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魯南不屑地啐了一口:“榮個屁,殺了這么多人,你別想活了?!?/br> “我敢回來,就沒想著要活下去。”千面回答道。 聽前面的聲音,大概是五十歲左右。他的短發(fā)已經(jīng)隱隱開始發(fā)白了,魯南沒有繼續(xù)再問下去,千面?zhèn)阮^,看向了貍貓。 “跟在我身邊二十年的人都信不過,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鼻娴穆曇敉蝗伙@得有些落寞:“當(dāng)初把你帶在身邊,我就有一種有一天會毀在你手上的預(yù)感,沒想到,這預(yù)感竟然在我準(zhǔn)備真正接納你的時候成了真。” 貍貓冷哼了一聲:“你是罪有應(yīng)得!” 千面反問:“這些年,我待你不好嗎?為了這個拋棄你的人,你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br> 魯南怕千面,我不怕,我走到了千面的面前,和他四目相對。 “你似乎很崇尚仇恨,但是仇恨永遠(yuǎn)敵不過真情?!蔽覍η嬲f道。 可是對于我說的話,千面卻嗤之以鼻:“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今天說的都是錯的,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br> 千面完全沒有掙扎,盡管如此,控制著他的刑警和特警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你戴著面具,永遠(yuǎn)不敢以真實面目示人,面具上的黑暗已經(jīng)滲透到了你的骨子里去,你當(dāng)然感受不到真情?!?/br> 千面突然大笑:“人心是丑惡的,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千張面孔,你們這些所謂的善人,不過是戴上了透明的虛偽面具而已。和你們相比,我戴著這黑色的面具又如何,有面具的遮擋,我能將自己的千張面孔全部表現(xiàn)出來,這好過你們終日只對著人們大慈大悲地說著正義!” 我瞇起雙眼,親手揭下了千面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張略顯蒼老而又陌生的臉。 但是面具被揭下的那一刻,千面說了一句話:李可小娃,我們又見面了…… 第452章 千面 “李可小娃,我們又見面了。”千面微笑著對我說出了這句話。 我被千面的這句話震驚住了,這張臉我并不熟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是他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你是誰!”我的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 可是千面哪里肯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嘴角微微上揚。這人畜無害的笑容很容易讓人把他和殺手組織的首領(lǐng)聯(lián)系在一起。千面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歲月已經(jīng)在他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皺紋,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和藹來形容。 不少人都愣住了,很顯然,大家都認(rèn)為殺手組織的首領(lǐng)千面應(yīng)該長相剽悍,或者性格冷酷,但是大家絕對不會想到千面這張面具下竟然是這樣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千面的兩鬢微微發(fā)白,他的臉很干凈,沒有一絲胡渣。 我迅速地在腦海里搜尋著千面的這張臉,可是,我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到我究竟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千面直挺挺地站著,刑警提防著千面突然發(fā)動攻擊,但看著這張臉,我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這個人沒有危險。 但我還是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敢大意。因為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腦袋里的那念頭突然轉(zhuǎn)變:這個人非常危險! 月光灑在千面的臉上,我還是第一次對一個人的判斷會這樣飄忽不定,千面的笑臉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他的臉在我的腦海里化成了千張面孔。