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節
這里,只剩下尤旅一個人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但仔細一想,尤旅的底氣很足。他的手上有這么多人質,近距離地被他掌控在手里面,他根本不怕。他們選擇了南山,就已經做好和我們同歸于盡的準備了。 羅夕還沒有回答我,遠處大笑著的尤旅就突然停了下來:“李可,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嘀咕什么。你身邊的三個人,槍法都很好,特別是那個羅夕,槍法好的連杜磊都比不上,但是,你們大可以開槍啊,看看是我手上的人質先死,還是我先死!” 尤旅有恃無恐,這讓我的心都沉了下來。 羅夕不再回答我了,我知道,羅夕沒有把握,他的確可以一槍打中尤旅,但是卻不能保證尤旅手上的人質不死。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不能再有無辜的人被無端地卷進這場大局里來了,他們不該死。 那些人質還在哭喊著,尤旅突然拿著鋸子,繞到了一棵大樹后面。他把鋸子,放在了那個人的脖子上:“誰再出聲,我就殺了誰!”果然,尤旅一威脅,所有被綁在樹干上的人全部止住了聲音。 只是,他們的身體卻在不停地顫抖著。 尤旅這才若無其事地對著我們笑:“應該把他們迷暈的,是我考慮不周全了,這場藝術的盛宴,不應該由這些人打擾。” 尤旅越是表現的若無其事,我的心就更加陰冷。 “尤旅,你忘了尤老先生嗎,他一直以為你是善良的!”我對著尤旅喊。 尤旅笑的更大聲了:“李可,到現在還想用這種把戲來阻止我嗎?那個老不死的,美名其曰是和我們走散了,但實際上卻是拋棄了我們,你認為我會對他有情嗎?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爺爺,一個對不起我們的老不死,如果不是做戲給你們看,我真想親手用他的血,來作一幅畫!” 我瞇起了眼睛:“你的父親呢?”我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尤志剛。 “你說尤志剛啊?”尤旅仍然在大聲笑著,他直呼尤志剛的名字:“早就被我殺了。” 尤旅說出這樣喪盡天良的話,讓我們都微微有些吃驚。沈承冷哼一聲:“虎毒不食子,子卻弒父,尤旅,這就是你的藝術嗎?” 尤旅突然咧起了嘴:“不要侮辱了藝術。尤志剛,貪圖富貴,認了一個父親,我被打被罵,全部不管,他一心只是想要得到那個變態的錢而已。為了錢,他連自己的兒子受人欺凌都不管,這樣的人,早該死一千遍,一萬遍了!” 尤旅的語氣里,充滿了恨意。 溫寧曾經調查過尤志剛,在四十年前,尤志剛被一戶有錢人家收養,那戶人家死后,尤志剛繼承了財產,從此一路順暢,成為了b市很有錢的商人。尤旅沒有直說,但是卻稱呼收養尤志剛的人為變態。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戀童癖。這是一種變態心理,尤旅或許從小就受盡了折磨和欺凌,但是尤志剛為了繼續生活下去,不管不顧,這才造就了尤旅扭曲而又畸形的心。尤旅說話間,手里的鋸子突然快速移動了起來。 我們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尤旅的另一只手,拿槍指著另外一個人質,我們不能靠近半步。在慘叫聲中,鮮血從那個人質的脖子處噴灑而出,在我們無可奈何地注視下,一顆人頭,被尤旅生生地鋸了下來。 鮮血很快就被大雨沖淡,尤旅的臉上也滿是鮮紅,他大笑著,還很開心地提著那顆人頭,朝我們揮舞。其他人嚇得驚聲尖叫,尤旅的目光在他們身上瞟來瞟去,好像是要尋找下一個目標。 羅夕好幾次想要提槍,但最后卻又怕再死一個人,放下了手里的槍。羅夕告訴我,如果尤旅再亂來的話,他可能會選擇犧牲一名人質,直接將尤旅擊斃。畢竟,死一個,總比一個一個全部死去要好。 但是,這種時刻沒有來臨前,羅夕不會妄動。 “怎么辦?”唐影軒沉聲問了一句。 眼看尤旅馬上要接近下一名人質了,我馬上大喊了一聲:“你就那么確定,這個三叔是真心待你的。” 尤旅并沒有說他為什么會跟著三叔,但是我卻能輕易地推測出來。尤旅因為受盡變態的欺凌,心理已然扭曲。這個時候,出現一個待他好的人,尤旅就會死心塌地。果然,尤旅剛把鋸子放到人質的脖子上,他就止住了腳步。 尤旅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我不允許你這么說他。” 