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沈諾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李教授好像變了,我記得你以前是一個不喜歡聽別人意見的人。” 我看著沈諾:“人總是在變,當你遇到一連串受打擊的事情,你也會改變。”沈承和我的方法,說不上誰對誰錯,只是個人習慣的差異而已。不是每一種方法都適合所有的案件,現在我才明白過來,適當地調整,或許對案件的偵破更有幫助。 沈諾卻搖頭:“我不想變。” 我們都沉默了,沈諾又說了一句讓我感覺莫名其妙的話,正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沈諾又開口了。 “那我們就來一個一個地分析一下我們懷疑的這幾個人吧。”沈諾建議道。 我點點頭:“看來你有自己的推斷了。你說吧。” 在同齡人中,沈諾的能力一直不低,她很聰明。沈諾也不推辭,立刻開始了分析,她把目前最有嫌疑的人全部列了出來:大壯、老神棍、老中醫和蕭老。這四個人中,我們對大壯的了解是最多的。 關于大壯的秘密,我們已經確認了不少。他照顧蕭老,并非出自真心,而是為了蕭家的巨額財產,至于是否與蕭家十幾年前的命案以及這十幾年來陸陸續續的命案包括駝子的死有關系,暫時沒有證據能夠供我們推測,但從動機上,大壯的嫌疑非常之大。 我們已經對大壯進行了抽絲剝繭,剩下的大壯不肯說,所以我們把大壯這個人先放到了一邊。 我們對下一個人進行了分析:老神棍。 我打破了我一慣調查案子的習慣和方法,在分析一個人或者一條線索的時候,我暫時不去聯想其他線索,更不去想案子的全局。老神棍的奇怪之處,就在于他的裝神弄鬼,以及看似真的未卜先知的能力。 “蕭家搬到這個地方來,是老神棍的建議。”沈諾對我說道。 老神棍早就“算”出蕭家會遭遇詛咒,所以建議蕭家到這個地方來,蕭老和老神棍是老朋友,并且老神棍在表面上,或許真的有一些功夫,所以蕭老相信了老神棍的話。老神棍這樣做的目的不得而知,如果老神棍是一般騙子和神棍的做法,蕭家接下來應該會平安無事,然后蕭家為了感謝,給了老神棍一大筆錢。 可是,蕭家人竟然真的一個一個地死去了,詛咒的傳聞絕對不可能,所以詛咒必定是人為。詛咒的說法自老神棍口中傳出,所以殺死那些死于“詛咒”的人的人,老神棍最具嫌疑。可是說不通的問題隨之而來。 老神棍為什么要殺人。為財?不至于,以老神棍的年紀,說句不好聽的,過幾年恐怕就會進棺材了,而且他顯然不是一個圖財的人。為仇?也不太可能,如果老神棍真的和蕭家有仇,那仇絕對非常大,所以蕭家才會被滅門,但是又為何要留蕭老一命。 “拋開殺人動機不說,老神棍非常具有嫌疑,因為他是詛咒說法的源頭。就算老神棍不是兇手的話,真正的兇手也是利用了老神棍關于詛咒的說法。”沈諾說道。 我點點頭,示意沈諾繼續說下去。 沈諾想了想:“說不通的,還有老神棍究竟是怎么樣未卜先知的。” 聽到沈諾提出的問題,我也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木有上劃。 “如果說我們先后遇到的那兩只狗,是被訓練出來的,那我們后面遇到的那些人呢?”沈諾繼續反問。 動物,尤其是狗,如果經過長期的訓練,的確可以做出人想要讓它做的事情。所以我們從老神棍家中出來之后,最先遇到的一只對我們吠了三聲,另一只要咬我們的那兩只狗,其實是說的通的。 老神棍只需要讓訓練過的狗事先在固定的位置等著即可。 問題就出在我們后面遇到的那些人,老神棍完全說準了我們會先后遇到哪些人,甚至連每批人的人數、性別搭配他都說得非常準確。這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我和沈諾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結果來。 不知不覺中,天慢慢的快要黑了下來,江軍扛著鋤頭回來了,他告訴我們,被堵住的路段已經被清出了一半,通過村民的努力,清路的進度比想象中的要快上很多,江軍預計在明天傍晚的時候,村子被堵住的路就能重新被打通。 江軍滿頭大汗,他來不及洗漱,立刻一起參加了我們的討論。 江軍說他在和村民一起清理路段的時候,也有意無意地和村民談起了老神棍。村民說老神棍從來不幫別人算命,也沒見過他在其他地方有多神,大家信賴老神棍,完全是因為老神棍教給大家供奉骨灰瓶子的方法,并保了大家的平安。 