yuǎn)遠(yuǎn)看到跪了一屋子的人，立刻找了機(jī)會過來告知太子殿下。”

    慕容恪警惕的抬頭左右一看，揚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去前面帶路。”

    他們走出數(shù)米，阿年猛地打了個冷顫，她正要出去，寧卿輕聲問道：“阿年jiejie是要去告訴長公主嗎？”

    阿年轉(zhuǎn)頭，看見她似乎受了很大驚嚇，便拍拍她的手：“別怕，你且在這里呆著，一會出去撞上那個刁蠻的北狄小姐反而不妙。遲點我讓阿華來接你。”

    寧卿猛地點點頭。

    阿年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從另一側(cè)出口去了。

    寧卿待她走遠(yuǎn)，這才慢慢轉(zhuǎn)身走向另一邊，那正是陶然軒的方向。

    她走的是方才那條人跡罕至的小徑，小徑從茂盛高大的杉木轉(zhuǎn)向時不遠(yuǎn)處會有御花園延伸出來的荷塘，她走到此處，想了想，先走過去，摘了一兩片新鮮的荷葉在手，然后捧著荷葉繼續(xù)前進(jìn)。

    一路上，倒是也沒有見到什么人，一直到陶然軒的宮殿門口，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距離，便感到不同尋常的氣氛。

    御前侍衛(wèi)拔刀肅立兩側(cè)，人人面色凝重，有御醫(yī)并藥童魚貫而進(jìn)，皇后站在陶然軒外，面色如灰，身后跪了一地的宮娥太監(jiān)，陶然軒的殿門打開，但是她卻沒有往里面走一步，只是那樣呆呆的站著，今日盛宴，皇后妝容濃重，在此刻微醺的氣溫下，并不好受，但是她恍若未知，一雙眼睛只是死死的盯著里面，仿佛要將前面的一切燒出個骷髏來。

    寧卿心里浮出異樣的感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向陶然軒的另一側(cè)，那里是密布著碎瓷片的宮墻，守衛(wèi)松懈很多，但是也有三五一步的崗哨，她停下步子，去看方才自己溜進(jìn)去時的地方，那里的守衛(wèi)明顯比其他地方多了更多。

    從單薄的宮殿里面?zhèn)鞒龅檬菒灪呗暫凸靼舸蛟谘猺ou上的聲音。

    會是誰？是誰在里面？她憂心里面的阿姐，多想什么也不顧——荷葉的莖稈在手里幾乎拽出了水，這微涼的液體讓她稍稍冷靜下來，不會的，不會的，如果皇帝是在里面杖責(zé)她的阿姐，那皇后顯然不會袖手旁觀的，而且依照皇帝的性格，處理罪妃這樣的后宮之事顯然也是皇后的職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