每一張面孔都是千面的,每一張面孔也都在笑著,可是那笑容有的是冷笑,有的是嘲笑,有的是苦笑…… 我接近千面之后,魯南也壯著膽子走到了我的身邊。魯南問了我一句:“李教授,你認(rèn)識這個人?” 我搖搖頭:“我不認(rèn)識?!?/br> 千面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試圖看透他的心,但是我失敗了。 慢慢地,千面轉(zhuǎn)頭看了看這座破廟,他的目光在每一具殺手的尸體上掃過。我也跟著數(shù)了一下,這里的尸體加上千面和被警方擊斃的兩名殺手。正好是二十一個人。我確定下來,殺手組織的所有成員已經(jīng)落網(wǎng)了。 千面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那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破廟里,大家都沒有說話,所有人目光的焦點都放在我們?nèi)齻€人身上。終于,千面的臉沉了下來,他的表情說變就變,他看向魯南:“你信不信,今天我讓破廟里的所有人都走不出這座破廟?!?/br> 魯南一開始還有點害怕,但見千面被身后兩名刑警緊緊地控制住,一下子又有了底氣:“你倒是試試。” 面對魯南的嗆聲,千面不在意,他問魯南知不知道這座廟叫什么。破廟的名稱是貍貓告訴魯南的,魯南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座廟的廟名為:往生。往生廟,名字很玄乎。但是這三個字突然讓我覺得好像有一絲危險感。 “知道又怎么樣?”魯南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千面:“今天我要讓所有人跟我一起陪葬?!?/br> 魯南立刻下令。讓人去搜查破廟的四周,魯南擔(dān)心這里還有其他人埋伏。 “是誰買兇殺我的?!彪m然我知道千面可能不會說,但我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問出了這個問題。 和我預(yù)料的一樣,千面不肯說,但是他卻給了我一個值得深思的回答:你真的不知道嗎。 魯南被我和千面的對話搞的莫名其妙,魯南把我拉到一邊,輕聲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買兇殺我的人是誰了。兵魁死時的樣子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我告訴魯南,兵魁在死的時候,沒來得及說買兇的人是誰。 魯南也犯起了難,中介和兵魁都已經(jīng)死了,知道買兇者身份的,只剩下這個千面了,魯南對我有些過意不去,他來回走動,似乎在想辦法讓千面開口。出去搜查的人已經(jīng)回來了,警方動用了很多人,把破廟內(nèi)外全部仔細(xì)勘察了一遍,最終警方確定四周沒有其他人埋伏,也沒有設(shè)什么陷阱。 我和魯南稍微放松了下來,我和他一致決定第一時間現(xiàn)場對千面進(jìn)行訊問,往后拖,事情恐怕有變,我們已經(jīng)有過好幾次這樣的教訓(xùn)了。每次訊問犯罪嫌疑人,我都會根據(jù)犯罪嫌疑人的性格使用不同的訊問技巧,但是這次我卻陷入了困境,千面極其冷靜和自然,我不知道哪一種性格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李可小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千面突然笑著對我開口:“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把王鑫和江軍都引來這個城市,又為什么禮遇王鑫,又為什么把王鑫的血衣放到那家充滿罪惡的廢棄工廠里,是嗎?” 我的所有念頭果然瞞不住千面。 我安靜地站著,等著千面再次開口,我已經(jīng)徹底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如果你替我做一件事,我保證今天所有人能夠平安離開,你想知道的,我也會全部都告訴你?!贝丝?,我突然覺得千面像極了一個商人,他提出的條件的確很非常吸引人。但是他說的前面一句話,還是讓大家驚住了。 警隊的隊長還是不放心,他又派出人更加仔細(xì)地去對四周進(jìn)行搜查。千面說的話底氣十足,這底氣不像是裝出來的。 “很吸引人的條件,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我問。 千面:“辭職,帶著你的母親出國去,一輩子都不要回來?!?/br> 本以為千面會讓我做什么非法的勾當(dāng),但我沒想到竟然提出了這么一個要求來。千面先是接受買兇者的任務(wù)派人擊殺我,而此刻,他又讓我永遠(yuǎn)不要回自己的國家。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心里莫名sao動了起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扔共圍劃。 但是千面不再說話了,他又恢復(fù)了他那人畜無害的笑容,等待著我的回答。