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本宮說過了，鹽的販賣問題本宮會解決，現(xiàn)在你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是，兩個條件，選哪個？”

    “當(dāng)然，本宮建議你們選擇后者，謝家雖為百年世家，但是要想在整個晉國境內(nèi)販鹽，且競爭對手還是官府，前景并不樂觀。不如將范圍縮小到一定地區(qū)，更有優(yōu)勢。”

    顧傾城這話很是在理，謝家有能力全國鋪貨不假，但是要跟官府競爭，因?yàn)楦鞣N客觀的原因，根本占據(jù)不了什么優(yōu)勢。

    然而還不等宋承瑀作出選擇，顧傾城又補(bǔ)充道，“如果是在特定的地區(qū)的話，本宮可以嘗試爭取到獨(dú)家販賣的權(quán)利。”

    聽完這話，宋承瑀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娘娘口中的獨(dú)家販賣的權(quán)利，是什么意思？！”

    相比宋承瑀的緊張，顧傾城卻是一片淡然，“字面上的意思，若是本宮爭取到這個權(quán)利，那么謝家指定的地界里，官府將不會再販賣鹽。”

    宋承瑀本想開口反駁說“這不可能”，卻一下子想起顧傾城到來之前看到的那道身影，若他沒認(rèn)錯的話，顧傾城說的話，也不是全無根據(jù)。

    至此，顧傾城已經(jīng)把她所能拿出的籌碼盡數(shù)攤開，余下的，則是看謝家能拿出什么樣的條件來換取了。

    顧傾城在知道鹽的價值以后，第一時間就考慮過要借此換取什么利益。宋鴻逸所說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僅僅只是從她腦中一閃而逝，驚不起半點(diǎn)漣漪。

    一番思索之后，她最終確定了想要的東西——權(quán)利，卻不是為自己謀的，也不是直接索要的，而是通過合作的方式，從別人身上獲取，用來扶持宋承鄞。

    因?yàn)樗芮宄绻苯娱_口向宋鴻逸手中索要權(quán)利給宋承鄞的話，他肯定會給，但是也一定會從中作梗，如此一來，到最后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于是只剩下找人合作這一條路。而如何選擇合作伙伴，也是一個問題。普通人肯定沒有能力跟官府競爭，所以只能是大世家，可是她本是陳國人，入宮這些年來又是深居簡出，不曾結(jié)交任何人，貿(mào)然去尋求合作，恐怕連人家的門都進(jìn)不去。

    這樣一來，她能選擇的，就只剩下謝家了。因?yàn)橹熬冗^皇后一次，討要完人情之后，本該彼此兩清，可是因?yàn)榧偕矸莸脑颍x家多少還有些聯(lián)系。因此她便寫了信讓人送到謝丞相手中。

    謝家為百年世家，其根基之深固，便是皇帝也不敢輕易拿其開刀。且謝老爺子乃當(dāng)今丞相，門生遍及朝野，對宋承鄞來說，無異于是一顆大樹。

    正因?yàn)榭紤]到這些，顧傾城最后才選擇跟謝家合作。

    因?yàn)槭玛P(guān)重大，宋承瑀言明需要跟齊先生商量一番以后，才能給出答案。

    對此，顧傾城表示理解。反正她不急，而且宋鴻逸那邊也還沒真正得到準(zhǔn)信。

    她吩咐柳紅去準(zhǔn)備客房讓二人住下，什么時候商量好了，直接派人去通知她即可。交代完了之后，她便帶著人離開了。

    ☆、第52章

    顧傾城帶著人走了之后，宋承瑀斥退花廳內(nèi)伺候的人，關(guān)上門之后，這才返身走到齊衡松身邊坐下，問道，“先生對此有何看法？”

    齊衡松卻并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感慨了一句，“顧淑妃真乃奇女子！”而后過了片刻，才繼續(xù)道，“殿下應(yīng)當(dāng)清楚，新的鹽的提取技術(shù)代表著什么。顧淑妃給出的兩個選擇，即便撇開部分地區(qū)獨(dú)家販賣的權(quán)利不談，誠如她所言，選擇在一定范圍內(nèi)販?zhǔn)埯}對我們來說，更加有利。”

    “可以說，這一技術(shù)，謝家勢在必得。然而顧淑妃卻留了一手，未曾直接提出條件，反而將決定權(quán)交到我們手上，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我們卻拿她無可奈何。”

    “有能力吃下這一技術(shù)的世家雖然不多，卻也不止一個謝家。她雖然最先找了謝家，同樣也可以找別家。她如今可謂是穩(wěn)坐釣魚臺，對我們來說，十分的不利。”

    齊衡松這一番話，只將目前的形勢簡單明了的分析了一遍，卻幾乎沒給出任何建議。

    這也是對宋承瑀的一種考驗(yàn)。

    當(dāng)今皇上還未立太子，而他身為皇后嫡出的皇子，母族又是百年世家，將來繼承大位的可能非常大。是以，自幼起，身邊人對他的教導(dǎo)就十分嚴(yán)厲，無論是謝丞相還是齊先生，很多時候，都只是在引導(dǎo)他，而非替他做決定。

