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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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病總也不見好,是不是換個藥方?” “算了,換再多也沒用?!眳翘溃艾F下,還是天子大婚的事要緊。” “你瞧著哪個好?” “北直隸的怕是不成,人再好,因著吳忠的事也給連累了?!眳翘?,“夏氏女和王氏女,娘娘中意誰?” “這些日子看著,上元夏氏端莊穩重,行事不急不躁,人又生得好,堪配天子。” “娘娘和我想到一塊去了?!?/br> “你也喜歡她?” “都是百精百靈,花兒一樣的。只是年齡相當,王氏女過于稚純,有些孩子氣,還是夏氏沉穩,執掌鳳印才能壓服得住?!?/br> “有理?!?/br> 王太皇太后點頭,又同吳太妃商量,請張太后到仁壽宮。 “到底是兒媳。” 吳太妃沒有多言,只是心下透亮,不管她們選了誰,都不會得張太后的意。 天子大婚之后,后宮總要起些波瀾。 一國之后的路并不平坦,旁人能幫的有限。能不能握緊鳳印,穩穩當當走下去,全要看夏氏自己。 第七十九章 上元節一 天子下令五日休沐,百官不上朝,文華殿經筵日講同弘文館皆停。 楊瓚深居簡出,少與同僚走動,京城官員的宴請拜帖一概謝絕。唯有謝丕顧晣臣王忠等人,被請到城西福來樓小聚。 因襄助王忠上言之故,嚴嵩也在席中蹭了個位置。 拋開歷史評價,能在及冠之年高中進士,即證明其有真才實學。 觥籌交錯間,言及民間疾苦,北疆兵禍,多能侃侃而談,切中要害。談起筆墨繪畫,同樣見識不凡。推卻不過,揮毫為店家題字,更得“筆精墨妙,金聲玉振”的評價。 “唯中兄之筆墨果然精妙。” “以中過獎?!?/br> 酒酣耳熱,嚴嵩不復平日里拘束,多出幾分快意灑脫。 “區區拙筆,不敢比謝狀元柳骨顏筋,顧榜眼跌宕遒麗,亦不及楊探花豐筋多力,王給諫渴驥怒猊。實是班門弄斧,畫蚓涂鴉,獻丑了?!?/br> “哪里!” “唐人有言,書法之道,無常謂古肥今瘠。古今既殊,肥瘦頗反,各家皆有所長。嚴兄之字,矯若驚龍,力透紙背,實令我等驚嘆?!?/br> 謝丕和顧晣臣舉杯,皆有幾分醉意。 或許是掌事武學的關系,兩人不同以往,言行之中,少去些許儒雅,多出幾分肆意灑脫。 謝丕有高士之風,打馬御前街時,楊瓚便已發現。 顧晣臣性格穩重,有些時候,比楊瓚更加謹慎。短短一月之間,能有這般變化,的確令人稱奇。 席間酒罄,福來樓的掌柜親自從酒窖尋來,拍開封泥,醇厚的酒香飄散到大堂,引得用飯的客人紛紛抽動鼻子,大聲叫道:“掌柜藏著好酒,為何不送上!” 捧著酒壇,掌柜笑著解釋幾句,另奉上酒水,多贈一碟小菜,多數人也就罷了。 唯有一名醉漢,始終不依不饒,偏要掌柜懷里的一小壇,怒眉瞪眼,甚至要明搶,著實有些無理。 掌柜不多說,指著墻上的幾首詩詞,意思很明白:想喝也不難,照著上面留幾行字,必能舀上一碗。 醉漢起身走到墻壁前,眼睛瞪大,先看題字,再看落款,憋得滿臉通紅,硬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酒,壯士用是不用?” 客棧眾人哈哈大笑,更有人借機起哄。 壯漢臉色變得醬紫,崩不住,蒲扇般的巴掌揮出,重重甩在掌柜的臉上。 一聲脆響,掌柜倒退兩步,酒壇砸碎在地。 熱鬧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老五!”一名滿臉虬髯的魁壯漢子厲聲道,“喝了幾碗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給店家賠禮!” 掌柜半邊臉通紅,印著清晰的掌印,很快腫脹起來。眼睛被擠成一條縫,耳際嗡鳴,半晌動也不動。 “大哥,是這店家不識好歹!” “賠禮!” 壯漢用力拍在桌上,瞪著老五。 