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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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府側門前,一名著圓領衫,戴烏紗帽,束烏角帶的中年男子,正負手而立,仔細打量正門上懸掛的匾額,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子身后,兩名壯年家人橫眉豎眼,正月天里仍是一身單衣,領口微開,手臂和胸前的腱子rou鼓鼓囊囊,端得是牛高馬大,虎背熊腰,不容小覷。 門房年近五旬,平日里接待的,多是南京六部官員,隨行家人也是謙恭和氣,哪里見過這樣兇惡的壯漢。 小廝往三廳通稟,門又不能關,只能哆嗦著躲在門后,眼不見為凈。 “王伯,老爺接了帖子,請來人至正廳。” 隨著話聲,小廝匆忙折返,身后跟著在書房伺候的家人。 行到側門前,小廝和王伯立在門旁,家人上前,請候了足足一刻鐘的客人進府。 “這位老爺,請。” 中年男子頷首,嘴角上翹,似天生帶笑,藹然可親。 兩名壯漢便不是這般和氣,橫眉立眼,缽大的拳頭晃了晃,驚得門房和小廝連連后退,左腳絆右腳,差點坐到地上。 見狀,壯漢哈哈大笑。 家人皺眉。 上門拜訪,卻是如此放肆,恐非善類。老爺為何要見? “不得無禮!” 中年男子喝止住壯漢,隨后解釋道:“我這隨從是軍漢出身,行事直魯,略有些放肆,實并無惡意,莫要驚怕。” “是,是。” 門房和小廝唯唯應是,低頭退后。待幾人走遠,才敢舉袖擦汗。 “王伯,您老見的人多,您瞧著這位老爺是什么人?” “難說。”王伯搖頭,道,“聽口音是江浙那邊,和前日來拜會的禮科給事中有幾分相似。看穿著,八成還有做官的親戚。” 小廝滿臉羨慕。 “王伯,您老可真厲害。難怪老太爺和老婦人讓您來金陵。” “你是年紀小,過上幾年,見的人多了,未必不及我。” 門房搖搖頭,有的時候,知道的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別光顧著說話,先來關門。” “哎!” 不提門房猜測,中年男子隨家人行至正廳,同常服烏紗的戴銑見禮。 熱茶送上,戴給諫開門見山。 “足下自稱余姚謝氏,可是謝閣老同族?” “只稱得上旁枝。”中年男子道,“在下謝紘,一介商賈,偶爾做些水上生意。” 謝紘? 水上生意? 戴銑頓時一驚,手微顫,guntang的茶水自杯盞濺出。 “你是海匪謝十六?!” “正是在下。” “你好大的膽子!狗彘之輩,惡貫滿盈,竟敢冒充余姚謝氏,來人!” 戴銑大聲叫人,謝紘仍安坐不動,了無遽容。掀起杯蓋,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道:“我勸戴給諫省省力氣。” 話音落下,兩名壯漢行到正廳門前,攔住聞聲趕來的家人,扯著衣領,直接丟了出去。 砰砰幾聲,廳前登時響起一陣慘叫。 戴銑怒氣更甚。 “你竟敢在本官家中行兇?!” 謝十六飲一口熱茶,微微瞇眼,似在品味潤過喉齒的清香。 “好茶,這樣的好茶,不說價值千金,也非輕易可得,戴給諫著實會享受。只不過,”聲音頓了頓,“以從七品的俸祿,怕是一片葉子都買不到吧?” 戴銑表情變了幾變,厲聲道:“你在威脅本官?” “不敢。” 待廳外的慘叫聲漸小,謝紘放下杯盞,喚回兩名壯漢,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有筆生意要和戴給諫談。” “癡心妄想,本官絕不會答應!” “戴給諫先別忙著拒絕。” 謝紘自袖中取出一卷絹布,當著戴銑的面展開。 絹布之上,密密麻麻寫著幾十行字,多是朝官巨紳,每個名字后,均錄有數量不等的金銀珍寶。 掃過兩眼,戴銑神情驟變,不自覺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些。 謝紘成竹在胸,早料到戴銑會上鉤,將絹布向前一遞,直接送到戴銑手中。 看著手中的絹布,戴銑皺緊眉頭,心情難言。 