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在下千手、紅顏風華錄、[綜漫]游戲才不會變成現實、[綜漫]琴酒和紅方稱兄道弟、朕有特殊和諧技巧、香濃入骨、鐵骨英姿之小妻要逆襲、(穿越、重生)軟男嫩女H、嬌養成歡:鞏爺的隱婚夫人、我有一個恐怖直播間
以宗人府的名義,召各王府長史入京,的確是好主意。圣祖年間傳下的定例,安化王等縱有疑惑,也不會公然違背,落人口舌。 擒拿之人,當交刑部大理寺。退一萬步,也該留宗人府詢問,為何交由廠衛處置? “此事不妥。” “希賢兄,遇非常事,當行非常法。” 見兩人兀自皺眉,李東陽話鋒一轉,道:“兩位可知,天子建造豹房的本意?” “本意?” 李東陽拂過長須,看向謝遷,道:“說到底,此事同于喬亦有幾分關系。倭國使臣歸來,天子立即下敕,其中關聯,兩位可曾想過?” 劉健謝遷滿臉疑惑,這有什么關聯? 他們又不是李東陽,有善謀之名,心有九竅,沒事就喜歡七想八想。 表情過于直接,李東陽差點拽斷兩根胡子。 深吸氣,定了定神,方將所知內情娓娓道來。包括為豹房題匾因由,均說得一清二楚。 王守仁建議楊瓚,剿滅海匪,為內庫國庫撈錢,奏報天子是必然,內閣也要透出幾分消息。 接到奏疏,朱厚照琢磨半日,召李東陽東暖閣覲見。 其后以題匾的名義,請李閣老豹房一游。 走進豹房,目睹成排的作坊,白花花的官銀,加上朱厚照的解說,李東陽終于曉得,楊瓚欽差江浙期間,都做了些什么;也徹底了解,為何天子會下令,打造幾十面木牌,鄭重其事送去倭國。 說到底,兩個字:銀子! “海匪藏寶,倭國銀礦,朝鮮米糧,錦衣衛俱記為簿冊,交入朕手。” “內庫所得,將取四成,充軍餉災銀。” “戶部及光祿寺庫,送入多少,清點之后,上報何數,朕不明說,不代表不清楚。” 無論是官員的表禮,還是查抄的贓銀,數目為何,朱厚照一清二楚。 送入承運庫,管庫太監是弘治帝的老伴,有他盯著,自不會有誰敢私藏一兩。運入戶部和光祿寺,則是另外一種結果。 真金白銀,成箱堆入庫房,少有人不會眼熱。 貼著封條,自然沒辦法。但入庫之前,總要一一清點。 這一清點,就點出了問題。 凡是過手的銀箱,都要少去大半。 從上至下,從朝廷命官到不入流的小吏,都是金銀迷眼,貪心不足,肆無忌憚。少者幾兩,多者百千,乃至上萬,貪墨之數逾半。 金銀有數,總還有幾分顧忌,不能太過分。 待估價的金銀珠寶,成為重災區。 珍珠小斛換大斛,寶石以小箱換大箱。 金銀首飾融掉,瑪瑙玉石私藏大半。古玩字畫,干脆以污損的名義,不入庫房,全部中飽私囊。 李東陽掛著戶部尚書的官銜,名義上不理部內之事,實質于官員貪墨,知曉得一清二楚。 大學士的府庫內,即有下屬送來的古人字畫。 責其不顧朝廷,本心貪婪,實是言過其實。官場規矩如此,縱是閣老之尊,也不能輕易免俗,徑自跳出規則。 如楊瓚一般開了外掛,初入官場仍要小心翼翼。 手握金尺,腰佩寶刃,依舊要左手劉公公,右手王主事,緊隨顧同知前行,步子不敢邁得太大。 說句不好聽的,掉進天子挖的坑里,爬不出來,好歹能活命。跌進同僚設的陷阱,怕是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楊瓚遞送奏疏,本意是希望天子稍露口風,透出些“外圍”消息。回京之后,也好向三位閣老交代,少些阻力。 哪會想到,熊孩子太光棍,請李閣老游豹房,該說不該說,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好在朱厚照聰明,找來的是李東陽。 要是缺心眼,找來劉健,難保不會當場噴火,腦門鼓起青筋,抽出長劍,直接追殺江南。 劉閣老身手不凡,不說戰無不勝,也是打遍六部少有敵手,李閣老可以作證。 謝遷的話,至少有謝狀元在前邊擋著。 