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他反手一扭,寧卿動彈不得,心頭大驚,但是匕首抵在脖子,萬萬不敢呼救,只能任由慕容源將自己帶下床來,她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赤足站在地上,冰涼刺骨,慕容源另一只手指了指門,示意她自己走出去。 寧卿心知一旦出門,那必定沒有好果子吃,但是人為刀俎,卻是不得不緩步走過去,慕容恪嫌她走路慢,一腳踢在她的膝蓋彎上,寧卿一個趔趄,差點仆倒在地。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輕輕連叩三下,兩人俱是一驚,慕容恪一把抓住她肩膀,壓低聲音威脅道:“小心你的舌頭。” 屋里頓時陷入沉寂,連呼吸都要凝滯起來。。 過了一會,她聽見慕容昕的聲音:“阿恒,你睡了嗎?” 脖子上的匕首緊了緊,冰涼的刀鋒浸出血珠兒來。 寧卿不能說話,她的眼睛左右看,卻沒有任何可以提醒或者碰到的東西,早知道就不把那兩個瓷瓶搬出去了。 又過了一會,她聽見慕容昕說:“今天的話,并非兒戲,我是想過的。”她聽見有手按在門扉上,但是那手卻沒有推開門。 慕容昕身為王侯,自有他的驕傲,即使這些時間以來,他被寧卿吸引,喜歡,入眼,但是他卻絕不愿用自己的身份來逼迫她跟隨,這是他的尊嚴,也是他的自信。他始終覺得,只要自己表明“并不嫌棄”她的態度,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寧卿以為他要離開,情急之下忽的咳了一聲,脖子上的刀鋒頓時又進去半分,有利刃進了血rou,她再不敢動了。 “阿恒?”已經準備離開的慕容昕站定,聲音中有一絲歡快,“我可以進來嗎?” 寧卿感受到身后慕容源身體一瞬僵硬,情緒緊繃,現在的他,如同隨時會爆裂的火球,萬萬不能惹怒引火自~焚,她深深吸了口氣,平靜自己的情緒:“天色夜晚,實在不便。大人有什么話,還是明天說吧。” “阿恒,剛剛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嗯。” “阿恒,如果你真的覺得不方便,回長安之后我可以在外面給你置辦一間宅子,也是可以的。那些自輕的話,以后都不必再說了。” “大人!”寧卿心底有絲絲火氣,竟然真是要將她金屋藏嬌不成?“阿恒身份低微,配不上您這樣的天皇貴胄,實在不配您抬愛,只求鄉野枯店,了此殘生。隨您進長安,那真是不敢他想。” 慕容昕似乎頗為意外,他想了想:“你可是因為在外而生氣,若你想要進府也可以,現在府里沒有當家女主,并不會有甚為難,只是以后……” “只是以后大人有了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我這樣的姬妾那便是再無容身之處。大人您真瞧得起阿恒,進了侯門又如何,身份低賤,無名無份,生出的孩子也是下賤。回頭若是被大人嫌棄,那更是生不如死。今日,我就實話跟您說了吧,如果大人要問阿恒意見,阿恒沒有一絲一毫攀附求榮的妄想,如果大人不問阿恒的意見,強要了阿恒,那阿恒也是無話可說。” 她的聲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足夠堅定,這個瞬間,她是這么想的,然后就這么說了。 慕容昕倒是一愣,他一直以為寧卿是因為自己身份低賤覺得配不上自己,而回避自己的好意,卻不想聽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一瞬間男子的自尊讓他下了狠話:“本王還不至于如此下作。” 他哼了一聲:“只要你他日不后悔才好。” “有生之年,絕不后悔。”寧卿干凈利落。 慕容昕氣的面皮發漲,竟然一絲猶豫都沒有,他自從冠禮之后,各方閨秀宮娥不知道多少芳心暗許,哪怕只求的一絲多余的目光流連,并且父皇在朝臣暗示下預備親自賜婚都不下三回,只是每次都被他的貴妃母親阻止了,她一直覺得只有最優秀,家世和地位最尊貴的女子才能配上他。潛移默化,他也這么覺得,對女子格外挑剔甚至幾乎到了違反常態的地步。面色不凈的連茶都不能侍奉,到了軍中才稍微好點,對于愛潔的癖好也略有妥協。 