    宋承瑀聞言，沉默片刻后，道，“學(xué)生以為，顧淑妃之所以會先找上謝家，是有緣由的。”

    “說說緣由為何？。”齊衡松有些驚訝。

    宋承瑀點(diǎn)頭，將其猜想娓娓道來，“學(xué)生也是方才才想起，前些時日先生去拜訪舊友的時候，祖父曾遣人來告知過，顧淑妃托通過母后托謝家偽造了兩個身份，對外稱是謝家旁支。”

    齊衡松聞言，不由得會心一笑，道，“如此一來，我們倒是憑空增添兩分籌碼了。”

    宋承瑀點(diǎn)頭，“學(xué)生也是這么想的。謝家雖然需要這一技術(shù)，顧淑妃也不見得就不會有求于謝家。”

    宋承瑀就此跟齊衡松討論開來，等得出初步結(jié)果的時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經(jīng)暗了下來。宋承瑀原本想直接去找顧傾城詳談的，卻被侍女告知，她正在會客。

    宋承瑀聞言，一瞬間就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道身影，脫口問道，“是誰？”而話音才落下，他就察覺不妥了，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柳綠視若未見，恭敬道，“殿下恕罪。”這便是委婉的拒絕了。

    宋承瑀從來都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更何況此刻本就是他的做法不妥當(dāng)，是以微微點(diǎn)過頭之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去的時候，他的步伐略有些快，因?yàn)樾闹杏惺孪肱c齊先生商議，關(guān)于顧傾城正在會見的客人。

    另一邊，顧傾城斜倚在軟榻上，正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人。

    “你到底還是回來了。”明明是淡漠的語氣，配上她的表情，卻無端的讓人覺得無比諷刺。

    宋鴻逸黑著一張臉，沉默不語。

    該說的顧傾城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這會兒見他不說話，她也懶得再跟他廢話，索性就當(dāng)做他不存在，顧自拿起榻上的話本故事，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起來。

    這場無聲的對峙持續(xù)了許久，最終還是宋鴻逸敗下陣來，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顧傾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什么都不要，只要朕開口求你。這對你來說，根本就沒有什么益處，不是嗎？”

    說到底，鹽的提取技術(shù)所帶來的誘惑太大，難以抵御，因?yàn)橹灰莆樟诉@一技術(shù)，不止能解決晉朝百姓用鹽的問題，甚至還可以高價販賣到別的國家去。

    但是顧傾城提出的條件對他來說卻太過為難，他貴為皇帝，如何能撇下尊嚴(yán)去求一個女人。可要他就此放棄，卻又做不到。

    今晨他盛怒之下拂袖離去，卻也只是回了客房而已，而不是直接啟程回京。在客房獨(dú)處了許久，待到情緒平復(fù)之后，他才再度找上顧傾城，企圖說服她更換條件。

    顧傾城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換換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確如你所言，就是要一個包子，餓了還能填填肚子，而要你低頭求我，根本沒有任何益處。”

    宋鴻逸聞言，臉色更難看了。堂堂帝王的尊嚴(yán)，卻被拿來與一個包子做比較！

    然而顧傾城的話還沒說完，“但是，我開心，我樂意，我學(xué)圣人脫離低俗的物質(zhì)生活，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上的需求，你管得著嗎！”

    宋鴻逸聞言，一下子竟是無言以對。沉默許久以后，幾不可見的點(diǎn)了頭，道，“朕答應(yīng)你就是了。”語氣聽起來給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他以為他只需要妥協(xié)就可以了，誰知顧傾城簡直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話就又把他剛消散的怒火給勾了起來。

    她說，“不好意思，我又改變主意了。”

    宋鴻逸聞言，沉默片刻，而后狠狠盯著她，咬牙一字一句道，“顧，傾，城！”他眼中滿是怒火，仿佛下一秒就會化為實(shí)質(zhì)，將眼前的一切灼燒殆盡。

    顧傾城卻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淡然的表情，“雖然你的信譽(yù)不錯，但我忽然想起，僅憑我一個人，想要做鹽的買賣，有些困難，這樣吧，你再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劃出一片區(qū)域來，讓我獨(dú)家經(jīng)營，如何？”

    宋鴻逸沉默著看了她半晌，才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顧傾城以手掩唇打了個哈欠，“意思就是在劃出來的這片區(qū)域內(nèi)，除了我以外，，即便是官府也不能販鹽。且這片地區(qū)內(nèi)鹽礦，亦歸我所有。”

    宋鴻逸氣極反笑，剛想諷刺顧傾城簡直是癡心妄想，只是不等他開口，卻又聽得她接著說道，“你先別忙著諷刺我癡心妄想，我之前承諾過的條件也對應(yīng)修改了，經(jīng)營所得的利潤，其中兩成歸你，如何？”

    “顧傾城，你是朕見過最聰明的女人。”宋鴻逸忽然說了這么一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若是從一開始，你就將這份聰明勁用在討好朕上面，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幅局面。”

    顧傾城，“呵呵。”