絹布上,赫然有座師和好友的名字,更有在江浙為官的族人鄉人。名后記有金銀數額,明顯是一張行賄名單。 自國朝開立,每逢會試,江西舉子均榜上有名,還曾包攬一甲三人,二甲前四,一度掌控權柄,成為朝堂地方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自仁宗宣宗之后,勢力漸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權柄不及早年,根基仍在,關系網依舊遍布兩京地方。 戴銑是弘治九年進士,座師與他同是江西人。 打上師徒烙印,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是關系緊密,輕易不能斷。 看著絹布上幾個熟悉的名字,再看綴在字后的金銀,戴銑面沉似水,抬頭看向謝紘,問道:“你意欲何為?” “在下說過,想同戴給諫作筆生意。” 指著絹布,謝紘道:“若是這東西落在廠衛手里,上面的人會是什么下場,戴給諫應該知道?” “不過偽造之物!” “偽造?”謝紘冷笑,“戴給諫真想試一試?” 戴銑不語,攥緊絹布。 “何須繞圈子,不妨直言。” “好,戴給諫是個痛快人。”謝紘笑道,“簡單得很,請戴給諫向朝廷遞份奏疏,嚴陳江浙一地官員收受賄賂,私縱海匪,鬧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請朝廷嚴懲。” 什么? 戴銑不可置信的看著謝紘。 身為海匪,讓他彈劾受賄官員,這人是腦袋被門夾了不成? “戴給諫,我雖不通文墨,也不是蠢人,更不會自尋死路。” 戴銑冷哼一聲,這可未必。 謝紘不以為意,拋出最終目的:“請你彈劾之人,非在這張名單之中。” 說著,謝紘又取出一張絹布,上面只有寥寥百余字,同樣錄有官員姓名,俱是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幾番上疏,請朝廷嚴剿海匪之人。 “你……” 對比兩張絹布,戴銑立刻明白謝紘打的是什么主意。 顛倒黑白,將臟水潑到無辜者身上,護下真正庇護海盜的官員,等風聲過去,狼狽為jian,繼續為惡。 “休想,本官縱是一死,也不會如你的愿!” “話別說得太早。”謝紘冷笑,“戴給諫當真是不染一塵,公正廉潔?” “自然!” 謝紘嗤笑。 “為何發笑?” “我笑戴給諫心口不一,惺惺作態。” 戴銑臉色漲紅,顯然氣怒已極。 “戴給諫真是不徇私情,剛正不阿,為何緊咬翰林院侍讀楊瓚不放?” “此子讒言媚上,大慝巨jian,吾食君之俸,自當直言進諫,驅惡逐佞。” “真是如此,戴給諫的確令人佩服。”謝紘的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嘲諷。 “你是何意?” “戴給諫何必打馬虎眼,在下出身草莽,卻非真的蒙昧無知。”謝紘道,“既是私心,何必假托正義。無非是楊瓚擋了財路,諸如戴給諫,必要做刀鋒銳筆,為背后之人掃清障礙。”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我既然敢說,手中就有證據。戴給諫可要看一看?” 戴銑握拳,謝紘繼續道:“先是清查府庫,其后嚴查鹽引、水運,接著是選婚太監犯法,再有皇莊、雜費路關,這一件件,無一不同楊瓚有關。” “你如何知道?” “在下自有辦法。”謝紘道,“自以為機密,實則早被有心人知曉。我僅知些皮毛,如戴給諫這般,必定知道得更多。” 戴銑不言,怒容消去,看著謝紘,眼神暗沉。 “此子手握金尺,得兩朝天子信任,本該是朝堂的助力。哪承想,卻是跳出規則,欲要自行其事。更結交廠衛,親近武臣。留這樣的人在天子身邊,隱患極大。不盡早除掉,恐將厝火燎原,釀成大患,是也不是?” “剛當著本官的面說這些,當真是好膽。” “戴給諫過獎。”謝紘道,“我敢坐到戴給諫面前,怎會沒有準備。囫圇個進了南京城,照樣能全須全尾的出去。戴給諫是聰明人,做不做這筆生意,可要好好想想。” 戴銑沉默了。 謝紘也不催他,一心品茶,悠閑打量起室內陳設,似已篤定,事情必會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