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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妃(復仇文)在線閱讀 - 第35節

第35節

    他自賣自夸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宋承鄞眼睛直直的看著他,也不說一句話。而他最終在這種眼神下退敗,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至于這樣看我嗎,真實不討人喜歡的孩子……”

    “走了走了,該去聽周先生講學了,快收起你的臭臉,那老頭脾氣可不怎么好,再加上他對你的印象本來就不好,萬一誤會你這是對他不滿的表現,把你趕出課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我說宋成啊,反正一路上無聊,你跟我說說,你有沒有想過將來的姐夫是什么樣的人啊?……”

    去往學堂的路上,李修齊一直在說個不停,有意無意的,都是在試探宋承鄞的反應。他既然對顧傾城起了別樣的心思,對于宋承鄞這個弟弟的看法,自然是有必要了解的。

    而宋承鄞回應他的,也一直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那些問題,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從來都沒想過。姐夫這個詞,永遠不會跟他有什么交集。他血緣上的親人,根本不認他的存在,而顧傾城,卻永遠不會有機會真給他找一個姐夫來。

    ☆、第59章

    到達書院講堂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以李修齊的聒噪本事,在這一段路上,幾乎快將宋承鄞惹毛了,然而又恰到好處的在他爆發的臨界點時,走到了講堂門口,即所謂的安全區。

    宋承鄞即便再有天大的不滿,也不會再這個地方跟李修齊談人生。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講堂,大多數學子已經到了,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溫書或習字,偌大一個房間里,幾十號人,卻安靜得僅能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

    這樣的情況,在現代可能只能在極少數高等學府中才能看見,然而在古代,卻是大多數書院的常態。

    講堂內的情況看起來與往日并沒有什么差別,但是宋承鄞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一些細微的變化。他隨即提起筆在書案上的空白宣紙上寫下自己的疑問,而后遞給相隔了一個過道的李修齊。

    ——我覺得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對。

    李修齊看完字條之后,扭過頭來看他,像是要確定什么一樣,盯了許久之后,臉上浮現出驚疑不定的申請,提起筆刷刷寫下一行字,將字條遞還給宋承鄞。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

    雖然宋承鄞這個人給李修齊的印象就是一個極為認真的孩子,凡事都有自己的一個標準,根本不會開玩笑。

    但是在這件事上,他還是忍不住懷疑,宋承鄞是不是還在記著剛才的事準備報復,所以拿這事來逗他玩。

    清明詩會對于整個晉國的學子來說,可謂是最神圣的一場文學盛宴,不僅是在北方有著尊崇的地位,便是在南方學子眼中,亦是常被津津樂道。

    而眼下,一年一度的清明詩會馬上就要到了,學子們都在關注著。唯有宋承鄞一個人,仿佛什么事都沒有一樣,不見cao心。

    李修齊原本以為宋承鄞只是生性冷淡,善于隱藏自己的心思而已,可是如今看到這張紙條,他腦中卻忽然涌現出一個驚人的猜想。

    ——宋承鄞該不會壓根就不知道有清明詩會這一會事吧?

    但是這個猜測很快就被他否決了。

    清明詩會對文人學子而言,是最普通的常識,就好比除夕夜于普通大眾一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是寒門士子,也都是人人都清楚明白,沒道理出生書香世家(李修齊因為顧傾城寫得一手好字而主觀認定的)的宋成會不知道。

    再者,隨著詩會時間一天天接近,講堂之外,書院的學子們最近都在討論這件事,就算宋成沒常識到了極點,也應該聽說了。

    而講堂內的異常,正是因為受了清明詩會的影響。

    這個時候的書生學子對于名譽是十分的看中,而清明詩會這樣大型的活動,無疑是揚名的好地方。

    晉國的學子從天南海北的地方不遠千里趕來參加詩會,其中不乏天縱奇才,人中龍鳳。這么多優秀的人才聚在一起,各顯神通各展所長,若是能技壓群雄奪的頭籌,毫無意外的,名聲很快便能傳出去。若能僥幸在座的哪位大儒看中,收為弟子,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在如此多的誘人好處的前提下,想參加的書生學子總數最少占這個群體的九成以上。

