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室內三人手上的動作齊齊一頓,琉璃趕緊朝遲遲擺了擺手,示意她拖延時間,自己這邊則是跟那個少年一起,忙著給他換衣服。遲遲眼睛看著他們,說話卻是對外面講的,“本宮已經休息了,剛才并未聽到什么聲音,你們去別處吧。”說話間她自己就在快手快腳地取下頭上的發簪。 外面的人當然不會就這樣簡單地離開,既然能夠被姜賦淳帶過來,那就肯定是他的心腹,“此事非同小可,還請殿下起身,讓臣等探查一番,確保刺客并未過來,保障殿下的安全。” 里面的遲遲似乎面有難色,想了想,說道,“本宮如今衣衫不整......那就請大人稍待了。”聽到她這么快就答應了下來,外面的那個侍衛首領也有片刻的詫異,不過想到她小女孩兒心性,或許剛才真的是因為臨睡覺了衣衫不整,不便見外客,也未可知。 他朝里面行了一個禮,“多謝殿□□諒。”里面沒有聲音,細細聽過去好像有穿衣服的窸窣聲,看來她說的也不是假話。那個侍衛首領放心下來,安安靜靜地在外面等著。 可這一等就是許久,遲遲到底是長公主,他們又是外男,能夠答應讓他們進去搜一搜已經是開恩了,他再不好催她。只是等了這許久都沒有見人過來開門,那侍衛首領唯恐有變,饒是不合規矩,也硬著頭皮問道,“殿下?殿下?” “哎呀,你再等一會兒吧。”里面傳來遲遲不耐煩的聲音。她話音剛落,那個侍衛首領就看見回廊那邊姜素素帶著姜賦淳走了過來。他給二人行了禮,姜賦淳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廂房,沉著臉問道,“怎么回事?” 那個侍衛首領把情況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姜素素聽了,以為遲遲是借著這個機會要逃走,也急得不行。當下便過去敲門,“遲遲?你在里面嗎?”遲遲沒有應聲,姜素素繼續再叫,“長公主殿下?”里面依然沒有聲音。 姜賦淳此刻已經是面沉如水,他走上前來,一把掀開姜素素,沉聲喝道,“讓開。”姜素素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看見姜賦淳猛地推開了廂房的大門。她下意識地低呼了一聲,正想要阻止,姜賦淳已經頭也不回地對身邊的人吩咐,“進去搜。” 他身后的侍衛得了令,從外面一擁而上,根本不顧及遲遲。遲遲在里面驚呼一聲,像是嚇到了一樣,轉過身里盯著已經走進來的姜賦淳,喝道,“你們這是做什么?”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外面披了件衣服,頭上的釵環已經全部去掉了,看上去,就真的跟剛剛睡了覺才起來一樣。 姜賦淳看著她冷笑了一聲,好像是在笑她小女孩兒把戲不堪入目,遲遲被他看得惱了,不高興地大聲喝道,“姜賦淳本宮問你話呢。你大晚上叫這么一大群人跑到本宮的廂房里來做什么?就算你手眼通天,不將我兄妹放在眼中,你們一群大男人,也不好這么欺負我一個小姑娘吧。” 姜素素在旁邊聽得心中一驚。姜賦淳把持朝政,架空李湛,這里人人都知道,但是沒一個人敢說出口,只有遲遲,如此不畏懼他,將別人不敢說的、不能說的,就這樣宣之于口。姜素素見姜賦淳臉色比之前更黑,連忙站出來解釋道,“相爺他們這么做,也是為了保證殿下的安全,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們一起計較。況且如今相爺身上還帶著傷呢。” 遲遲輕嗤一聲,臉上的不屑之色溢于言表,“那這么說來,本宮還應該感謝姜相這么大晚上不睡覺,跑到本宮這邊來抓勞什子刺客了?” 姜賦淳一聲冷笑,朝遲遲拱手道,“不用。守衛殿下原本就是老臣職責所在,殿下只需配合就行。” 他這么蹬鼻子上臉,讓遲遲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姜相說這話可真是可笑。原本守衛我們就是你的職責,你自己的差事沒辦好,放了個刺客進來。那就算了,放刺客進來卻連人也沒抓到,如今卻要大晚上的跑到本宮這里來找人,你說,你這叫不叫自己的事情沒做好,還要干擾別人?” 姜賦淳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就是李湛當著他的面都不敢如此放肆,遲遲一個公主他更加不會放在眼中。他冷哼一聲,瞥了遲遲一眼,竟是連跟她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口,姜賦淳帶進來的人已經將遲遲這間廂房里里外外搜了個遍。