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在下千手、紅顏風華錄、[綜漫]游戲才不會變成現實、[綜漫]琴酒和紅方稱兄道弟、朕有特殊和諧技巧、香濃入骨、鐵骨英姿之小妻要逆襲、(穿越、重生)軟男嫩女H、嬌養成歡:鞏爺的隱婚夫人、我有一個恐怖直播間
十幾歲正是叛逆之時,如劉閣老一般過于強硬,太子必畏之如虎,見之繞道。甚者,旁人說什么都要反著來,逆著做。 他不是劉閣老,不客氣點講,以現下的楊瓚,連劉健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想要勸服朱厚照,以防這位真的上房揭瓦,只能另尋辦法。 “殿下。”楊瓚上前一步,道,“孔圣人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朱厚照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楊瓚會這么說。 孤沒聽錯吧? 忽略朱厚照的表情,楊編修繼續道:“告子亦言,食色性也。” 朱厚照終于確定,他沒聽錯。 哪怕讀書不怎么上心,《禮記》和《孟子》中的話,還是能記下不少。 “楊編修不生氣?不認為孤之行不端?” 楊瓚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原來這位也曉得此行不端,仍是明知故犯? 默念三聲:不生氣,不和太子生氣,不和太子這小屁孩生氣! “殿下,《孟子》有載,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殿下之年,好奇于此,乃人性之本,圣人亦有佐言。” 楊瓚這么說,朱厚照反倒更加不好意思。 “楊編修,孤也曉得應該勤學。”朱厚照端正坐好,將面前的書推到一邊,“但孤實是煩悶。” 翻譯過來就四個字:學不進去。 “殿下之意,臣知曉,亦能體諒。” “楊編修知曉?”朱厚照眼睛亮了。 這些話他不敢同父皇說,不能同母后說,東宮的講學更不能提,否則會被之乎者也煩死。這種情況下,無論翰林學士還是謝丕顧晣臣,自然都沒能聞得太子心聲。 唯有楊瓚,自恩榮宴,就讓朱厚照覺得親切。哪怕對方故意表現得嚴肅刻板,也是一樣。 煩悶卻無人可開解。越是無人開解,便越是煩悶,自然也更學不進去。 縱向對比明朝君主,在明中期以后,能體現老朱家軍事天分的,實是鳳毛麟角,朱厚照絕對能算上一個。 朱厚照愛玩好動不假,但繼承了明太祖和明太宗的基因,又有個智商極高的親爹,只要能扳正性子,未必不會有所作為。 又掃一眼被推到一旁的《鶯鶯傳》,楊瓚再接再厲,道:“臣斗膽,如殿下這般年紀時,也時常苦于困坐書齋。讀書之時亦被夫子斥心不靜,難成大才。” “楊編修也曾如此?” “自然。”楊瓚點點頭。 朱厚照更覺興味,見楊瓚仍然站著,立刻讓谷大用搬來圓凳,劉瑾沏來茶水。 “楊編修快坐,喝茶。” “謝殿下。” 楊瓚大方坐下,接過茶盞,向谷大用頷首。轉向劉瑾,雖是面上不動,心中仍是不喜。 有人天生就是對頭,彼此互看不順眼,無需找任何理由。他同這位公公八成就是如此。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楊瓚同朱厚照對坐飲茶,大方道出儒學中的枯燥和趣事,重點提及楊小舉人被打手板的經歷。 非是他要“嚇唬”太子,實是楊小舉人的記憶太深。 手腫得饅頭一般,怎生慘烈。 “楊編修被儒師打過?”朱厚照驚詫,原來探花郎也有這般黑歷史。 “蓋因臣不耐寂寞,心有旁騖,無法專注。” “可疼?” “這個……自然是疼。”楊瓚頓了頓,“臣每每憶起,仍是心存余悸。” 朱厚照咋舌。 “竟是無人管嗎?” “殿下,師嚴方可育才。” 楊瓚暗道,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終于轉到正題。 “臣性拙,蒙師贈言,勤能補拙。臣性愚,儒師告誡,愚不為媸。大丈夫立身敦厚,存心樸實,誰能以愚丑爾?” 說話時,楊瓚立起身,肅然表情。 “臣曾聞得警言,泛駕之馬可就馳驅,躍冶之金終歸型范。殿下之苦,在于古書艱澀,晦意難懂。