我很快就抓住了尤旅的弱點,孟婷和尤旅,都是三叔最有用的棋子,也是最忠心的兩枚棋子。三叔,在尤旅心里,是拯救他于水深火熱的恩人,是圣人,他又怎么可能容許我說三叔半句不是。 “為了報恩,替他殺這么多人,值得嗎?”我問:“紅衣女連環殺人案,330案,都是你干的,你真的是一個犯罪天才。” 尤旅的臉突然又變得狂熱了起來:“那不叫藝術,我現在做的才叫藝術。這群變態,我盯他們很久了,謀殺,太麻煩,倒不如當著你們這群警察的面,一個一個地把他們殺了,再看你們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才叫藝術,殺人的藝術!” 我這才發現,被尤旅綁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男性,尤旅也稱他們為變態。 “這并不是藝術,是罪惡。”我對尤旅說:“孟婷最后選擇了死,但你到最后,都沒有回頭,這是你和孟婷的區別。”亞丸歡弟。 “對了,孟婷也是你們殺死的!”尤旅的聲音變得尖銳:“我要殺了你們,替孟婷報仇!” 尤旅的話,像是炸雷一樣在我的心里響起,我和沈承對視一眼,我們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機會。 尤旅大笑:“等我先把這一個一個變態都給殺了,我再來解決你們!” 眼看尤旅馬上要動手了,我猛地大喊:“你以為,孟婷真的是死在我們手上的嗎?尤旅,你錯了!” 我已經找到對付尤旅的辦法了! 第931章 因為我的懦弱 尤旅:“李可,你想說些什么!” 我試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尤旅馬上怒聲喝道:“站住!” 我一笑:“你怕了嗎?怕你知道你一心對待的人,其實對你一點都不好,只是把你當成一枚棋子。” 尤旅已經徹底失控了:“你閉嘴!” 我:“你喜歡孟婷,是嗎?假戲真做。你對孟婷的感情,不是假的。”再丑惡的人,都有愛一個人的權力,所有的權力,都可以被剝奪,但只有心里的情感,不能被剝奪。尤旅的那句話,徹底提醒了我,他要為孟婷報仇,因為,他愛孟婷。 我回想起了從前的一切,尤旅對孟婷呵護有加,那種感情,絕對不是假的。當初。杜磊綁架尤旅到小樹林里去,孟婷因為深愛杜磊,所以沒有把神秘男人的身份暴露出來,也就是說,當時的尤旅并不知道神秘男人就是杜磊,按照當時我們所有人的調查,神秘男人是羅夕的可能性更大。 那次試探,尤旅甘愿替孟婷去死。那絕對不是假裝出來的,一切都是因為尤旅深愛著孟婷。 “我愛她。她死在了你們手里,我一定會把你們的皮全部剝下來!”尤旅憤怒地吼叫著。 我搖了搖頭:“她不是死在我們手里的,而是死在她師傅手里的,死在三叔手里的!” 大雨滂沱中,尤旅的臉漲成了紅色,尤旅就像一個惡魔一樣。全身是血。尤旅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他放在人質脖子上的鋸子。終于放下來了。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卻還拿槍指著那名人質。 羅夕并沒有輕舉妄動,他的雙手自然地下垂,他一直在等待著機會。我已經開始慢慢掌控住了尤旅的心,尤旅已經默認紅衣女案和330案是他干的,這表示,我們之前的推測,幾乎都是正確的。 尤旅是一個可怕的敵人,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心慌。尤旅從小受到非人的虐待,三叔對于他來說,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而孟婷,又是她深愛的女人。這兩個人的地位,足以撼動尤旅的心。 “孟婷,一個人去了西山,一個人都沒有帶,她選擇了自殺。但是她死的那天,三叔就從青聯會逃離了,你不覺得巧合嗎?如果我猜的不錯,在青聯會外面接應三叔的,也是你,你這么聰明,真的想不明白嗎?”我揚著嘴角,繼續一字一句地說著。 是的,尤旅這么聰明,不可能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現在想起來,三叔的逃離,的確太過巧合了。引孟婷上鉤,杜磊和羅夕都親自去了西山,怕幕后黑手跟隨孟婷一起來,青聯會的很多人也被調到了西山,那個時候,是青聯會老宅防守最薄弱的時候。 三叔卻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逃離,這太過巧合了。現在想來,恐怕是三叔無可奈何,所以決定犧牲孟婷,故意讓孟婷去西山的。