江軍向村民核實了一下,老神棍的確是和蕭家同一個時期搬進村子的,但是根本就沒有人知道老神棍和蕭家有關系。在大家眼里,老神棍和蕭家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江軍在講述的過程中,一個細節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說村民干活都很勤快,但是天快黑的時候,村民幾乎是在同一個時候開始收拾,準備回村子的。江軍發現村民成群結隊、三三兩兩扛著鋤頭回村的時候,他還埋頭鋤著地。 “這些村民真的有些奇怪。”江軍對我說道:“天還沒有完全黑,明明可以再干一會的,如果再加把勁,路一定可以更早開掉。” 江軍后來說什么我已經聽不見了,我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整個小攀村的地形和房子分布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它們就像一個一個公式一樣,在我的大腦之中迅速地演算著。 “我知道老神棍為什么能未卜先知了!”我說道。 第331章 未卜先知(2) 老神棍看似能夠未卜先知,實際上,生活在村子里的每一個人,只要觀察仔細,都能夠做到。我對沈諾和江軍這樣說道。他們茫然地看著我,于是,我對著他們兩個詳細地分析了起來。 如果算上村民的農田以及村子后的小譚子和小溪,村子的總面積實際上還算大,我們之所以會感覺這個村子小,是因為村子的人口很少而已,但是這卻給老神棍的“未卜先知”提供了一種契機。 老神棍能夠準確地預測出我們從他的家中出來之后,先后會遇到什么、遇到幾個人、那幾個人是幾男幾女,實際上只是在特定的時間利用了村民的習慣而已。老神棍能說出兩只狗會對我們做什么,但卻沒有辦法預測出我們遇到的人會有怎樣的動作和神情,只能簡單地告訴我們是幾個人、幾男幾女,這是因為老神棍有辦法控制動物。卻沒有辦法控制人。 正如之前所推測的,那兩只狗恐怕是老神棍訓練出來的,看狗的那小和外表,恐怕也有好幾歲甚至十幾歲大了。老神棍想要訓練兩只聽話的狗出來,并不苦難。而之后我們遇到的人的數量和性別搭配能符合老神棍的預測,則和大家的房子和農田的分布有關系。 通過兩天在村子里的勘察和探訪,我對村子的地形已經非常熟悉了。村子里一共搬出去七十多戶人家,但是那些人走了,房子還在,所以,村子里剩下的人家并沒有聚居在一起,他們的房子被很多空房子所隔開,只有三三兩兩幾戶挨得比較近。 農田和大家的房子也一樣,那么一整片的農田,被村民劃分成了很多個區域,每家擁有一片區域的田地。小攀村很窮,但是最不缺的就是農地了,七十多戶人家走后。那些地被空了出來,由于生產技術的落后。其他村民并沒有在多出來的空地上再進行種植,因為就算種了也忙不過來。 所以大家的農田同樣被很多空地隔開,只有三三兩兩的幾片還有人耕作的農地挨在一起。 小攀村的村民總是伴隨著村子里第一聲雞鳴起床,隨著傍晚的夕陽回家,幾十年下來,大家早就形成了習慣。村子里人數多的時候,大伙的習慣很可能差距比較大,但是人一少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習慣就會趨于相同。 這從和江軍一起清除路段障礙的那些村民默契地返回時間就能看出來。 大家的農田被空地隔得那么遠,但是卻有一兩片農田是挨在一起的,所以正常情況下,農田挨在一起的人會一起返回家中,或者。家挨得比較近的村民會等著對方一起走。老神棍的家住在村口,我們從他家中出來的時候,老神棍恐怕算準了是村民正好結伴往回走的時間。 大家的家距離農田都比較遠,所以老神棍能確定我們走出他家后的一段時間,村民都還沒有回到家中,而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所以我們必然會相遇。老神棍也知道哪些人會結伴走,于是老神棍就能預測出我們遇到的人有幾個,有幾男幾女。 至于老神棍是怎樣預測出我們會先遇到誰,后遇到誰,實際上更加簡單。大家停止耕作回村的時間趨于相同,而大家的農田距離家中的遠近都不一樣,一天的勞作之下,大家都非常辛苦,所以大家走路的速度都非常慢,這速度也是趨于相同的,所以我們自然是先遇到農田距離家比較近的那些村民,后遇到農田距離家比較遠的那些村民了。 