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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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老夫族中亦有侄孫登科,因在三甲之列,日前已外放薊州為官。臨行前拜別老夫,言及今科三鼎甲,語中極是推崇,只不得結交,引以為憾。” “老人家過譽了。” 楊瓚更覺不好意思。 看到楊瓚的窘意,老大夫輕笑搖頭,不再多言。挽起衣袖為楊瓚診脈,其后讓徒弟鋪開紙筆,寫下一張方子,道:“楊探花只是受了些涼,并無大礙。用上一副藥,發些汗,明日便能大好。” 接過方子,楊瓚謝過大夫,又道:“我這書童也受了涼,又有些發熱,麻煩老人家診治,另開一張方子。” 老大夫欣然應允,兩指搭上楊土手腕,神情忽變得嚴肅。 楊土看起來精神,病情卻有些兇險。 確診之后,老大夫寫下方子,交代楊瓚:“這位小哥看似無礙,實則寒氣極重,需得小心調養,萬不可再受涼。” “我沒事……” 楊土想要爭辯,被楊瓚看過一眼,當即縮起脖子,不敢再出聲。 “謝老人家提點,楊某必當注意。” 付過診金,送走大夫,楊瓚取出銀角,伙計自去抓藥熬藥。回身轉向楊土,道:“你且到榻上歇息。” 楊土嚇了一跳,死活不從。 “四郎莫要為難,哪有我睡榻上,讓四郎窩在這邊的道理!” “聽我的。” 見楊土不肯答應,楊瓚干脆將他一把抱起。結果錯估了自己的力氣和楊土的重量,勉強站起身,踉蹌兩步,差點趴在地上。 回想起顧千戶縱馬馳過,單臂撈人的英姿,楊探花不覺磨牙。 自家如此孱弱,美人那般彪悍,人生苦矣…… “四郎?” “閉嘴,不要說話。” 楊瓚咬著牙,強撐著臉面,一步三搖,總算將楊土安置好。直起身,立即扶著腰大喘氣。 個頭待長,力氣也必須練! 無奈條件所限,現實和夢想背道而馳,已成可以預見的事實。 服過藥,楊瓚發出一身熱汗,病況消去七八分。楊土卻在夜間發起高熱,清晨方才降下些許,人仍有些迷糊。 楊瓚無法,卻要至宮門聆聽遺詔。無奈之下,只得暫托伙計照顧楊土,自己換上官服,帶上牙牌,滿腹擔憂的離開客棧。 大雨雖停,天空仍是烏云密布,陰沉沉一片。 路上不聞人聲,兩旁的樓肆均垂下幌子,民居皆掛起白色燈籠。巡城的官兵衙役走過,袢襖皂衣外都罩一層麻衣,腰間系著麻帶。 距離奉天門越近,遇上的官員越多。 文武勛貴,無論官居幾品,年約幾何,均是身著素服,頭戴烏紗帽,表情沉重,行色匆匆。 楊瓚一路打量,未見一人騎馬乘轎,哪怕是內閣相公,六部尚書,都選擇步行。 行至奉天門,展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城門衛立在門前,錦衣衛和羽林衛分列兩旁。旗幟烈烈,刀槍劍戟鮮明。 天色陰沉,周圍沒有半點聲響,壓抑的氣氛開始蔓延。 隨一聲鞭響,奉天門大開。 數名中官捧著弘治帝遺詔行出,在場的官員更為安靜,神情愈發肅穆。 “大行皇帝詔令,跪!” 中官揚聲,以內閣為首,六部,通政司,大理寺,都察院,六科,翰林院,光祿寺,順天府等各部官員均躬身下拜。 兩名中官展開遺詔,一人上前,高聲念道:“詔曰:朕以眇躬嗣登大寶一十八年。敬天勤民,夙夜兢兢,惟負先帝所托。” “皇太子厚照聰慧仁孝,天性至純,宜即皇帝位。務守祖宗成法,奉孝兩宮,束身修德,任用賢能。內外文武用心輔佐,共保垂統萬萬年。” “喪禮悉依高皇帝之法,祭用素,勿奢。” “嗣君以傳承為重,兩宮擇選佳婦,敕禮部擇吉日,于今年行儀大婚。” “宗室藩王毋違太宗皇帝法,各守封地,無需進京奔喪。” “守備各地都督總兵嚴邊防,巡撫及布政按察都指揮三司嚴守職司,聞喪哭臨三日進香,余下盡免。” “遣官詔各州府縣,內附兀良哈并土司土官,哭臨三日,七品以下衙門俱免進香。” “大行之后,二十七日釋服。不停朝參,不停民間嫁娶,不得開山鑿岳,發役擾民。” “詔諭天下!” 內官聲落,群臣跪地叩首。不待起身,已是慟哭陣陣。 楊瓚跪在右側,位置靠后,只能看到中官身上的服色,長相五官都是一片模糊。 