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江衾這才低頭抿了一口,就一口,連一條面都沒多要他的。 程曦珩還在堅持,江衾卻扭開了頭,“你吃吧。” “你晚餐還沒吃。”程曦珩想故技重施哄她多吃幾口,卻被她推開了,她脾氣暴躁,“我不想吃,你別煩我!” 那一聲,把氣氛吼安靜了。 江衾扶了扶額頭,她也覺得自己的失控莫名其妙,“對不起,我真的吃不下。” 程曦珩也不說話,關上副駕駛室的車門轉頭就把泡面丟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然后折回來,徑直走回駕駛室,如常發動車,駛離服務區,自始至終,他自己一口東西都沒吃。 車里很安靜,江衾嘆了口氣,“你不餓嗎?” “不餓。”程曦珩開車的時候很認真,即使在趕路車子也開得很穩,“你累了就先睡一覺,到了我叫你。” 江衾推了推他的胳膊。 程曦珩低頭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叫人不覺心軟,“我生氣的是你不管不顧自己的身體。” “你的胃不好。”程曦珩握著方向盤手微微緊了些,眉頭也微微蹙起。 江衾收回了手,蜷縮在副駕駛,開口的時候,聲音悶悶的,“我有時候確實怪討人嫌的。” 程曦珩沒說話,這時候的江衾確實討人嫌,這都什么跟什么。 江衾變換了好幾個姿勢,終于沉沉睡著。被程曦珩叫醒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幾點了,天色已全黑,他手里是打包好的熱粥,他眉眼沉沉的,“吃完了再走。” 然后關上車門,往車后的方向走去。 江衾只看到他的背影,剪裁得體的襯衫被壓出了幾道褶皺,袖子隨意地挽上手臂的位置,背對著她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衾握著手中的熱粥,卻沒有跟他解釋的沖動,她自己也說不出的煩躁,估計跟他說也說不清楚。但這個點,確實是餓了。 幾口熱粥下肚,肚子才后知后覺地叫起來,原來已經餓過頭了。 江衾吃飽了,下車丟垃圾,并沒有看到程曦珩。繞著服務區走了一圈,也不見他人。 找不到他,江衾有些惱,也有些悶,回到車里才發現他也回來了。 她眉頭微蹙,“你去哪了?” “吃飯。”程曦珩給她扣上安全帶,直視她的眼睛,“去找我了?” 江衾垂下眼眸,看不出是喜是怒,“下次出去記得帶手機。” “好。”程曦珩揉了揉她的頭發,他真是敗給她了,“生氣了?” “沒有。”江衾也不阻止他,也不跟他犟,只是淡淡的,感覺有著一層隔閡,“你開車吧。” 程曦珩收回手,末了,又看了一眼江衾,心里緊緊的,松不出一口氣。 走走停停,終于在半夜四點到了醫院。 林月馨是在江家別墅跳樓的,江家別墅不高,只有四層,她卻是腦先著地,當場死亡。 醫生大致說了一下情況,末了留了四個字“節哀順變”,這事就算了了。 江衾苦笑,沒有勇氣拉開遮臉的白布,那一瞬間,她甚至想不起母親的模樣。江衾直直地站在床邊,看著那純凈到壓抑的白色,連氣都不敢喘。 誰曾想,一個半月前,她還用盡全力甩了她一巴掌,一個半月后,她竟然毫無聲息地躺在這里,醫生告訴她,已經死了。 一個小時后,江念和喬緒也趕到。 江念的臉色有些蒼白,一來就撩開了蓋尸的白布,哭聲大慟,偌大的停尸間里是她凄厲絕望的哭聲,只是聽,就覺得悲涼。 看到林月馨臉的那一瞬間,江衾不受控地退了兩步,她嚇到了,心砰砰亂跳,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雖然縫合了,但是那種鉆心之痛,她好似親身經歷了一番,最后跌坐在地上,再也不敢看,手剜著胸口,那里痛得她要窒息。 江衾冷不防跌倒在地,兩道頎長的身影同時沖向他。 悲痛的哭聲突然一停,喬緒的身影也頓住了,他看著江衾的眼神是旁人不懂的情緒和波動,復而又看向江念,眼神里卻是復雜。 江衾跌靠在程曦珩的懷里,許久才說了三個字,“心……好痛!” 作者有話要說: 林月馨的死其實并不突然。。。 從她出場開始,我就謀劃著她什么時候死合適。 我好壞…… 然后,你們好故意,談談戀愛就漲收,一寫陰謀就掉……意思是讓阿衾收了心,好好談戀愛是嗎! ps,現在已經是碼一章發一章了。。然后我卡文了orz、、 ☆、五十八 林月馨的葬禮是在兩天后。 比起江念的失控,江衾一直很平靜。安靜地吃,安靜地睡,甚至連靈堂都沒有多大逗留。他們說她沒心沒肺,即便是自己的母親,她都依舊無動于衷。 正如七年前,對待她的父親。 江念一臉疲倦,一場突如其來的生離死別,她甚至都沒有坐下來,好好跟江衾說過話。葬禮結束的第一頓飯,吃得分外安靜。 江衾主動打破了沉默,“她為什么會跳樓?” 餐桌上是滲人的沉寂,甚至連咀嚼的聲音都沒有,江念含著一口飯,不上不下,哭得紅腫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盯著江衾,不知道是憤怒還是不舍,她的口吻有點重,“我要知道,媽還會有機會跳嗎?” 沉默。 還是沉默。 江衾放下碗筷,嘴角微掀,“我吃飽了。”順手拉上了程曦珩,“走吧。” 后者輕輕點頭,扶著江衾的肩頭,末了垂眼看了一眼喬緒,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才偕同江衾一起離開,他低頭問她,“為什么不說?” 晚風吹來,吹干她黏在額角的劉海,帶來一陣涼意,那陣涼意卻一直寒到心底,“誰知道她跳樓的前一瞬間想的是不是成全江念。” 程曦珩沒說話,對母親的記憶雖然只有童年時候的幾個模糊的影像,但是他一直覺得溫暖。對于江衾,母親這個詞卻是那般冰涼,甚至寒心。 她的母親至死,都沒有愛過她。 