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室里，鮮血流淌，浸過潔白的瓷磚，把小半的教室染成紅色。血液粘稠、不詳，這色彩，帶著罪惡和災難。

    “多美的顏色啊。”

    徐聽吸了口煙，贊嘆道。

    中年胖子身上的血色逐漸把外衣染紅，他笑著問道：“怎么個美了？”

    徐聽蹲下，伸手沾了沾流淌過來的血，隨后撕了一張白紙按在畫板上，像著之前的胖子用黑板作畫一樣，右手快速揮動。

    不多時，徐聽把畫板轉過來，“諾，像這樣一樣美。”

    畫上，是鮮紅滴血的血月，地面是被鮮血染紅的大地，人們尖叫著、哀嚎著，不遠處，是一個血紅的房子，上面掛著一些看不清的東西。

    中年胖子凝視這幅畫良久，問道：“房子上掛的是什么？”

    “刀，”徐聽尷尬地示意了下沾滿血液的指尖，“你知道的，用手指畫得不明顯。”

    “用血的粘稠來代表顏色的深淺，你繪畫上的天賦挺高的，比之前那幅好多了，也比之前那幅認真多了。”胖子總結道：“我之前以為我夠變態(tài)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變態(tài)，只是隱藏得深了些。”

    徐聽笑了笑，道：“每個人心里都有扇門，打開后，黑暗降臨。你我，一樣的。”

    “嘿，這話說得是不錯，挺文藝的。”中年胖子揮揮手，他背后的黑板上，鮮血涌動，之前的尸山血海瞬間改變，繪成一幅幅詭異的畫。

    “在我明白顏料的奧秘后，我就不斷殺人，不斷畫畫，我畫出了很多很多，很多陶醉的畫。”胖子笑道：“我覺得你也應該找個方式發(fā)泄下，不然你會發(fā)瘋的。”

    “像你一樣殺人畫畫？不好意思，我感覺你也瘋了。”徐聽吐了口煙圈道。

    教室里，另一半已經被各種血液染紅，血海滔天。而在徐聽坐在小板凳上的這一半，依舊是以前的模樣，不曾有一絲血液敢侵犯。

    “瘋了？不，我覺得我沒有任何一刻更清醒！”胖子揮舞雙手，身后的血液不停翻涌！血液也在逐漸往身上蔓延，轉眼，除了胸口，全身已是鮮紅！

    徐聽歪歪頭，有些疑惑道：“我之前查過家鄉(xiāng)這邊的案件，這里沒有什么太大的兇殺案，最早死十幾個人的案子，好像也是上百年前。”

    “這西南省地處偏僻，我殺人的時候又隱蔽，想不被發(fā)現很容易。”胖子道。

    徐聽已經明白過來，嘆了一口氣道：“你是真瘋了，殺老婆，殺學生，到最后連自己都殺了。”

    胖子攤攤手，陶醉道：“簡簡單單的殺人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我期待著更大的成就。那就是，用我自己的血畫出一幅最美的畫。”

    “呋——”

    徐聽皺眉道：“奇怪，按理來說這樣你不是已經完成遺愿了嗎，怎么還會變成鬼？”徐聽可不會認為這貨還沒畫完身前最后一幅畫就失血過多翹辮子了，像這樣的家伙，意志力遠比普通人堅定得多。

    之所以有這個疑惑，是因為人們普遍認為變成鬼魂是因為心愿未了。在明代的時候，有個傭人被地主陷害，送到刑場砍頭時，傭人說他死后一定會化成厲鬼來找地主報仇。這話一出，天地變色，陰風陣陣，所有人都嚇壞了。地主指著刑場上的白旗道如果你死的時候腦袋可以咬到這旗桿，你就會變成厲鬼。傭人怒視著地主，被砍頭時腦袋果然飛起咬住了旗桿！眾人大驚！唯有地主哈哈大笑道：“他心愿已了，不會變成鬼了！”果然，之后屁事兒都沒有。

    “這是個誤區(qū)，”胖子道：“不一定非要完成遺愿，我之前殺人殺多了，身上沾了很多死亡，死后自然就是鬼了。這些也都是我死后才明白的。”

    徐聽點點頭，看向胖子身上侵染的紅，在他的胸口處，始終有一片區(qū)域沒有被血液侵染，“老哥，你還要多久？”

    胖子遺憾道：“你怕是要失望了。”

    徐聽撓撓頭道：“這就有些尷尬了，我倒是想看看紅衣厲鬼有多強，只是你這積累還不夠，我又不能放你出去殺人。”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還會在乎那些人命？”胖子笑道。

    “不是這個意思，我也算是有上級的，你要是逃出去殺人了，責任還得算在我頭上。我上級一不高興，就像女人來親戚一樣恐怖。”徐聽攤攤手。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胖子道。

    “什么方法？你都被禁足在這學校了，要我把活人帶你來給你吞？我很懶的。”徐聽想了想，道：“不對，你是吃靈魂的吧。”