    很明顯的,根本就沒有這么大的場地能容納下這么多人良莠不齊的學子,大儒們也不是做慈善的,不是什么人想見就能見到的。于是,清明詩會自然而然的變成了需要競爭的項目。

    而宋承鄞提到的氣氛不對,也正是因為如此。

    固然,白鹿書院地位尊崇,乃是北地最為有名的兩家書院之一,歷屆科舉的大贏家之一,但到底不是十成十的全部學子都能考上,再者,也有惦記著揚名天下的機會的人。所以,真說起來,無論白鹿還是盛霖,內部的競爭反而是最激烈的。

    宋承鄞看完字條,既不動筆,也不說話,就這么扭過頭去,靜靜的看著李修齊。后者被他看得壓力彪升,最后敗下鎮來,舉手作投降狀,后提成刷刷在宣紙上寫字。

    ——你贏了。就算你真的不知道吧。這事說起來還挺麻煩的,走,去外面我跟你說。

    宋承鄞點頭,起身隨著李修齊向課堂外走去。不巧的是,在兩人走過轉角處的時候,講學的周先生才拿著一冊書卷,不緊不慢的走入講堂。

    周先生原本還尚可的心情,在看到講堂內相鄰的兩個空位以后,一瞬間消失不見。他黑著臉走到兩個座位處,兩張還未銷毀的字條出現在他眼中。

    沒頭沒尾的幾句對話,倒是說明不了什么,但是誰讓周先生一早就覺得宋承鄞是個不靠譜的孩子,再來這么一出,宋承鄞在他眼里,簡直就是被判了死刑。

    講堂內,原本埋頭苦學準備詩會的學子,忽然感覺到周圍氣溫一下子降低了,茫然抬頭四顧,視線轉了一圈沒發現什么不對,就又低下頭去繼續之前的事。

    但是幾個心思活絡的人瞧見周先生瞬間變幻的臉色,心底暗笑,那兩個不合群的小子要倒霉了。

    另一邊,李修齊將宋承鄞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后,也不廢話,開口噼里啪啦一口氣將有關清明詩會的事跟他解釋完了。

    宋承鄞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面無表情,神色倒是異常的認真。

    李修齊解釋完后,順嘴問了一句,“我說宋成啊,你別告訴我,你是真不知道這事啊?”說到底,他還是不信,宋承鄞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

    宋承鄞點頭,應道,“嗯。”

    事實上,他是真的不知道。雖說他貴為皇子,卻只是空有名頭,在遇見顧傾城以前,他甚至連吃一頓豐盛的飯都是奢求,幾度重病垂死,卻連御醫都請不到。

    在這樣的前提下,讀書識字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奢求,自然也就無從知道對讀書人而言是常識的清明詩會。

    李修齊聞言,怪叫一聲,那神色就像是見鬼了似的,上上下下將宋承鄞打量了個遍,“我說宋承,你被逗我玩了好不好,之前的事我就開個玩笑,真的,只是玩笑!”

    宋承鄞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什么變化,靜靜看了李修齊一眼,解釋道,“我沒說謊,我家中情況有些特殊。”

    這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卻被李修齊腦補出了一段讓人同情不已的劇情,于是他再看向宋承鄞的眼神,就變成了同情,“這些年辛苦你了,卿晚小姐也是。”他拍了拍宋承鄞的肩膀,又道,“走吧,該回講堂了,不然周老頭又要又要發火了。”

    宋承鄞一臉莫名的看他,“……”我還什么都沒說,你又知道什么了?

    兩人出了角落,往講堂走去,不過想法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他們才走到講堂大門處,就見憤怒的周先生手中的書冊迎面飛來,緊接著是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你們兩個給老夫滾出去!”