一是為他酒醉惹事,引來京衛衙役不好收場;二是因他不識場合,當著兄弟的面頂撞,落自己臉面。 老五跟在他身邊十幾年,走南闖北,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出海,辛苦掙下一份家業。 過命的交情,不是太過分,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這里是哪? 京城! 為幾個番商手里的東西,他們從南京跟到北直隸,好不容易找準點子,確定番商的落腳處,準備上元節時動手。 這個緊要關頭,老五偏要惹事,跟來的幾個也不知道好歹,還要用話激他,等回到船上,有一個算一個,都扔進海里泡上幾天,好好清醒清醒腦子! “客官莫要動氣,說到底,是小老兒不對。這位壯士好酒,酒窖里還有沒開封的壇子,這就讓人送來?!?/br> 疼得吸涼氣,掌柜仍盡量陪著笑臉。 和氣生財。 想要生意興隆,就得有眼色,會看人。 這五個大漢都是一水的勁裝,腰束黑皮帶,肩寬背闊,袖子挽起,胳膊上全是腱子rou。 滿臉的煞氣,看那塊頭,尋常京衛不是對手。 開客棧做生意,惹上這些兇人,實為不智。 本地的倒還好,憑著福來樓住過探花郎,墻上還有進士老爺題字,順天府的衙役總會給幾分面子。如是順天府外來的,還是息事寧人為好。 這幾個壯漢,看著像北地人,說話卻帶著南地口音。 逢上元節,南來北往的客商匯聚,說不得就是哪位大商的護院鏢師。氣急給他一刀,連夜走脫,哪里說理去? 到時候,告狀找不到嫌犯,發下海捕文書也是無用。 歸根到底,對方糾纏不假,也是他得意太過,明知是個醉漢,還要話趕話,引來這場是非。 臉上這一巴掌,全當是給他提醒。 想想狀元樓,五十年光景,在京師里數一數二。 結果呢? 遇上事,還不是被貼了封條,掌柜一家老小死的死,散的散,都沒能落得好下場。 做人不能忘本。 得意忘形,自以為了不得,轉眼就要招禍。 思及此,掌柜壓下郁氣,好話說了一籮筐,總算讓老五挽回面子,不再像要拔刀殺人。 “你這老頭倒是識趣。方才是我莽撞,銀子拿去,再送好酒來!” 老五冷哼一聲,取出一枚銀錠,直接丟進掌柜懷里。 待伙計送上酒壇,拍開泥封,猛灌一口,登時哈哈大笑。 “好酒!” 聽到樓下喧嘩,楊瓚幾人都有些好奇。 王忠最先起身,看明白情形,立時眉眼倒豎。嚴嵩站得近,見他要沖下樓,忙一把拉住。 “嚴兄為何拉我?京師重地,豈容此等惡人猖狂!” 王忠執意要沖下去,嚴嵩實在拉不住,只得向楊瓚三人求助。 “王兄,此事暫已了結,不好再插手?!?/br> “為何?” “我觀這幾人皆非善類?!?/br> “什么?”王忠警醒,再看樓下幾名壯漢,神情立刻肅然。 楊瓚沉思片刻,道:“近些時日,京城匯聚各地客商,不少宵小趁機混入。這幾人面相兇狠,身上都帶著煞氣,未查清身份之前,不好輕舉妄動。打蛇不死,我等自是不怕,恐為店家招禍?!?/br> 以四人的身份,自可以為掌柜出了這口氣。但醉漢僅是鬧事,送進牢房,至多關上幾日,仍要放出來。 積下怨氣,尋不到四人,必要找掌柜麻煩,傷及人命都有可能。 “楊賢弟未免憂心過甚。” 王忠蹙眉,認為楊瓚太過小心,對此等惡人豈能手軟。 謝丕三人卻同意楊瓚的想法。 “楊賢弟之言有理。”謝丕道,“此五人身形剽悍,身上帶有匪氣,還是謹慎些好?!?/br> 在武學掌事,免不了和學中教習打交道。 行伍出身的教習,不喜謝郎中和顧司業的書生氣。對武人的粗莽,后者同樣適應不良。但接觸久了,仍會互有影響。 最顯著一點,謝丕和顧晣臣能很快發現,這些壯漢不是出身軍伍,也不似家丁護院,更似匪類。 用行話來說:身上都有血氣,手中必定握有人命。 “先喚小二來,看這幾人是否要住下?!睏瞽懙溃叭舨皇牵€請謝兄幫忙,調撥幾名家人,查明其在何處歇腳。” “楊賢弟是想?” “謝兄也說,這幾人不似善類。上元節當日,京城不宵禁,城門不關,天子更下旨,欲與民同樂。有此等人在京,瓚心實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