    見她如此反應(yīng)，宋鴻逸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利潤兩成歸朕，余下八成，朕想知道，你準(zhǔn)備跟誰合作，又怎么分成？”宋鴻逸不答反問，“你應(yīng)該清楚，這個東西有多重要，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外人知曉。”

    顧傾城懶洋洋的點(diǎn)頭，“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所以特意找了“內(nèi)人”合作，請不要隨便質(zhì)疑我的智商，謝謝。”

    宋鴻逸決定暫時不跟她計較細(xì)節(jié)問題，只抓重點(diǎn)，“你所謂的內(nèi)人是誰？”

    顧傾城答道，“謝家。”

    宋鴻逸又問，“那個謝家？”

    顧傾城點(diǎn)頭，“那個謝家。”

    宋鴻逸微微瞇了瞇眼，“任憑謝家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現(xiàn)在就得知你手中握有這一技術(shù)。朕想知道，你為什么會找上謝家？”

    顧傾城收回視線不再看他，復(fù)又拿起之前話本翻看起來，“很明顯不是嗎，我看好二皇子。”

    宋鴻逸諷刺道，“在你看來，朕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嗎？別人不知道，你卻是很清楚，朕若得長生，這萬里山河便不會再易主。”

    他頓了頓，忽然瞇起眼，語氣十分危險，“還是說，你之前告訴朕的長生之法，其實(shí)是騙朕的？”

    當(dāng)然是騙你的，這世上怎么可能有所謂的長生不老之術(shù)。

    顧傾城心中想法如此，卻不可能真的說出來，不然宋鴻逸指不定一怒之下現(xiàn)在就要了她的命，根本不可能等到八年之后。

    “看來你的智商也不是很低嘛，不至于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她以這樣一句毫不相干的話轉(zhuǎn)移話題，而后才接著回答宋鴻逸之前的問題，“你問我為什么會選擇謝家，你是不是忘了，我如今可是名義上的謝家人，謝家旁支的表姑娘，宋卿晚。”

    宋鴻逸忽然問道，“朕若是沒猜錯，你之前怕是不止往京城送了一封信吧，謝家的人，如今是不是已經(jīng)到達(dá)天水山莊了？”

    顧傾城點(diǎn)頭。

    “謝家派了誰來？”

    “自己去查。”

    “很好。你的條件，朕答應(yīng)了，鹽的提取技術(shù)什么時候交給朕？”

    “等你把蓋了玉璽以及你的私印的合約書給我以后，我自然會將東西交給你。”

    “待朕回京之后，便派人將合約書給你。”宋鴻逸說罷，起身便要離開。

    卻聽得顧傾城道，“等等。”

    宋鴻逸居高臨下俯視她，有些不耐煩道，“別告訴朕，你有改主意了！”

    顧傾城搖頭，“我不是那么善變的人。我只是想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鴻逸聞言，皺眉道，“朕忘了什么？”

    顧傾城一臉?biāo)菩Ψ切Φ谋砬椋拔姨岬膬蓚€條件，你都答應(yīng)了，第二個條件不能需要一定時間來兌現(xiàn)，可是第一個并不需要，不是嗎？別忘了，這可是起到?jīng)Q定性作用的條件。”

    宋鴻逸聞言，臉色瞬間變換，那叫一個精彩，許久之后，才咬牙切齒道，“朕求你！”說罷，拂袖而去。

    沒過多久，柳綠便帶著好奇的表情，越過繡富貴牡丹圖案的屏風(fēng)，來到顧傾城身邊，問道，“主子，可是談成了？”

    顧傾城微微點(diǎn)頭。

    柳綠見狀，眼睛一瞬間瞪大，驚訝道，“陛下他真的答應(yīng)了！”

    顧傾城笑而不語。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她跟宋鴻逸明爭暗斗了這么多年，對于他這個人，再了解不過，正是因?yàn)橛邪盐账硒櫼輹饝?yīng)，她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第53章

    跟顧傾城達(dá)成交易之后，宋鴻逸當(dāng)天夜里便帶著人離開天水山莊，連夜趕回京城了。而他之所以這么急，一是因?yàn)樗舜文耸乔那碾x京，朝中大臣并不知曉，對外宣稱身體有恙，這期間早朝暫免，各地送來的奏折已經(jīng)堆積了許多，他若是再不回去，指不定會傳出什么留言；而第二個原因，則是因?yàn)樗麜簳r不想再看到顧傾城，堂堂帝王的尊嚴(yán)，卻被這個女人踩在腳下，叫他不想在這個再多呆一刻。

    宋鴻逸帶著人離開一事，宋承瑀與齊衡松并不知曉。

    因?yàn)檎麄€天水山莊在短短月余的時間內(nèi)，被顧傾城完全掌控，以至于無論是宋鴻逸還是宋承瑀，若非是她事先安排，他們根本無法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而之前宋承瑀與齊衡松之所以能在花廳偶然間見到宋鴻逸的身影，正是顧傾城刻意安排的結(jié)果。

    不為別的，只是傳達(dá)出一個訊息，貴為一國之君坐擁萬里錦繡山河的皇帝都得自己找上門來，你謝家想要拿大，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如此，也是在給自己增加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