江衾先上了車,大夏天的車里是令人窒息的燥熱,她把空調開到最大,許久才開口,“你還記得那個紅珊瑚的項鏈嗎?” 程曦珩點頭,他后來找人在小區了找了三天,甚至找了很多渠道,都沒有找到那款的珊瑚項鏈。 江衾的眸子閃了閃,似笑非笑,“有一次她去海邊,順手給我捎了一條項鏈。給我的時候,價格都沒有撕,十塊錢,可我卻戴了十幾年。” “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動給我買東西,而且……”江衾頓了頓,“江念沒有。” 空調運轉了許久,車內清涼了許多。程曦珩緩緩發動車,順著國道行駛。 “你覺得,我應該問清楚嗎?”江衾盯著程曦珩緊繃的側顏,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等著他的答案。他向來都能在她最迷茫的時候,給她一個清晰的答案和最簡答有力的理由。 而這一次,他亦是猶豫的。 最后,他薄唇翕張,低沉而好聽的聲音自他唇邊溢出,“或者,你可以去問喬緒,他肯定知道。” 這一直是江衾不想去想和去猜的方向,她何嘗猜不到,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喬緒會幫著江念瞞著這件事。如果說江念害死了林月馨,那喬緒就是幫兇。 江衾側坐在副駕上,她非常清醒地,極為肯定地猜想喬緒絕對知道這件事,并且幫江念隱瞞了。 江衾垂著眼眸看向程曦珩,眼神極其幽怨復雜。 程曦珩目不斜視地開口,“不要在我面前為別的男人皺眉,甚至苦惱。”話雖這么說,他卻很清楚該怎么做,“只要不瞞著我,我就允許你去見他。” 江衾緊抿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挪開,抱怨道,“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程曦珩不動聲色,繼續認真開車,心里卻在腹議,男人最清楚男人,程曦珩再清楚不過,喬緒看著江衾的眼里□□裸地寫著兩個大字——“我的。” 誰家的小白兔被人這么虎視眈眈地盯著能不著急的? 江衾半笑半愁,她樂呵不起來,想起林月馨,心頭跟哽了一團棉花似的,揮之不散,驅之不盡,長嘆了一口氣,“程曦珩呀。” 程曦珩好脾氣地答應著,“嗯?” “我沒吃飽。”江衾莫名噗嗤一聲笑了,故作輕松,“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人生。” “好。”打完方向,程曦珩才忍不住去抽出一只手去捏江衾的臉,“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難過了就別硬撐。” 江衾眨巴著瞅著他,義正言辭地開口,“那程曦珩,你陪我一起哭!” “……” 在程曦珩的監視下,不,應該說是支持下,江衾主動約見了喬緒。 江衾清楚地意識到,這么多事情以后,她和喬緒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生疏,“我查到林月馨有雙重人格和輕微的抑郁癥。” 聞言,喬緒不驚訝也不解釋,在江衾跟他說有事情要找他談談的時候,他就猜到她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果然,他是知道的。 “為什么明知道她獨處會有危險,還放任她一個人在家?”江衾擰起眉頭看喬緒,那眼神幾乎要將他生吞。即便林月馨沒有疼愛過她,甚至不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可是她依舊…… 依舊沒辦法見她如此悲慘絕望的死去,而自己依舊假裝若無其事。 喬緒十指交疊,他原本有很多說話可以為自己為江念開罪,可是他做不到,他早就對自己說過,不會再欺騙她。 沉默,又是沉默。 江衾煩透了他這樣,“我拼命說服自己,說這件事你并不知情,說你阻止不了江念但是你又分不出心來照顧林月馨……可你卻這樣默認了!”握緊的拳頭狠狠地砸向桌面,“都這種局面了,你還要繼續袒護江念是嗎!” “她袒護我有什么不對?”江念不知道什么時候到的,開口的時候波瀾不驚,“你就是他小姨子,憑什么要事事以你為優先?” 江念說得太有道理,江衾反駁不了,但是她的憤怒不會因為她的質疑而消散,“行,那你告訴我,你口口聲聲說會好好照顧林月馨是糊弄我的是嗎?林月馨一死,你就本性暴露是嗎?” 江念不置可否,“那又怎樣?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為你設的局你看不出來?把你引回喬城,讓你置身于e.l的收購風波中,自始至終都是一場陰謀,你不知道嗎?是你自己向董事會承認并擁護喬緒的管理權,并放棄自己的管理權你忘了?” “局?”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江衾比江念想象中要淡定許多,她微笑著看向自己,“喬緒差點被我掐死也是局中的一環?” “那只是個意外。” 江衾輕笑,“假裝你臆想的是真的吧,但是我不介意告訴你,你拿到的林月馨轉讓股權的合同是無效的。” 江念一愣。 “林月馨精神病相關的初次確診是在七年前,但是合同簽訂是在兩年前。”江衾頓了頓,“期間沒有任何治療,如果你無法出示合同簽訂時林月馨是清醒狀態,此合同,無效。” “你很清楚這份合同是無效的,只要林月馨還活著,隨時有可能被我發現破綻,拿回不屬于你的股權。”江衾一字一頓地開口,“所以你一度下藥讓她精神恍惚,最后跳樓自殺對嗎?” “你放屁!”江念抓著江衾的衣領,齜牙咧嘴地威脅道,“你沒有證據,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