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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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真的困了。 顧烜看了一眼側身躺著的沉洛衣,微濕的頭發鋪在枕頭上,他只看了一眼,便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枕頭上被她的濕發弄的也有些微濕,臉頰一觸上去,似乎都涼到了心里面。 屋里的燈還未熄滅,顧烜仰面躺著,心思沉重的盯著床頂看。沉洛衣似乎已經睡著了,身邊傳來輕輕淺淺,安穩均勻的呼吸聲,惹的他眉峰蹙的愈發緊,渾身都不自在。 其實沉洛衣也沒有睡著,只是她的定力比他好罷了,所以這會子才能闔上眼睛假睡。她沒把他當回事,所以她能靜的下心,但是他卻把她當回了事,所以才會滿心煩躁的睜著個眼睛睡不著。 下半夜的時候,顧烜才算有了點睡意。此時屋里面燭火燃盡,只有月光透出窗戶灑進來的一地銀白。沉洛衣早已經沉沉睡去,顧烜模模糊糊間翻了個身,手就碰到了她暖和又柔嫩的手掌,登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眼前是一張無限放大的安靜睡顏,安詳又恬靜,如嬌花一般,全然不似醒著時的淡漠。因為靠的近,他連呼吸都窒住了,又連忙小心翼翼離她遠了些。 她依舊睡容安穩,沒有絲毫察覺。 鼻端有清香纏繞,是一種說不清楚的雅香,卻是好聞。于是他就莫名記起以前時她身上的香味,有梨花的清香也有冬梅的冷冽,似乎只輕輕嗅上一口,眼前便可看見萬千落英的場景。只是,她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時候變的,他不知道。 心思往下一沉,顧烜再往她臉上看了一眼,便再次轉身,闔上眼睛。心境比方才平靜了許多,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顧烜,而她也不再是他最喜歡的那個“洛衣阿姊”。 顧烜終于睡了去,沉洛衣卻是悠悠睜開了眼睛。 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人,眼中掠過一絲細光,微微勾了唇角,便又闔上了眼。 顧烜下半夜堪堪睡著,早上時辰一到,睡的迷迷糊糊地他就被人叫了起來,早朝不能晚,再困也得起來。 侍候的下人見王爺眼下一片烏青,眼睛睜睜闔闔,睡意濃重的模樣,第一的念頭就是昨晚戰況激烈,導致王爺沒有休息好。 可守門的下人都清楚,昨晚上,這屋里面什么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舒云趁著床幔掀起的瞬間迅速往里面瞧了一眼,王妃身上蓋著薄被,側身躺著,面向里面。 顧烜連打了幾個哈欠,周正侍候著他用了早膳,瞧著王爺一臉沒精神的樣子,默默盛了一碗芍藥粥擱在了他面前。 在萃玉閣用完早膳,顧烜起身往皇宮里去了。昨日里他和沉洛衣吵了一架,晚上又在她屋里過夜的事,怕是早就傳到太后耳朵里去了。不用想都知道,早朝下后,就算他想早早回來補個回籠覺,太后也不會輕易放他回去。 這般想著,顧烜心里就又是一口氣,到底誰才是太后親兒子啊!怎么自己母后待沉洛衣比待他自己還上心! 馬車緩緩而行,車里顧烜伸手揉了揉還有些犯困的眼睛,心里已經將沉洛衣數落了百八十遍了! 這廂,顧烜正在通往皇宮的馬車上賭氣,那廂,沉洛衣已被舒云侍候著起身了。 兩個貼身侍女都想知道昨天到底成沒成,但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問,收拾被褥的舒櫻看著干凈一片的床單,眼神微微暗淡下去,無聲的嘆了口氣。 沉洛衣披散著一頭青絲,坐在梳妝臺前,打開小匣子,從里面取出一只藍玉鐲子,往腕上套了上去。 