老神棍已經生活在這個村子里幾十年了,現在村子只剩下這小小的三十多戶人家,而實際上,下田的也不過三十個人而已,這三十個人的習慣,又怎么可能瞞得過老神棍的眼睛。老神棍的預測,也有風險,因為誰都不能保證某些村民會不會突然走的很快,或者突然不和往常一起回家的村民結伴而行了。 但是,老神棍的運氣很好,我們遇到的情況,真的如同他預測的那樣。 老神棍對我的態度也非常了解,我不信鬼神,也不信風水玄學,所以他不論對我們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他對沈諾說的那些話,如果真的變成了事實,或許會干擾到我們,如果因為運氣不好,出現了錯誤,我們對老神棍的態度也只會之前一樣而已,并不會發生什么變化。 “那老神棍通過駝子的死就知道我們把骨灰瓶子打破是怎么回事?”江軍又問。 我想了想,回答道:“跟我來。” 我帶著江軍和沈諾出了門,天已經黑了,這個時候,正好是那天駝子尸體被村民發現的時間的前一個小時。出門的時候,我們帶了一些干糧,很快,我們來到了蕭家大院,剛踏進門檻,我們就看到了蕭老正趴在井邊,出神地盯著井下。 江軍訝異:“尸體都已經被拉上來了,蕭老又在看什么?” 我默不作聲,這和我推測的一樣。我們安安靜靜地在蕭家大院外等候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蕭老從井邊騰了起來,他慢慢悠悠地往蕭家的宅子里走。在他進宅子之前,我拿著干糧追了上去。 蕭老目光呆滯,接過干糧繼續木訥地往里面走去。 我看向江軍和沈諾:“蕭老會趴在井邊看,也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蕭老在某個時間段,會趴在井邊,或許是一種精神病人無意識的行為,又或許是蕭老出于某種目的的行為,但簡單來說,蕭老恐怕每一天都會重復這個動作。而老神棍便是再次利用了這種習慣。 “但這需要買通一個村民吧?”江軍說道。 我搖頭:“需要兩個。” 江軍和沈諾不再說話,而是安靜地聽著我的推測。 天黑的時候,村民經過蕭家大院都不太敢往大院里看,所以村民不知道蕭老有這種習慣。第一批發現尸體的那些人中,應該有一個人是被買通了,否則大家不一定能發現蕭老奇怪的舉止,并去井中查看,這個人,應該就是那批人中膽子最大,說要進蕭家大院中查看的那個人。 這是被買通的的一個人,這個人的作用是保證尸體能夠在特定的時間段被發現。而第二個人,應該是負責將駝子家的骨灰瓶子打碎。骨灰瓶子的表面沒有紋路,很光滑,如果不小心,的確很可能被打碎。 但是,老神棍就算再厲害,也沒有辦法算出來我們什么時候會去觸碰瓶子,又會不會不小心將瓶子打碎,所以,骨灰瓶子打碎,需要另外一個人配合。 如果是我是老神棍的話,我肯定會在尸體被發現之后,大肆通知村子里的人,事實證明,當時整個村子都被驚動了。我們住在駝子家,肯定注意力也會被吸引,自然而然地,我們會離開家。 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被買通并且一直躲在駝子家附近觀察我們的村民就會進屋,把骨灰瓶子摔碎。 但是,老神棍沒想到江軍竟然會不小心提前將骨灰瓶子打碎了,而躲在駝子家附近的那個村民則立刻通知了老神棍。木有節扛。 就這樣,老神棍再一次給我們演繹了一遍所謂的“未卜先知”。 江軍朝四周看了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口井上:“李教授,就算是精神病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每天重復到一個地方看一口井吧。” 我想了想:“兩種可能,一種是蕭老是裝瘋,盯那口井是想傳遞某種信息。另一種可能則是那是無意識的行為,雖說是無意識,但能讓他每天重復一個動作,絕對是那口井曾經給過他精神上的刺激。” 沈諾:“那口井里,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第332章 各有目的? 我們三個走到井邊,往底下一望,只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蕭老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宅子里了,我對著江軍和沈諾說道:“這井里。