依臣之見,不若分門別類,從淺拾起,文武相合,自可融會貫通。” “楊編修之言,未曾有人提及,孤也未曾想過。”朱厚照老實承認。 “殿下,《禮記》有言,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荀子》載,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見朱厚照似有體悟之意,楊瓚加重語氣,道:“大鵬展翅,扶搖萬里。陛下萬乘之尊,辛勞國事,勤政憂勞。殿下承高皇帝血脈,懷純孝之心,必擁翱翔萬里之志。” 教習太子,絕不能急躁,更不能強硬。要軟硬兼施,該夸要夸,該借力就要借力。 說家國邊患,未必能馬上奏效。提及弘治帝,必能有幾分觸動。 效果能持續多久,楊瓚無法估計。但如先前所說,不積跬步不至千里,不積小流不成江海。日積月累,哪怕是塊頑石,也能鑿出孔隙。 朱厚照沉思許久,終立起身,深吸一口氣,鄭重道:“請楊編修教我。” “殿下有命,臣必盡心竭力。” 楊瓚行禮,同時推翻之前的“教學計劃”,笑對太子道:“殿下,今日便同微臣論一篇孝經,如何?” “善。” 論其他書,朱厚照會很快失去興趣,但說孝經,恐怕楊瓚都沒他背得熟,了解得透徹。 “圣人言:夫孝,德之本也。” 楊瓚開宗明義,朱厚照馬上接起。 “《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見朱厚照興致頗高,楊瓚微微點頭,干脆將“主場”讓給他,讓他說個痛快。 觀念有別,方法隨之變化,體驗自是不同。 往日朱厚照在文華殿講學論經,從未曾如此思路明晰,言語通達,酣暢淋漓。 待論過諸侯章,午時早已過半。 谷大用和劉瑾幾個一直關注滴漏,見太子興致勃勃,絲毫沒有停下之意,嘴巴張了幾次,終不敢出聲打擾。 換做平日,太子不喜讀書,自不會怪罪他們。 今日卻是不同。 這楊編修本領不小,竟能讓太子殿下醉心經義。雖然可能只是半天熱度,明日就打回原形,也足夠讓伺候在朱厚照身邊的中官心驚。 驚訝歸驚訝,午時末將過,太子再不用膳,他們這些人可都要吃掛落! “殿下。” 或許是谷大用和劉瑾等人的目光太過怨念,楊瓚出聲道:“將屆未時,殿下當用午食。” 猛然被打斷,朱厚照很是意猶未盡。 見楊瓚堅持,只好笑道:“楊編修不說,孤尚未覺察。” “殿下用膳,臣暫且告退。” “且慢。”朱厚照挽留道,“申時正,孤要聽張學士講《大學》。楊編修不如留下,與孤一同用飯。” 和皇太子一起吃飯,未必能吃得好。 楊瓚本想推辭,奈何朱厚照死活不肯放人。 弘文館三日一輪值,想見楊瓚,至少要再隔兩日。留下吃飯,飯后飲茶,還能多說幾句話。 推辭不過,楊瓚只能應下。 皇宮的伙食,在復試時,楊瓚已見識過一次。再看朱厚照的午膳,楊編修確定,弘治帝勤政簡樸皆非虛言。 菜式是洪武朝的定例,樣式簡單,分量略有縮減,不見山珍海味,更擺不滿半張圓桌。米飯倒是極為可口。 楊瓚持筷,早有內官自菜碟中分揀,盛入小一號的碗碟,送到他面前。 食不言寢不語。 楊瓚專心用飯,期間發現,朱厚照的飯量有些驚人。雖然碗是小了點,但連吃三碗……皇家不是最注重養生,頓頓半飽? 等朱厚照放下飯碗,還聽兩個宦官道:“殿下今日用得少了些。” 楊瓚無語。 這還少,平時得多能吃? 難怪身體倍好。 碗碟撤下,中官奉上新茶。這次不是劉瑾,而是張永。 朱厚照談性未減,奈何時間緊張。再不情愿,未時末也得返回文華殿。 “臣送殿下。” 朱厚照一步三回頭,很是依依不舍。不知是談性未盡,還是要面對張學士,心底發憷。 送走朱厚照,楊瓚整整官袍,欲返回翰林院。 行至中途,帶路的小黃門突然停下。不遠處,扶安正笑瞇瞇的站著,分明是等著截人。 “楊編修,咱家有禮。” “扶公公。” 楊瓚笑笑,對弘治帝身邊的人,他倒是混了個臉熟。 “陛下口諭,召楊編修乾清宮暖閣覲見。” “臣遵旨。” 從偏殿到暖閣,距離略有些遠,正好當飯后消食。 楊瓚教學時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詞,早由中官稟報弘治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