三叔雖然被囚禁,但是他通過催眠,借用給他送飯的人的電話,都知道外面的情況。 所以試驗基地被毀,杜磊的死訊,三叔都能知道。孟婷對三叔非常忠誠,已經這么久了,孟婷都沒有選擇離開或者死亡,就是因為她放不下三叔對她的恩情。一定是三叔推測出我們的目的之后,將計就計,徹底對孟婷放手,讓她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孟婷才終于擺脫了恩情的束縛,去了西山。 而三叔自己,利用這次機會,趁著我們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西山,逃離了青聯會老宅。 尤旅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了,他嘴里喊著不可能,手中的槍開始顫抖了。 “不可能嗎?”我不屑一笑:“那你說說他為什么會那么巧合地在那天離開,還讓你們在外面接應,這根本就是有預謀的,他選擇了犧牲孟婷!尤旅,你最信任的人,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他會這樣對孟婷,就會這樣對你,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沒有了用處,你們就什么都不是!”我繼續用語言刺激著尤旅。 終于,尤旅變得更加激動了。他讓我閉嘴,槍口終于從人質的身上挪開,指向了我。 一聲槍響,羅夕在這個時候抓準時機,一顆子彈穿透了尤旅的心臟。尤旅手里的槍,落在了地上,他的嘴里,大口大口地涌著鮮血。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卻還抓著那把鋸子,他像瘋了一樣朝著我沖了過來。 羅夕又對著尤旅的身體連開了好幾槍,尤旅越來越靠近我。我沒有一絲懼意,直勾勾地站在原地,尤旅已經沖到了我的面前,他手里的鋸子朝著我的頭劈了下來,尤旅和我挨得太近,羅夕已經沒有開槍了。 鋸子馬上就要砍到我的頭顱時,我舉起手,抓住了尤旅的手腕。 尤旅一身紅色西裝,臉上,身體上,到處都是鮮血,就連傾盆大雨都無法沖刷干凈。尤旅,一個將死之人,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尤旅的雙眼瞪得很大,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這不是藝術,藝術是美好的。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藝術家。”這是我對尤旅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用力一推,尤旅往后退了幾步,倒在了地上。尤旅已經不會動了,他的雙眼望著天際,到死都沒有閉上。誰都不知道,他死前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人說,人死的時候,一生的記憶都會以非常快的速度在腦海里閃爍而過。 如果這是真的,尤旅童年時候不堪的記憶,也將在他死前被重新演繹一遍。 一定程度上,這個鐘愛紅色的畫家,很可憐,他畸形而又扭曲的心,全部來源于小時候受到的非人虐待,只是,犯罪,沒有借口,任何理由,都不能為犯罪開脫。可笑的是,這個到死還認為自己是藝術家的人,死的時候,樣子非常丑陋。 他躺著的姿勢,很怪異,沒有一點美感,和他畫出來的作品,千差萬別。我站在尤旅的身邊,盯著他看了很久。我對很多罪犯都有過同情,比如朵哈,但是,我的心卻無法對尤旅升起任何同情。 羅夕他們已經去把那些綁在樹干上的人質,全部松綁了,他們朝著山下跑去,我們沒有阻攔,我們推測,三叔的人,已經一路被我們清除干凈了。如果山下還有埋伏,我們也無可奈何了。 人質一獲救,沈承就電話通知了警方,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南山,保護下山的人質安全,同時對整座南山進行清場,看有沒有遺漏的犯罪嫌疑人。最后,我們把目光放在了遠處的那間木屋上面。 沈承問我:“李可,你覺得,三叔會在里面嗎?” “他在里面。”我非常確定地回答沈承。 “為什么?”沈承問我。 我苦澀一笑:“記憶,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杜磊說的不錯,我太懦弱了,如果當初,我不會那么懦弱,就不會有這么多事,就不會有這么多人痛苦,或許,我們會早一點查出真相來,因為,我曾經距離真相那么近,但是我卻因為懦弱,放棄了。” 