魯南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魯南讓我答應(yīng)千面的請求。但是千面卻識穿了魯南的計謀,千面很有自信地看著我,說我不屑使用騙人這種伎倆,而且如果我一旦違約,就算他死了,他依然有辦法要了我的命,而且那個時候,有危險的就不再是我一個人,還包括我的母親。 魯南的意思我也清楚,他是讓我先假裝答應(yīng),騙到線索再說。 “任何人傷害我的親人,我都不會放過他!”我冷冷地回答千面。 但是千面卻滿臉嘲諷:“你真的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親人嗎,你過去保護不了,現(xiàn)在同樣保護不了,更不要說以后了?!?/br> 我深思千面說的這句話,這是我進(jìn)行過最累的一次訊問,我完全處于被動的局面。 “李可小娃,看來你是不答應(yīng)了,那你就一輩子身處危險之中,茫然終身吧?!鼻嫘α诵?,閉上了嘴。 訊問不出結(jié)果,我們不再浪費時間,警隊隊長下了命令,刑警隊伍開始一個一個地往外走,有人把王鑫的尸體背了起來,貍貓一直跟在王鑫的身邊。千面被刑警按住,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可是就在他們走到破廟門口的時候,異變突生! 一直沒有掙扎的千面突然劇烈的掙扎了起來,我們迅速轉(zhuǎn)身,只見千面已經(jīng)撞開了按著他肩膀的兩名刑警。千面的雙手已經(jīng)被上了手銬,他的身邊還圍著很多刑警,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千面身手非常好,他不顧那些刑警的拳打腳踢,竟然把他們都撞開了。 可是,千面不是往破廟外跑,而是里面。 里面正有不少刑警正在收拾殘留在地上的槍支。 有刑警把槍對準(zhǔn)了千面,猛然間,我終于明白過來千面為什么一直有底氣說那樣威脅我們的話了! 第453章 生命的火 “不要開槍!”幾乎是同一個時刻,我、魯南和貍貓三個人同時喊道。 警隊隊長在第一時間阻止了那個開槍的刑警。 魯南對著破廟內(nèi)大聲地嘶吼著,他讓所有刑警迅速撤離,不要再管千面了。那些刑警的反應(yīng)很快,大家扔下手里的槍支。一窩蜂往外涌,正是此時,千面已經(jīng)拾起了地上的槍支,被手銬銬住的雙手持槍,但是千面并沒有把槍口對準(zhǔn)我們,而是對向了他自己! 逃!第一個在我腦袋里閃過的念頭便是這個,所有人都往外沖,但那千面也像發(fā)了瘋一樣,槍口對準(zhǔn)自己,朝警方大隊伍沖來。魯南逃跑的時候速度倒不慢,最慢的是貍貓,她已經(jīng)受了傷了,沒一會,她被大家甩在了身后。 我一回頭,看著貍貓被落下,咬了咬牙。又沖了回去。貍貓的身體虛弱,一不留神,她被絆倒了,那個時候。千面正好沖出廟口。我迅速地貍貓抱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很多刑警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警隊隊長下的命令只有一個字:逃! 我抱起貍貓的時候,很多刑警已經(jīng)竄進(jìn)了叢林里去。抱著貍貓,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我大口地喘著粗氣,寒風(fēng)呼嘯,四周的樹木被吹的沙沙作響。扔共圍號。 “放下我!”貍貓在我懷里堅定道:“否則我們都得死!” 千面在被抓回來的時候就說過,他既然來了,就想過要活。四周沒有埋伏和陷進(jìn),真正的危險在千面自己的身上。千面的身上可能有大量的炸藥,他沒有抵抗就被刑警抓住,正是為了回來把這里所有的人都?xì)灉纾?/br> 想到剛剛的那名刑警要對千面開槍,我的背脊就發(fā)涼。一旦大量的炸藥被點燃,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見我快被千面追上,不少刑警想要沖過來救我,但是我卻大聲喝退了他們:“不要過來!” 短短數(shù)秒,我已經(jīng)跑了很遠(yuǎn),但是千面還是緊追著不肯放手。他的計謀被識穿,大部分刑警都已經(jīng)躲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我慌張地四處張望,時間仿佛放慢了,很多刑警正拿著槍,他們試圖直接擊穿千面的腦袋! 可是沒有人敢開槍,千面正在高速移動著。一旦失手。打中炸藥,那我和貍貓也可能會被波及。沒有人知道千面身上究竟隱藏了多少炸藥,炸藥越多,威力越大,波及范圍也越大,這使得刑警更加不敢開槍了! 千面已經(jīng)瘋了,他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我們身后緊追著。他手里的那把槍正抵在自己的身上,他還沒有開槍,這個距離,就算炸藥再少,都足以殺死我和貍貓,所以他的目的是想殺更多人! 我迅速想起了千面之前說的那句話,他要所有人給他陪葬! 我不得不調(diào)轉(zhuǎn)一個方向,我把千面引開了,我不能朝著刑警大隊伍所在的方向跑,否則傷亡可能會更加嚴(yán)重。 “李可,替我好好照顧我的弟弟?!彬榭s在我懷里的貍貓突然對我說了這句話。 