    “不用這么麻煩，”胖子笑道，“吃了你，也就夠了。”

    鮮血，瞬間突破半個教室的界限，朝著徐聽涌來！

    “其實我很好奇，是什么東西在限制你們？難道是我上級？它應該沒法兒直接干涉現世。”徐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滔天血海沖刷而過，瞬間就把畫板沖得七零八落。

    “我不懂你說的上級是什么，那個東西在地下，它限制了我們所有人，甚至還把周圍的鬼魂都拘了過來禁足在這學校。”

    胖子眼神凌厲地掃視著四周，血液在他周身流轉，忽的發(fā)現一道影子，隨后就是沖天血水涌起！

    啪！

    土屑和石灰紛飛，隨后又血水完全吞噬。

    “你說錯了，應該是你們鬼，而不是你們人。”清脆的聲音回響，卻是始終看不到徐聽的人影。

    胖子臉色越來越凝重，奇怪了，我是鬼，他是人啊，不應該是他找我才對嗎？怎么變成是我到處找他？

    一只手輕輕拍在了胖子身上。

    胖子一驚，急忙轉身！連帶著滔天的血海洶涌而至！

    卻是又打中了空處。

    “在這邊。”一只手又拍在了胖子肩上。

    胖子又是轉身，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中年胖子緊緊呡住嘴唇嘴，要是他還活著，這時說不定早就冷汗直冒了。

    “真是見了鬼了。”

    噗！

    一把菜刀從背后狠狠刺穿了胖子的胸膛，同時煞氣瘋狂涌進胖子全身，“你又忘了你是鬼的身份了。”

    裂紋從胸口處擴散，轉眼覆蓋全身，嘭的一聲胖子整個碎裂消散。

    徐聽皺了皺眉頭，雖然說自己攻擊的是這半身紅衣厲鬼的胸口，是這半身紅衣厲鬼最后的罩門，但居然一刀就把它做掉了，卻是超出自己的意料。

    看著閃爍著紅光的菜刀，徐聽挑了挑眉，有些明白過來，這刀上說的對靈體造成傷害看來不是說著玩的。

    從美術室出來后，徐聽徑直走向教學樓。

    才走到二樓，就聽到了學生們誦讀的聲音，同時四樓的那間教室又亮起了燈光！看這模樣，怕是那幾個人已經被消化完了。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

    徐聽臉色有些難看，這篇《岳陽樓記》讓他想起了很糟糕的回憶。大概在初二還是初三的時候，某天早上他日常早起到教室抄作業(yè)。很不幸，被班主任逮到了。然后他就被罰抄《岳陽樓記》和《醉翁亭記》各30遍。當時的徐聽基本上沒和班上同學交流，自然是沒有人肯幫他。不像現在高中，雖然人緣還是挺差，但冉清竹一直陪著他。

    這種丟臉的事兒自然不可能讓meimei知道，徐聽就叫了當時已經打下小半個省的流沙幫出二三十個人，逼著這些胳膊肘比小腿還粗的粗糙漢子蹲在小板凳旁對著手機抄……這些個大老粗寫的字賊丑，偏偏已經是整個幫派能拿得出手識字的幾個了。一個個寫得是頭暈腦脹，臉色發(fā)青，懷疑人生。這件事，成了徐聽的笑柄，流沙幫甚至還因此訂了一條懲罰的幫規(guī)。后來聽說班主任家的玻璃被砸了，也不知是誰下的手。

    想起這些黑歷史，徐聽的臉色更是不好看了。幾步上了樓，正好看到那間教室的燈光，走過去，里面一個班的學生正拿著書乖乖地讀著，還有個戴著眼鏡的老師在講臺上守著。之前進來的幾個人完全不見蹤影。

    啪的一聲！

    徐聽踹開了大門，冰冷地注視著眾人。

    讀書聲夏然而止，所有學生機械似的扭過去看向徐聽，面無表情，神色呆滯。

    “你是哪個班的學生？”那老師走過來嚴厲道。

    徐聽一腳踹了過去，“我是翻斗大班的！”

    眼鏡老師踹倒在地上，整個人瞬間鮮血直流，嘶吼著朝徐聽沖來，隨后又被一腳踹倒在地。

    刷！

    所有學生全部起身，臉色冰冷地看向徐聽，燈光忽然消失，借著依稀的月色可以看到，教室里灰塵密布，四具支離破碎的尸體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干什么？有問題嗎？”徐聽拿出菜刀狠狠砍在講臺上！殺氣四溢！瞬間震懾住了所有學生。

    “識相的，我送你們去地府！不識相的，我就把你們練成鬼奴！”徐聽晃了晃手中的菜刀，扭頭看向眼鏡老師，忽然一愣，隨后又看了看教室里的學生，明白過來。

    “生前虐待學生，死后還奴役學生的鬼魂？”

    徐聽比著刀惡意滿滿道：“你！給我抄《岳陽樓記》30遍！親手抄！快點！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