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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燙手在線閱讀 - 第99節

第99節

    他們只得退回來,城門關上的瞬間,劍雨擦了把額頭的汗,他看見慕容恪橫切的手掌停在袖中,好歹沒有落下來。

    再往外看去,一群驚馬準確奔向斥候傳回信息的方向,他默默祈禱:“但愿來得及。”

    群馬已經奔出很遠,才從馬的中間緩緩坐起一個人來,她的肩膀已經沁紅,面色蒼白,但仍然準確的指引著方向。

    兵貴神速,速懼出奇。

    就在赫連鑿鑿幾乎以為全盤在握已經想好怎么來處理這個小雜毛的時候,一群驚馬鋪天蓋地涌起,他渾然一驚,警覺的張望過去,馬背上只有一個人,似乎還受了傷,就在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整個馬隊上齊齊翻出數十個弩手,她們帶著十支連發的勁~弩,嘩嘩一片之后,圍向慕容昕的蠻人頓時倒了一大片。

    而因為已經過了河的三分之二,他們的射程卻是有限,赫連眼看到嘴的鴨子飛了,氣的面色鐵青:“給我追,生死不論!”

    慕容昕一眼就看到了馬背上的女子,她引導著馬隊的方向,此刻因為匆忙,發絲凌亂,臉上也有灰塵之色,然他卻從未覺得她如此之美,如此高貴,再看到她肩膀的傷口,他頓時心疼萬分,恨不得立刻將女子抱進懷中,狠狠揉著她的頭發,好好罵她一頓:“傻子。”怎么能冒這樣的大險,而冒了險,卻還是如此云淡風輕的模樣。

    然而此刻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跳上岸的第一句話:“點了馬尾,轟過去!”

    點燃的馬尾令馬兒幾乎發瘋一般狂竄,赫連冷笑:“這點雕蟲小技也想螳臂擋車。”他最近新學的成語,覺得用起來棒極了。

    但是下一刻,他立刻驚恐起來,河的對面,整個蘆葦叢和草甸竟然像占了油的干柴,火勢一起,頓時沖天,而此刻的風向更是風助火勢,火借風勢,頃刻之間,烈焰沖天。

    他原本還想爭取一回,但是火很快燒到了眉毛上,他立刻忙不迭的發出響箭,這是他和慕容恪約好的信號。

    可是直到他開始奔逃慕容恪也沒有回應。

    為什么要回應,坐山觀虎斗想來是他的最愛。況且,他還要按照“約定”那樣守著安北城,不讓慕容昕龜縮回來,沒有救兵,短兵相接,狹路相逢,自然是勇者勝,哦不,多者勝。

    火一燒起來,慕容昕眼前一亮,立刻翻身上馬,沖安步當車的騎兵們下令:“痛打落水狗的時候到了。準備火弩,跑步前行,不要放過一個蠻人,也不要漏掉一塊干草。”

    他正待騎馬前行,忽然想到寧卿,不由轉頭,聲音溫柔:“你先不要回去,讓她們護著你躲起來,我回來就來接你。”

    他將一支鴿哨放到她手里,按了按:“小心點。”然后縱馬向前,再不回頭,冰面撲簌簌的炸裂聲,他恍若未聞。

    有一種異樣的神采瑩潤了他的臉龐,這個用生命過來救護他的女人,他想到這里,嘴角幾乎情不自禁揚起來。

    “駕!”

    一叢接天烈焰燒過去,她忽的想起某個世外桃源,也是如此毀于戰火,心中一陣酸澀,就在這是,她隱隱看見對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閃光,再仔細看過去,竟然是一顆顆黑乎乎的腦袋,面上還帶著烏金面具,寧卿心里咯噔一聲,立刻跳下馬來。

    一個女奴攔住:“恒大人,您不要過去,太危險了。”

    寧卿撥開她的手:“讓開。”

    女奴不敢再攔,只得幾人跟上去,冰涼的河面,走上去觸骨生寒,她終于走到對面,這一回,看清楚了。

    閃亮的面具,粘在烏黑的焦炭般頭顱上面,和她曾經摸過的那具,一模一樣。

    她怔在當下,想要伸出手去,就在這時,一輛結實的馬車牽著三匹馬狂奔而來,幾個女奴還沒來得及拔刀,已經被徑直撞開了去,這是鄉間村民的馬車,馬匹是雜毛的,還算壯實,馬頭上還有污血的痕跡。

    寧卿避無可避,就在幾乎被撞上的瞬間,馬車里伸出一只手,將她拎了上去。

    第62章 閨怨無夢

    她像一只被捕獲的野兔,徒勞的掙扎中被隨意被扔上了車,車里雖然墊著厚厚的茅草,但仍痛得她低呼一聲。顧不得許多,她飛快的支起身子,靠上馬車的后板,一雙瑩亮亮看顧過來。