說不定隱藏著蕭家的財物。” 江軍一驚:“那大壯為什么沒有找到?” “這口井,我下去過,雖然井已經很舊了,但是井壁光滑布滿青苔,井底也雜草叢生,一看就知道已經空了好幾年了。”我說道。 由于井壁的光滑和井底的模樣,井不像是后期又被開鑿過,我想大壯在蕭家找了十幾年,肯定是有下井觀察過的。大壯不認為井被開鑿過,放進蕭家的財物之后又被填起來。并且,想要把井鑿開確認,工程量比較大。而且聲音也會非常大,很容易引來村民的注意。 所以大壯甚至已經把目標放在蕭家大院的圍墻上,都沒想過要把井給鑿了。 “李教授,你的意思是。蕭家從造這口井的時候,就把財物藏到井里去了?”江軍反問。 我點點頭:“有可能,而且,我懷疑蕭家的那筆錢,原本不屬于蕭家。” 回憶起幾個村民的說辭,蕭家人從四十多年前進了小攀村,在村民眼里,蕭家人一開始也只是普通的大戶而已,直到二十多年前蕭影鳳出生才蓋起大院,從那之后,蕭家揚名如理市。如果蕭家一開始就那么有錢的話,肯定早就習慣了舒適的生活,他們一來小攀村就應該蓋起大院,而不是要艱苦二十年,再因為老神棍說大宅或許能壓制住詛咒才蓋大房子。 所以。蕭家的錢財,很可能是不干凈的錢。這筆錢。有可能是蕭家人在來小攀村之前就得到的,他們為了掩人耳目,所以一開始不敢帶招搖,而二十年后,他們確認平安無事,所以才過起舒坦日子。 也有可能,這筆錢是在蕭家人來小攀村之后得來的,他們大發橫財,所以才會突然變得那么富裕。 但是不管怎么樣,那筆財物的數量和價值肯定非常大,他們只取了其中一點現用,剩下的,他們就如舊時地主一樣,找個地方藏起來了。根據蕭老的反應。財物最有可能就在井底。 我們從蕭家大院出來,又給大壯送了吃的,聽到村子明天就要通路了,大壯緊張起來,這意味著,我們會把他交給警察。 再次回到駝子家的時候,已然很晚了,不知不覺中,我們到村子里已經整整兩天的時間了。江軍調侃道:“三天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們都是外來人,你們說,我們會不會也突然七竅流血暴斃?” 沈諾微笑道:“最有可能殺人的兩個人,一個是大壯,一個是老神棍,我們都提防著他們了,他們動不了我們。” 我則搖頭:“我們的分析還沒有結束,老中醫的嫌疑,恐怕一點都不亞于大壯和老神棍。” 按照之前的分析,雖然動機不明,但是老神棍是詛咒殺人的兇手以及殺死駝子的兇手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苦思冥想之后,老中醫殺人,最為便利。木有狂圾。 根據村民的描述,死于詛咒的人,口鼻溢血,這是人體服用劇毒化學藥品或者含有劇毒成分的中草藥的典型表現。老中醫作為一名比較出名的中醫,他對劇毒中草藥的藥理,一定非常的熟悉。 并且,每次村子里有人死了,老中醫都是第一批接觸尸體的人,老中醫想要在尸體上作手腳,非常簡單。畢竟身中劇毒一般只會引起口鼻溢血,而且,這需要破壞諸多中樞神經,不是每個人中了劇毒之后都能呈現出來的。 尸體全部七孔流血,更像是腦部遭受重擊,但是尸體的頭部卻沒有遭重擊的特征。所以,我認為死者是中毒死后,兇手為了營造恐怖的氣氛,又在尸體上又動了手腳,制造出氣孔流血的假象。 村子里除了老中醫,沒有人具有醫學知識,所以老中醫怎么說都行。老中醫說他查不出死因,大家自然都信了,而老中醫說尸體七孔流血,大家也自然都相信,這是一種常見的“以訛傳訛”的心理。 大部分人不敢去看尸體,膽子大的人或許也只是瞄幾眼。尸體中毒,口鼻溢血,他們匆匆瞟一眼,事后再有人跟他們說尸體七孔流血,他們也自然欣然接受,并大肆傳播。 “而且,對于老中醫的一種說法,我一直沒有辦法接受。”我對江軍說道。 江軍回答:“李教授,你是不是說老中醫沒有報警的事?” 我點點頭。老中醫是村子里為數不多受過教育的人,和其他村民不一樣,他知道警局的存在。老中醫經常會接到如理市里人的出診邀請,所以老中醫想要報警,機會非常多,這十幾年下來,老中醫看著蕭家被滅門,外來人一個一個地死去,他都無動于衷。 老中醫非常明確地告訴我,他懷疑是老神棍做的,而且還說蕭影鳳是被老神棍拉出村子去的,但是即使有這種懷疑,老中醫還是沒有報警。老中醫是一個非常熱心的人,在村子里的威望也很高,照理說,關系到村民安危的大事,老中醫應該很上心才對。 我對老中醫的懷疑,正是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