終于,貍貓在這種危急的時刻,認(rèn)可了江軍,但是我就意識到貍貓說的這句話不對勁!在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貍貓突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我的懷里掙脫了出來,貍貓落在地上之后迅速地站起。 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朝著千面跑了過去。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貍貓的背影,一顆子彈穿透了貍貓的胸口,開槍的千面,他被銬住的雙手把槍口對準(zhǔn)了貍貓。但是這沒能讓貍貓放慢速度,貍貓依舊朝著千面沖去。終于,貍貓撲在了千面的身上。 貍貓似乎要去搶奪千面手上的槍,但是她沒有成功。千面似乎放棄了,他又一次把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的身體。 眼淚滾落了下來,我的雙耳轟鳴,本能讓我轉(zhuǎn)身,朝著遠(yuǎn)離貍貓和千面的方向迅速跑去?;剡^頭的時候,貍貓也正看著我所在的方向,月光下,貍貓的皮膚似雪,她嘴角的鮮血把她的嘴唇染紅,這凄美的紅色,顯得貍貓格外美麗。 可是下一刻,貍貓的臉龐在火花中蕩然無存,一聲巨響,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朝著我沖來。我的全身像被燃燒了一樣,我被那股強大而灼熱的氣流撞飛了出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雙耳的轟鳴聲越來越大。 我好像倒在了地上,我好像忘記了我身在何處,像是在海里,又像是懸在半空中。天旋地轉(zhuǎn),我吃力地?fù)沃刈屪约赫玖似饋恚兀衣牭搅寺曧懀腥嗽诮形?。我站在原地?fù)u搖晃晃,終于,光線驅(qū)走了我眼前的黑暗。 叫我的是魯南和其他刑警,他們跑到了我的身邊。被他們扶住,我沒有再倒下,我望向貍貓和千面原先在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團火焰在燃燒著。黑色的煙霧不斷地往上升著,好像要飄到那高懸的明月中去。 所有人都站著,月亮躲進(jìn)了陰云之中,這片寂靜的山谷被黑暗侵襲,唯一的光就是貍貓用生命換來的火焰。透過那火焰,我看清了破廟的牌匾:往生廟。那三個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受到煙霧和熱氣的作用,那三個字仿佛扭曲了。 沒有人下命令,所有的刑警和特警都對著那團火敬了警禮。貍貓不是警察,她也殺過人,做過違法犯罪的事情,但沒有她,殺手組織不會被覆滅。這里很多人的命,都是貍貓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 一直到那團火熄滅,警方才開始陸續(xù)撤離。再見到王鑫的尸體時,我的心底更加悲涼,我把王鑫的尸體從刑警的手里接了過來。我沒有力氣,但這一次,我希望能親自背王鑫下山,我想到了江軍,此刻的他一定還在病房里焦急的等待著。 我背著王鑫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魯南和刑警都圍在我的身邊,他們怕我會支撐不住昏迷過去。我不知道我背著王鑫走了多久,我已經(jīng)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一直支撐著我走下去的是王鑫死前對著明月的警禮和貍貓死前的那個眼神。 車子停在山腳,我和王鑫進(jìn)了車子的后座。一路顛簸,王鑫的尸體在車上搖擺不定,我盯著王鑫蒼老的臉龐,我答應(yīng)過江軍,會把王鑫親自送到他的手上,我做到了,可是,我給江軍帶去的卻是王鑫的尸體。 當(dāng)天邊的曙光照進(jìn)車窗,警車停在了醫(yī)院的大門處。魯南替我開了車門,他的聲音沙?。骸袄罱淌?,我們到了?!?/br> 我木訥地轉(zhuǎn)頭,才是清晨,但已經(jīng)有不少人來來回回地穿梭在醫(yī)院的大門處了。醫(yī)院,生死離別的地方,今天,這里又要經(jīng)歷一場生和死的悲劇。我抱起了王鑫,一步一步地朝著醫(yī)院大門走去。 王鑫的身上滿滿的都是血,行人看到我們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躲開了。有的人甚至臉上帶著冷漠和嫌棄,他們不知道我懷里的這個人為了那些人的安全,付出了多少青春和歲月。 雪才停下一天,下車的時候,雪又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 王鑫早就沒了體溫,雪花落在我的身上立刻就化開了,但是它們卻停留在王鑫的皮膚之上,久久沒有散去。我走的很慢,雪花在王鑫的身上越堆越多。終于,我抱著王鑫走進(jìn)了醫(yī)院里。 醫(yī)院的過道上,所有人都給我讓開了道。 市內(nèi),并沒有比外面溫暖,那冰冷的溫度像是冰刀一樣鉆進(jìn)我的心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