    李修齊駕輕就熟的躲開迎面而來的不明飛行物,臉上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什么變化。宋承鄞則是因為身高原因,根本就不用躲。

    眼見著自己扔出去的書冊直直的掉落到地上,周先生氣的要死,臉色更難看了,伸手指著門外的李修齊,吼道,“李修齊,宋承鄞,你們兩個給老夫滾出去!”周先生是斯文人,罵人的話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李修齊依舊跟沒事人一樣,仿佛被點名的人不是他一樣,笑嘻嘻朝周先生道,“學生遵命,這就滾。”說罷,不等周先生發話,拍了拍宋承鄞的肩膀,“撤!”話音還沒落下,人就已經跑了。

    “……”宋承鄞沒想到李修齊忽然來這么一出,他猶豫了一下,而后一本正經的重復了一遍李修齊的話,“學生遵命,這就滾。”說罷,追著李修齊離開的方向跑去。

    宋承鄞不知道,他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著這種話,其實比李修齊嘻嘻哈哈的殺傷力更大。

    兩人溜得極快,沒見到講堂內,周先生的神色變幻得那叫一個快,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李修齊這渾小子,自己不靠譜也就罷了,還把別人也給帶壞,我非得讓李二好好修理他一頓不可!”

    李二指的是李御醫,那群熟悉的老朋友彼此稱呼排行。很顯然,周先生跟李御醫是熟人,也就是說,李修齊這次告家長是挨定了。雖然對他來說,告不告根本不痛不癢的。

    ——

    另一邊,顧傾城依舊每日茶館酒肆的行程,在一街的茶樓坐了一早上,聽了許多的趣聞。中午的時候,回府邸用過午膳之后,下午繼續外出,不過這次的目的地換成了二街。

    原本以為是跟之前一樣,點一壺茶,靜坐一下午,誰知卻碰上了一個熟人。

    其實說熟人也不準確,但這個人的確是特殊的。

    之前顧傾城帶著宋承鄞來白鹿書院求學的時候,遇見的那個人,楚臨風。正是因為他的緣故,顧傾城一行人被連累,險些被從上山疾馳而下的馬車撞下山崖,好在暗衛反應快,才沒出事。而顧傾城雖然受了一點小傷,卻因禍得福,想起了前世的記憶。

    “宋小姐?”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自不遠處傳來。

    顧傾城聞言,緩緩轉過頭去,靜默片刻,而后輕輕點頭,“楚公子。”

    女子清冷的聲音的聲音,如珠落玉盤,讓原本有些嘈雜的茶樓,一瞬間安靜下來。

    ☆、第60章

    長得丑見不得人,不會說話的啞巴,即便說話的人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的人,但凡腦子沒問題的,都知道這話罵的是誰。

    那邊話音才落下,本就安靜的環境,這下幾乎快達到落針可聞的地步。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顧傾城身上。

    楚臨風剛從京城歸來,對源縣近段時間發生的事并不清楚,但從那幾個人說話的時機以及看向這邊的輕蔑眼神,就能察覺到不妥,再有周圍人一致看過來的眼神,他也就能確定,那幾個人的確是在詆毀顧傾城。

    楚臨風的眼底神色一瞬間變得暗沉,面上卻仍舊帶著笑意,“之前的事,多謝宋小姐援手,我此次歸來之前,家中長輩囑咐一定要好生謝過宋小姐,恰逢今日偶遇,不知宋小姐可有時間,我做東在聚福樓宴請宋小姐。”

    他不了解事情的起因經過,不好盲目處理,只得另尋途徑解決。索性便將之前顧傾城幫過他的事說了出來,畢竟是他先打了招呼,顧傾城才回應的,且她對他有恩。如此一來,也算是為她正名了。

    源縣只是一個小縣城,名聲能傳遍整個北方地區,甚至在南方也頗為有名,是因為白鹿書院以及盛霖書院的存在。作為幾乎包攬了歷屆科舉前三甲的兩座書院之一的白鹿書院的學子,楚臨風的才學幾乎得到了書院所有先生的贊揚,乃是兩年后科舉最有可能奪得魁首的人選之一。再加上他樣貌生得英俊,不負臨風之名,是以,在源縣這片地界上,很少有人不認識他。