但是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已經“降低”無數要求,暗中克服諸多心里障礙,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不去介意她某些不得已的地方,然后想著法子幫她解開心結,隨著她在戰況緊張的時候折騰,在這樣的縱容情況下,她竟然干凈利落的拒絕了自己。 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而且根本不是什么自卑好嗎? 慕容昕的鬼火從腳底竄到心頭,再慢慢竄到腦子頂,他平日的驕矜風度殘留的影響才讓他沒有破門而入,只是氣的一甩袖子。 又過了一會,他很低的問道:“是不是因為他?!”他說的是司馬無情。 寧卿卻冷笑一聲:“大人,既然知道,何必多問。我和蘇蒙本來便是兩情相悅,只是天意弄人。大人還是速速請回吧,本來軍中已經蜚短流長,大人還在這里徘徊,豈不是要讓別人做實您的龍陽之癖?”希望他能聽出來,蘇蒙可是死了好久了。 門外靜了片刻,慕容昕冷聲道:“自甘墮落!”然后甩袖而去。 聽著外面的腳步漸遠,架在寧卿脖子上的匕首總算松開了些,慕容源危險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挺識相的。看在你這么識相的份上,我可以不讓你死的那么難看。走!” 他推搡著寧卿,寧卿道:“我自己會走。” 她走到門前,推開一點門縫,冷風灌進來,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王爺,我可以穿個斗篷嗎?外面好冷。” 不待慕容源反駁,她又道:“而且我這樣出去,別人看到肯定會起疑心的。” “哼。”慕容源讓開一點身子,讓寧卿轉身,就在她轉過來的瞬間,虛掩的房門頓時洞開,沉重的門扉重重撞在慕容源背上,他頓時一個虛晃,寧卿已經就地滾下身,離開了他的桎梏。 下一刻,慕容昕的劍柄重重敲在慕容源頭上,他尚未站起的身子頓時倒了下去。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看不清任何容貌。 對他順著流淌到屋中的月光,看見一身白衣,秀發覆肩的寧卿半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瑩潤如同月光。 “你沒事吧?”他兩步上前,蹲在她身前,有細密的小血珠滾落在雪白的衣衫上,像雪地的紅梅。 慕容源按住后腦勺,看著這一幕,忽的冷笑。 “小皇叔。你這是做什么?”慕容昕看著他,薄薄的雙唇緊抿。 “做什么?自然是做本王喜歡做的事情。”他看著寧卿,嘴角掛出玩味的笑意,“果真不愧是你看中的人,這滋味,當真是讓人神往啊。” 寧卿作為女閭中的軍寵,必然不可能是處子之身,以前怎么樣慕容昕可能不會介意,但是今日如果他知道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個女人被自己睡了,只怕是會氣的吐血吧。更可況,剛剛那些話,可是他從來沒有聽見過的。這個小侄兒,恐怕是真的被這個女人迷住了。 慕容源挑釁的看著寧卿,只要她出口反駁,他有一萬個辦法讓慕容昕相信。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寧卿竟然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垂下了頭。 這輕輕的一低頭,幾乎就是默認了慕容源的話。 慕容昕眼眶一紅,猛地拔出刀,他走到慕容源身前,一腳揣在他胸口,華美的錦袍留下一個重重的腳印:“我殺了你!”他怒不可遏,長劍出鞘,劍鋒清冷,冷冽的光芒跳動在月光中。 “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你就要對自己的親叔叔動手嗎?”慕容源并不害怕,反而將自己的脖子向前送了一截,寶劍飲血,光芒更甚,握著劍柄的手上青筋爆出,在白皙的皮膚下隱隱跳動,殺意已盛,他冷笑:“你以為我不敢嗎?為了你這個蠢貨,死了我大烮多少好男兒!” 他長劍一揮,慕容源一頭長發全數落地,散亂的頭發披散在他臉龐,配合他詭異陰沉的模樣,真如惡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