過來稟報姜賦淳的時候,那個侍衛首領埋低了頭,說道,“回相爺,里面并沒有可疑之人。” 這個結果似乎是出乎姜賦淳的意料。他下意識地問道,“確定沒有嗎?” 那個侍衛首領點了點頭,“屬下親自查驗,確定沒有。” 這個結果顯然不是姜賦淳想要的。他走進來,在遲遲的廂房里轉了一圈兒,遲遲見他不依不饒,神色也不那么好,“怎么?姜相這是不在本宮這里找到點兒什么就不甘心是吧?‘ 姜賦淳沒有理她,而是繼續在屋子里搜尋著。抬頭的時候卻猛然頓住了,他看向琉璃手中抱著的東西,問道,“這是什么?”里面一片純白,中間還包著其他東西。遲遲臉色一變,當即便站出來反問道,“難道這里面還能裝下一個人不成?” 姜賦淳可不管那么多,硬是要從琉璃手上去奪,遲遲見了立刻大叫起來,“不許拿,姜賦淳你給本宮放下。”話音剛落,姜賦淳就從琉璃手上將那個包袱搶了過來。他示威一樣朝遲遲冷笑了一聲,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那個包袱打開了。 說是包袱,其實是團成一團的被單,上面還有大量紅色血跡。姜賦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笑著問道,“可否請殿下解釋一下,您這上面的是什么。” 遲遲臉色古怪,指著那上面的血跡對姜賦淳說道,“喏,如你所見,是血。” 他當然知道是血,“你們幾個人都完好無損,哪里里的血。如果不是有人受傷,又怎么會有這么大片的血跡?” 遲遲聽了急忙跳腳,“姜賦淳你給本宮說什么,什么有血就是有刺客,你這是從什么地方聽到的?” 姜賦淳上前一步,直逼遲遲,“那就請殿下給老臣解釋一下,這究竟是什么。” 遲遲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卻不回答,只是偏過頭去,看著窗外的夜色。姜賦淳見她不說話,“哼”了一聲,對身后的人吩咐道,“來人,把殿下帶下去,等回京之后交給陛下發落。”交給李湛,無非就是想讓李湛保住遲遲,答應他一系列不合適的要求。聽了他這話,姜素素和遲遲都齊齊變色。眼看著那些侍衛就要上前來,琉璃“撲通”一聲跪在姜賦淳面前,“姜相,殿下不說,奴婢來說。” “不許,不許說。”遲遲慌了神,趕緊制止琉璃。姜賦淳看著她的反應,像是貓捉老鼠一樣,他低頭看向琉璃,“你說,說出來我保證尼沒事。” 這樣當眾打臉,遲遲急得不行,琉璃轉過身來給她磕了個頭,說道,“不說奴婢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殿下被當做嫌疑犯人給帶走吧?那到時候再說,什么都晚了。”遲遲還是搖頭,“不許說,你要是敢說,就是姜相放了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琉璃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殿下,這并不算什么大事,與其丟面子,不如說出來得好,不僅你免受猜忌,將來還不用給陛下添麻煩。”姜賦淳聽她這樣說,咂摸出點兒味道來,正要繼續詢問下去,琉璃卻已經徑自開口道,“這上面的血,是殿下的癸水。” 姜賦淳臉上一呆,遲遲在那邊已經叫了起來,“琉璃我叫你不要說的。”她抬頭看向姜賦淳,原本一張白生生的俏臉上全是紅暈,“姜賦淳你個老匹夫,本宮的私密事你也好意思過來問,為老不尊。你是不是還要找個大夫過來看看本宮是不是真的生病啊?” 遲遲到底是長公主,又是女孩子,姜賦淳就是再不把他們兄妹放在眼中,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叫大夫來,就為了看看遲遲是不是真的來癸水了。遲遲是小姑娘無所謂,可他一代權臣,他還要臉呢。 姜賦淳見遲遲不停跳腳,身色間不似作偽,加上剛才他一個男子又看到了女人的臟東西,現在只想回去趕快洗手,于是冷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說道,“殿下也這么大了,以后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隨隨便便拿到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來,到底是金枝玉葉,說出去也不好聽。” 