在他之前,是翰林院修撰謝丕和同為編修的顧晣臣。隔開兩人,則是拔升為戶科給事中的王忠。 此時,眾人皆是面帶哀戚,悲意難掩。 思及昨日在乾清宮暖閣中的種種情形,楊瓚不禁眼圈泛紅,喉中干澀。 少頃,烏云聚攏,風卷而過,雨滴再次落下。 細絲般的雨線,連成薄薄一片雨幕,飄灑在宮城之外。 “起!” 中官的聲音變得沙啞。 朦朧細雨中,楊瓚隨眾人一并起身,滑過眼角的濕痕,早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乾清宮東暖閣中,朱厚照一身素色常服,未戴翼善冠,只以玉簪束發,坐在御案后,看著禮部進上的喪禮儀注,不覺又滾下熱淚。 張永和谷大用在一旁伺候,眼巴巴的看著,硬是不敢勸。頭前高鳳翔叫了一聲“陛下”,現在還在暖閣前跪著,兩個時辰也不叫起。 有例在此,伺候在暖閣里的人都是噤若寒蟬,萬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論理,先帝大行,殿下實際上已是一國之君,稱一聲“陛下”并不為過。偏偏高鳳翔錯估朱厚照的心情,貿然開口,好沒討到,直接撞上槍口。 只是跪在暖閣,已是天大的運氣。沒有當即扔去司禮監,合該謝天謝地。 “殿下,該用膳了。” “孤不餓。” 朱厚照緊盯著禮部的奏疏,看著上面的一字一句,久久不動一下。 “殿下,身體要緊。” “孤說了不餓!” 朱厚照突然爆發,將奏疏狠狠拍在御案上。 谷大用和張永登時跪地,嚇得冒出冷汗。 “奴婢錯了,殿下恕罪!” “……起來吧。” 像是在灌滿的水囊上扎出缺口,朱厚照重重靠向椅背,突然沒了力氣。 “寧大伴和扶大伴在哪里?” 谷大用和張永互相看了一眼,正準備開口,一直裝隱形人的劉瑾突然道:“殿下,兩位大伴現在文淵閣。” 文淵閣? 朱厚照愣了一下,想起弘治帝臨終前提到的密旨,心中有了思量。 劉瑾不知密旨之事,眼珠轉了轉,趁機道:“殿下并未有命,奴婢實不知兩位大伴為何去文淵閣,且一留就是半日。 朱厚照心不在焉,仍是沒說話。 “殿下可要宣召?”劉瑾繼續道,“便是有話,這個時辰也該說完。” “不必。” 朱厚照搖頭,并未聽出劉瑾的話外之音,劉瑾垂下頭,掩去眼中一抹不甘。 暖閣外,陳寬目光一閃。 怎么著,先帝剛走一天,這就耐不住,露出狐貍尾巴了? 這話里話外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向太子殿下進讒,說先帝的兩位大伴結交廷臣,心懷不軌! 內官私自交接廷臣,依律當嚴懲。又是在天子大行之時,罪名只會更加嚴重。 若太子殿下被說動,心中扎下刺,難言寧瑾和扶安會是什么下場。好一點,尚可送去南京養老,不好的話…… 想到這里,陳寬咬牙,胸中怒意更熾。 無論如何,必須將這個奴婢除掉,越快越好! 彼時,寧瑾已在內閣宣讀過密旨。劉健三人當即簽發文書,加蓋官印,由寧瑾呈送皇太子。 離開之前,寧瑾忽端正神情,對李東陽行禮,道:“大行皇帝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譖越,對閣老言‘托付’二字,只請閣老念及先帝,多多勸導殿下。” “寧公公放心。” 寧瑾點點頭,強壓下悲意,也不多說,再向李東陽行禮,同扶安相互攙扶著,告辭離開。 不過一日,兩人都像是蒼老十歲,腳步蹣跚,身形傴僂。 內閣的奏疏遞送送到東暖閣,朱厚照看過內容,二話不說,直接加蓋寶印。 “不必等到大行皇帝大殮。”朱厚照恨聲道,“張伴伴,你到北鎮撫司走一趟,傳孤口諭,讓牟斌點兩隊錦衣衛,送孤的兩個舅舅出城,今日就走!” “奴婢遵旨。” 張永退下,朱厚照又叫谷大用。 “這事先瞞著母后,誰敢多嘴,直接送司禮監發落!” “是!” 谷大用應諾,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劉瑾。后者氣得咬牙,生怕朱厚照想起先前的事,心中恨不能將谷大用大卸八塊,碾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