比起給楊瓚好看,修理兒子,明顯更為重要。讓你小子不聽話,敢長歪,必須給老子長回去! 最終,是否能如謝閣老之愿,唯有天曉得。 李東陽游過豹房,知道內情,聯想同僚所為,老臉禁不住發紅。 其后以為豹房題字為餌,瞞過多數人,暗中謀劃,守株待兔,就為等劉健謝遷過府。 一則商討剪除藩王羽翼,以肅凈朝堂;另一則,即為戶部光祿寺貪墨之事。 手伸得太長,貪得太多,吃相太難看,委實不像話。 “天子按住,非是不計較。” 朱厚照手中有簿冊,貪了多少,一清二楚。至今引而不發,實因藩王心思難測,朝廷內部不好大動干戈。 “如不收斂,日后必追悔莫及。” 弘治帝寬厚仁慈,對官員貪墨也是深惡痛絕。 朱厚照看著胡鬧愛玩,實際心清目明,性格類太宗皇帝,嫉惡如仇,極為剛硬。 戶部光祿寺貪墨,必不會全裝進自己口袋,朝廷上下,凡是沾點關系,都能得到好處。 中飽私囊尚且罷了。 用朝廷的錢,為自己鋪路拉關系,別說朱厚照,弘治帝知道了,都得再氣死一回。 有人給李東陽送禮,劉健和謝遷自不會落下。 三位閣老對坐,一人神情淡然,拂過長須。兩人端起茶盞,貌似鎮定,實則都有幾分尷尬。 換成旁人,劉健謝遷必不會如此。面前是李東陽,想不尷尬也難。 同為閣臣,宦海沉浮,共事多年,對彼此都很了解。 通俗點講,誰不知道誰啊。 李東陽的性格,一向是謀定而動,少有同人撕破臉。 如今日這般,將私底下的事直接攤開,放到到臺面上,實是破天荒頭一回。 “依賓之之意,此事該當如何?” “無解。” 李東陽搖頭,嘆息一聲。 “雛鳳清鳴,終有振翅高飛之日。你我三人,恐難追及。事已至此,不如盡己所能,為天子掃清前路。他日致仕歸鄉,總能得一份舊情。” 簡單幾句話,無異于銅鐘敲響,震得劉健謝遷耳際嗡鳴。 “何至于此?” “于喬不信?” 謝遷沉默了。 正是因為相信,才會驚愕。 劉東陽善謀,滿朝皆知。 能令他說出這番話,可見,事情必無太多轉圜余地。 急流勇退,方謂之知機,? 劉建同樣不語,心中作何想法,唯有自知。 正德元年,八月丁卯,早朝之上,內閣首輔大學士劉健上奏,乞敕宗人府禮部,查找所收文案,召各王府長史入京,續修玉牒。 “宗支繁茂,玉牒不容缺漏。今逢十年之期,當敕令續修。” “定式移文各王府長史司,子女請名受封,婚嫁薨故,違訓懲戒,收回封賞,除官罷爵,皆應如式造冊,考據詳問,奏繳御前。” “如有錯漏,當遣人過府,謹慎查補。” “參考舊案,稟奏新事,庶無缺漏,方可修輯。” 劉健奏請完畢,朱厚照立刻點頭。當殿下敕諭,令各王府長史司遣人入京,八月底必須啟程,不得延誤。 “陛下圣明。” 劉健行禮歸班,李東陽繼而出列。 “陛下,臣有奏。” 聞言,群臣都是一愣。 劉閣老且罷,李閣老? 今天刮的是什么風? “啟稟陛下,臣查舊案,圣祖高皇帝朝,太宗皇帝為宗人府宗正,定有例,各王府長史,非進士出身者,歷任九年方許保奏舉薦。如入朝為官,需外放九年,考績為優,方可調入京城。” 朱厚照坐正身體,表情肅然。 群臣豎起耳朵,均不太明白,平日里八風吹不動,非必要不出聲的李閣老,今天這是怎么了。 敲著勢頭,分明是打算找藩王府的麻煩。 “臣乞陛下敕令,詳查被保奏舉薦之人。凡有違例,俱罷黜罰金,以儆效尤。藩王被蒙蔽,舉薦屬官,當由宗正出面,告以祖訓。” 藩王分封,無召不得離開封地。 想坐穩王位,知道朝廷動向,必須打探京中消息。這一來,便需結交朝官,多送金銀器物。 然常年打雁,也有被啄眼的時候。 遇上塵魚甑釜一類的人物,非但達不成目的,反會受其累。鬧不好就會被彈劾一番,告到御前。 相比之下,舉薦王府屬官入朝,則保險得多。 一日為長史司屬官,便打上藩王府烙印,終身斷不開關系。不說拴在一根繩上,背叛的代價也會相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