遲遲卻不會任由他這么作踐自己,學著他的樣子冷笑了一聲,說道,“是姜相自己非要過來搶的,怎么能怪到本宮頭上?還有,這些話姜相說出來未免不合適。本宮還有教養嬤嬤呢,不勞姜相費心。另外,下次再遇見,姜相還是不要到本宮身邊來了,免得出了什么事情二話不說賴在本宮身上。” 她牙尖嘴利,這種事情姜賦淳一個男人自然不好過問,也知道再跟她說下去也是無益,冷冷地瞥了一眼遲遲,帶著他的人,拂袖而去。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等到姜賦淳帶人離開,姜素素也轉身過去送人,遲遲連忙轉身,從一旁的妝奩中拿出一塊玉牌遞給已經換成女裝的那名少年,“你拿著本宮的玉牌,跟他們說這東西放在寺廟中污穢不堪,長公主殿下讓你過來處理了,他們自會放你離開。”頓了頓,又說道,“你趕緊下山去吧,我讓琉璃送你到門口。” 說著她給琉璃使了個眼色,琉璃會意,將剛才被姜賦淳打翻在地的東西撿起來交到那少年手中,“跟我來吧。”那少年點點頭,跟著琉璃一起,走到門口時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轉過身來朝遲遲行了一個禮,說道,“多謝長公主殿下,將來......”他說完又突然住了口。琉璃在一旁看得掩嘴輕笑,“將來你還要報答不成?長公主殿下還有什么是需要你報答的。” 遲遲也忍不住微笑,朝他揮了揮手,“不必了,我救你本來就不是為了所謂的報答。姜賦淳固然可恨,可你一個人跑來行刺他,也大膽了些,將來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可別這么干了。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 那少年聞言,朝遲遲深深一揖,再不多言,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遲遲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那少年長得眉目清俊,雖然衣服不太合身,但那下面有裙裾遮著,又有琉璃帶著,應當無礙。如今,只等著紀無咎過來了...... 遲遲走進內室,將之前就收拾好的包袱拿了出來,又給自己束了個干凈利落的頭發,換了身深色勁裝。做完這一切之后又過了片刻,門外傳來一聲悶哼,她臉上立刻喜笑顏開,果然,下一刻,紀無咎一身黑衣,就出現在門口。 遲遲拿著包裹連忙跑過去,她仰頭看向紀無咎,笑道,“你可算來了。”原本她今天晚上還在想怎么擺脫姜素素和琉璃,沒想到那個少年神來一筆,倒讓她不費吹灰之力。紀無咎點點頭,握住遲遲的手,入手處,他只覺得那雙小手一片冰涼,可手心卻是一片炙熱。 紀無咎心中有感,轉過頭來對她微笑道,“你怕不怕?” 遲遲搖了搖頭,很干脆果決地告訴他,“不怕。” 遲遲尚且如此無所畏懼,紀無咎再多思多慮就顯得不那么真誠了。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答應遲遲帶她走,就意味著要放棄在京中的一切。為父報仇的事情,盡管已經經營多年,但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只有遲遲,如果真的錯過了,恐怕這一生都將錯過。 他開不起這樣的玩笑,在紀無咎荒蕪的生命當中,除了遲遲是唯一的亮色,其他的,就再沒有了。他不能讓這抹唯一的色彩也失去,報仇之事,以后再另行安排吧。 紀無咎握緊了遲遲的手,笑著說道,“趁姜素素她們還沒有回來,我們趕緊走吧。”遲遲點了點頭,跟著他的步子一起,離開了那間廂房。 長公主突然不見了,姜素素為遲遲清白計,決計不會大張旗鼓地尋找,姜賦淳身邊的人她又信不過,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刻回宮奏請皇帝。李湛第一時間會派人出來封鎖城門,但也一定不會把遲遲出走的消息告訴其他人,護國寺本來就在城外,然而出京的道路只有那么一條,旨意從皇宮到關卡還有一段距離,紀無咎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在旨意到達之前,將遲遲帶出關卡去,到時候天高海闊,李湛身邊又有姜賦淳要處理,根本就不會再有精力來管遲遲了,屆時,那就真的是無拘無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