    寧卿的脊背頓時一寒。

    她的手立刻悄悄的在旁邊摸索,想要尋找稱手的利器,但是第一把摸到的一具已經僵硬的尸體,褶皺的皮膚冰冷如鐵,寧卿猛地縮了回來。

    “不用看了。你左邊還有一個。”阿布勒往后面靠了靠,躺在一雙柔軟的大腿上,那是一個面如死灰的農家姑娘,雙眼無神,凌亂的發絲,還有脖頸間斑斑點點的牙印,都預示著在這個女子身上發生了什么。

    寧卿警惕的看著他,目光從他肩膀和手臂上包裹精細的繃帶上掃過,頓時流露出一絲不忍和憤怒。

    這樣的繃帶從上面的顏色看來已有數日時間,而且包裹的接口都巧妙的銜接在一起,一看便是出自靈巧的女兒家手里。

    她幾乎立刻就可以推測出這里面這個關于引狼入室的悲劇。

    然而只是目光的變化,已經讓深諳人心的阿布勒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你倒是不笨。”

    “閣下也是一如既往。”寧卿毫不客氣,冷冷的看著,“不,應該是變本加厲。”

    “我認得你。安北城里,姑娘也曾救過我呢——那一口藥湯喝下去,只覺得渾身酥麻。”他似笑非笑,“不過,看來你和慕容昕的交情也不差呢?嘖嘖,我想到他看見你中箭的樣子……”

    “是你?”重兵把守的竟然沒有殺了他。

    “是我。拜慕容昕所賜,我在阿萊家里躺了足足四天。”

    阿布勒伸手拍了拍那個女子的臉,像是在拍一具毫無生命的布偶,難得的解釋:“其實,我也不想。只是阿萊出去的時候,她這個不省心的老爹想要去告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便只能斬草除根。”

    他揚起嘴角,那道傷疤像極了嘲諷:“本來只想弄死她那個壞心眼的爹,結果卻不想被這個老女人看見了——沒辦法。反正阿萊也喜歡我,正好帶他們一起回大烮。”常年在邊境討生活的人,豈是那么容易就被一身友軍的軍裝糊弄的,必然是他露出了什么馬腳,而被這可憐的老人探析,結果枉死于此。

    “人死當入土為安,可是你將他們帶在車上卻是何道理?”寧卿不忍的看了那個已經嚇傻的阿萊一眼。

    “既然死了,當然不要浪費。我做的風干rou,呵,那是大烮一絕。”他眼底暗光閃動,一雙野狼般的眼睛緊緊盯住寧卿。

    寧卿一瞬間毛骨悚然,已然忘記了恐懼,巨大的憤怒壅塞她的胸口,她伸出顫巍巍的手指,連指了阿布勒幾下,才哆嗦著罵出:“你還是人嗎?!”

    阿布勒哈哈大笑,斜睨了寧卿一眼,答道:“好久沒有聽到別人這么客氣的說我了。”他將臉埋在阿萊懷里,女孩的衣衫凌亂,幾動之下,雪白的柔軟露出來,他滿意的緭嘆一聲,轉瞬臉上又是一瞬間的失望:“和我那個女奴阿媽的味道,不太一樣。”

    寧卿剛剛動了動腳,對面的阿布勒仿佛耳朵上也長了眼睛:“如果想死的體面一點,最好乖乖呆在那里。”他懶洋洋坐起半個身子,透過粗陋結識的馬車看向外面,疾馳的行進中,可以看見在更遠的地方,烈火肆無忌憚的蔓延下去,仿佛有人無聲的牽引,沿著一片火海一直燒向遙遠的北營方向。

    他一直看著那閃爍跳騰的火焰,忽的眼眸一亮,像想到了什么要緊的喜事,本來因為戰敗的頹廢一掃而光,緩緩一笑:“也許,你也不用死。有個好機會在眼前,對你,對我,都是。”

    他利落的起身,摸住韁繩,猛的一抖:“駕。”順著寒風進來的是馬匹奔跑的鼻息和火燒之后的柴灰味道。

    阿布勒嗅嗅鼻子,略略調整了方向,一路疾馳而去。

    而另一邊,憂心忡忡的女奴牽了馬匹準備過河追趕,碎冰已不堪重負,只走了不到一半,先頭數騎連人帶馬已經齊齊掉了下去,碎冰完全裂開,新生的河面洶涌著刺骨的流水,剩下的人立刻被阻擋在河對岸,眼睜睜的看著馬車越跑越遠。

    這樣子一直走走停停,阿布勒極其警覺,從來不肯輕易多跟進一步,但他有一雙狗鼻子,只需要嗅一嗅,便知道來路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