    因著楚臨風的解圍,原本落在顧傾城身上的異樣目光收回了不少,余下的也收斂了許多。

    照理說,接下來應該是雙方順著這臺階下來,就當做什么都沒發生,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并非如此。

    且不說顧傾城愿不愿意就這么算了什么都不追究,隔壁那幾個人明顯的就是不想息事寧人,仍舊以那種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顧傾城,竟是又開始交談起來,聲音雖不是很大,但是也不小,足夠讓顧傾城一行人聽見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幾人這會兒說的話,周遭的人卻是聽不懂了。他們并非是用官話來交談,聽那語調,應當是地方的方言。

    那幾人有說有笑的,好不開心的樣子,若非他們的目光時不時的會落到顧傾城那桌去,會讓人覺得他們只是在聊一些開心的事。

    茶樓內多是書生學子,雖家世貧富不一,但都有幾分文人的傲骨,像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一弱質女子為難的事,是他們所不屑的,且這事又明顯是那幾人不對,挑事在先。卻不想,在楚臨風出言解圍之后,他們竟是還不罷休,換了方言繼續說人長短,簡直可恨。

    然而,周遭的人雖然很不恥那幾人的行為,卻也拿他們無可奈何,因為他們說的是方言,周圍的人都聽不懂。

    而那幾人也正是仗著這一點,才肆無忌憚的說著難聽的話,目光也愈發的放肆。

    他們三人來自晉國南方的縣城,在當地也是頗有才名。幾人遠道而來參加清明詩會,便是打著一鳴驚人的主意,入得貴人的眼,自此飛黃騰達。

    然而理想十分美好,現實卻十分殘酷。幾人平日里自視甚高,真當自己是文曲星轉世,可是出了縣城,來到天下文人的圣地之后,才發現天外有天,別說一鳴驚人了,早已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

    幾人因此心中憤憤不平,恰好遇上顧傾城這個樂子,暫時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關于此事,小小的縣城內已經流傳出數十個版本,雖然故事的起因發展各有不同,但結論倒是出奇的一致,都說顧傾城這番行為,目的是想要找合適的郎君。

    才子佳人,紅袖添香的故事,大多數人都不陌生。顧傾城雖然以輕紗遮面,未曾露出真容,但露出的那一雙眼,便能讓人銷.魂,且又聽聞顧傾城家業頗豐,家中只有一幼弟,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幾人不免動了心思。

    只是顧傾城從始至終都只是點了一壺上好的茶,靜坐在一旁傾聽,從不開口說話,叫人摸不清她的想法,無從下手。

    如今卻是應了楚臨風的話,聲音宛若天籟,讓人沉醉不已。但一想到與她說話的并非自己,幾人心中不免生出不喜,于是便忍不住脫口諷刺。卻不想楚臨風很快出言為她解圍,幾人心中怒氣未消,又不好明著得罪楚臨風,是以腦子一轉,想出了以方言交談的方式。

    事情果真如他們所想,周圍沒人聽得懂他們說什么,于是他們交談的內容愈發的露骨,還伴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就在他們興致勃勃的討論著無恥的話題時,那道宛若天籟的聲音再度響起,幾人好似遭雷劈了一般,面上表情僵硬。

    周圍的人也有那么一瞬間的呆愣,而后興致勃勃的來回打量雙方。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顧傾城的聲音好聽,而是因為她說出口的話,雖然聽不懂具體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分辨得出,她說的話,與那幾人交談時用的,是同一種語言。

    顧傾城本是陳國人,雖然通曉晉國官話,但也僅限于此,對于晉國的方言根本一竅不通。

    入宮為妃近十年的時間里,別人汲汲營營,費盡心思手段想要得到的東西,她根本不在乎。不過在撇除了這么一個打發時間的游戲之后,她也得找點事給自己做,才不會無聊。

    而她打發時間的游戲,恰好就是學習各地方言。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拿學過的方言罵宋鴻逸一頓。

    學了幾年的方言,她也不過學會了幾種而已,而那幾個人交談用的方言,恰好包含在其中。不得不說,這幾個人也真是夠倒霉的。

    這喜聞樂見的發展,出乎眾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