沈承:“什么意思,你想起什么來了嗎?” 我點點頭:“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絕對在這里,一切,都是他親口跟我說的,我們的博弈,最終會在南山,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按照他一開始布的局走。”亞司莊圾。 沈承:“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我的手,沾染了那么多鮮血,有我親手殺的,有為我而死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懦弱。” 第932章 博弈者(1) 沈承依舊不明白我說什么,我握著槍,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個木屋走去。尤旅和我近距離面對面的時候,看到那鮮血,很多記憶突然涌上了我的腦海,并沒有完全想起來。我想起來的,卻可能是我最無法接受的那部分記憶,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大雨還在下著,我還在朝著那間小木屋慢慢地走去,沈承他們已經跟了上來,他們持著槍,非常小心地對著那間小木屋。我走到了木屋前面,慢慢推開了那道門,門里,一片幽暗,就在這個時候,一盞油燈突然亮了起來。 三叔正坐在木桌前,是他點亮那盞燈的。三叔面對著我們。他的頭發蒼白,臉上的皺紋很深,我們在不久之前,才剛剛見過面,可是,才沒過多久,三叔又顯得蒼老了很多。這段時間,他被囚禁在青聯會的老宅里,一切脫離他的掌控。他因此白了更多的頭發。 三叔盯著我們,他的兩只眼睛,在油燈的搖曳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詭異,就仿佛,他所有的能耐。都是那雙眼睛賦予他的。三叔,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兇神惡煞。就和我在青聯會老宅里看到他的時候一樣,除卻眼睛的詭異,剩下的,只有慈祥。 犯罪,從來都和人的長相沒有關系。三叔對著我們笑著:“我的落敗,是從你們的會談開始。你們每一個人,都很有能耐,一次會談,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就連專案組都成立了。” 我朝四周看了幾眼,屋子里,沒有任何異常。除了被綁著昏迷不醒的曼叔,也沒有任何其他人了。我掃視一圈屋子之后,才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三叔的身上:“你就這么坐在這里等死?” 三叔笑呵呵地問了一句:“不然我還能做什么?渝市都被你們封鎖了,你們不就是在等著我狗急跳墻嗎?”三叔說著,還往我們身后看了一眼,他依舊笑著:“尤旅這個可憐的孩子,看來已經走了。” 我冷笑:“你會覺得他可憐?在你的眼里,他們不過都是一枚棋子而已。” 三叔揚著嘴角,咳嗽了幾聲:“李可,你這么大聲地對我說話,難道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 “你還能做些什么?”我反問。 “坐下來談談吧。”三叔突然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當初,你們的會談竟然起了那么大的作用,我倒是想和你們談一談了,說不定,談過之后,我會反敗為勝。” 沈承冷哼了一聲:“癡人說夢!” 羅夕已經走到了曼叔的面前,確認過他還有呼吸之后,羅夕才放心下來。三叔指著桌前的三張椅子,讓我和沈承坐下,三叔說:“李教授,沈承,還有那個破案王魯南也很厲害,警方果然很有底蘊,一出手就是這么厲害的三個人,敗了也不可惜。那個空位,就當時為魯南準備的吧。” 我和沈承坐下了,羅夕和唐影軒都拿槍指著三叔的腦袋。 三叔并不害怕,他看了我們四個人一眼:“杜磊呢,周凌的兒子,果然不簡單。” 三叔根本就沒有手下敗將的樣子,他這般云淡風輕,反而讓我的心里更加不安了起來。我在想,是不是三叔還有什么后手沒有使用。唐影軒不放心,還到外面去查看了一下,但是,唐影軒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對此,三叔只是笑而不語。 沈承冷靜了下來,他開口問:“你想和我們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