深藍之色妖媚,襯著她白皙的手腕,說不出的好看,妖嬈中透著端莊,極其相襯。 在鏡中看著舒云手藝靈巧的綰發戴釵,沉洛衣低眼看了看臺子上擺著的一支雕琢精美的金牡丹步搖,道:“就用那個罷。” 舒云微怔,下刻已經拿起步搖插戴在了她的秀發之間,牡丹雕刻精美,鴿血寶石鑲入花心,金銀兩色流蘇纏繞而下,堪堪到達她的肩膀處。 這步搖是太后賞下來的,一支在沉洛衣這里,一支在當今皇后那里。分量有多重,顯而易見。 將舒云臉上的詫異收入眼里,她也不過輕輕勾唇微笑,站起身來,再由侍女服侍著系上了寬錦牡丹腰帶,與這縷金牡丹云緞裙乃一系,道不出的張揚矜貴,處處彰顯著高貴華美。 今日的沉洛衣只是稍微一打扮,便是令人難以移目的雍容華貴。 屋子里幾個丫鬟統統看呆了去。只見她踱步到梳妝臺前,拿起一支白玉小簪,插在發間,因手臂抬高,寬袖滑至手肘處,露出一小截纖細白嫩的胳膊來,簡直要晃花了舒云的眼。 今日里,薛長歌早早就到了萃玉閣候著。她是第一個來的,故而韋芊兒等人到時,皆是吃了一驚。 昨天王爺因云嬋一事與王妃起了矛盾,本是一件讓薛長歌暗中幸災樂禍的事情,卻沒想到晚上王爺就去了王妃那里過夜,著實讓她心塞不已。 這一過夜,沉洛衣的地位就已經大不同于以前,薛長歌也只能憋氣。 她望了一眼門外,又有些不耐的往簾子后面看了看,續而端起茶來用了一口,心頭煩躁難熄。她在府里向來都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溫柔和熙,帶人寬厚,可實際上她是個暴性子,為了坐穩這個側妃的位置故意裝出來的一副溫柔樣。 現在在這里等了小半個時辰了,也沒見著沉洛衣的面。薛長歌都差點保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韋芊兒和馮容憐還好,本來就是一個安分一個有自知之明,這會子該站的站著,該坐的坐著,安靜等人。 在薛長歌喝下了第三盞茶水后,那頭的簾子終于被打了起來,薛長歌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往那邊望了過去。 今日的王妃,比往日更加明艷動人,整個人雖還似以往淡漠如水,但眉眼間明艷與妖冶相融,美的讓人震撼,只一眼便能讓人沉淪了去,那一身胭脂色的云緞裙,上繡牡丹,金絲纏繞,隨著沉洛衣的步伐,仿若就是于自己眼前一般綻放盛開。 薛長歌覺得眼睛有些疼,恭恭敬敬的福身下去。 沉洛衣坐于上首,免了底下人的禮,賜座。 一直站著的馮容憐終于得以歇了歇腳,面上表情愈加恭敬。 “我入府僅有一月,不比你們在王爺身邊待的時間久。”她淡淡開口,眼睛掃了底下三人一眼,最后將視線放在一直低著頭的韋芊兒身上,“韋姨娘跟著王爺的時候最久,是不是。” 韋芊兒起身,福禮道:“回王妃,婢妾跟了王爺已有兩年了。”她是府里老人,本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在瑞王十四歲那年被太后派來教導瑞王通曉人事的,后來便做了一個姨娘。 所以在府里,韋芊兒最安分,規矩也最足。縱使以前王妃在府里地位尷尬,她也沒說有一點不尊敬她的意思,不光是因為太后對王妃的疼愛,更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這位王妃可是先帝親指的瑞王正妃。 沉洛衣輕輕頷首,讓韋芊兒坐了,又將視線放到了馮容憐身上,馮容憐身子一顫,正等著王妃開口,王妃就已經繞過她看向了薛長歌。 “我方才進來時,好像看著側妃臉色不好,可是昨夜里沒有休息好?” 薛長歌一怔,柔柔和和的開口,“謝王妃關切,妾只不過是今早起來時頭有些眩暈,現在已經好了。” “這便好。”沉洛衣笑了笑,又接著說:“但身子不適不是小事,若實在不舒服,就差人告個假便是,可別委屈了自個。到時候王爺心疼,我這個當王妃的心里也會過意不去的。” 聞言,薛長歌唇角的笑就僵住了幾分,她起身,垂首欠身,“妾多謝王妃關切,妾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