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g市的那條老街,一間在十幾年前被離奇大火燒毀的木屋。我不知道這個沈諾是不是那場大火的受害者,因為有太多目擊證人看到四具尸體被消防人員和警方從木屋中抬出來了。那場大火實在詭異,老街的房子全是舊式搖搖欲墜的木屋。但那場大火卻沒有波及其他房子。 沈諾把眼里泛著的淚花擦去,很隨意地聳了聳肩,她把話題轉移開了。冬圍每弟。 “許伊呢?”沈諾突然問道。 這個名字讓我的心猛地一沉,沈諾茫然地看著我,我皺起了眉頭:“你不知道?” 沈諾搖頭,問我發生什么事情了。 我眼前的這個女人,消息靈通,用神通廣大來形容都不為過,我的一舉一動。偵破的案件她都了如指掌。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許伊離開了我。 “我離開b市,出現在南方。你應該第一時間知道了吧?”我反問。 沈諾點頭,沒有否認。 “那你不知道我為什么來南方?”我又問。 沈諾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句:“和許伊有關系?” 沈諾的樣子不像是撒謊,我想了一會,點頭:“她留書出走了。” 沈諾的臉上滿是震驚,隨后,一股若有若無的怒意爬上了她的眉梢,她起身,大步地沖向門外,她沒有關上我的房門,也沒有打招呼。我只聽到一聲巨響,沈諾進了自己的房間,并將房門甩上了。 賓館的隔音效果一般,沈諾好像在打電話,但我沒有辦法聽清她說話的內容。過了很久,沈諾再一次回到了我的房間。她的臉色微紅,顯然剛剛發過火。 “你和誰打電話。”我問,我一早就猜到她會回來。 沈諾不回答我,又問我許伊去了哪里,沈諾對許伊出走的事情似乎非常在意。 “不知道。”我回答了沈諾這三個字,我不敢多說,也不想多說。 房間里一度陷入了沉默,沈諾肩膀上被她從頭發上滴下來的水淋濕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問出了我想問的。我不再考慮應該怎么開口,沈諾的心思很多,我跟她拐彎抹角,反而起不到效果。 “為什么勸我不要來渝市?”我問。 沈諾:“不想你來咯。”沈諾臉上的潮紅褪去,俏皮地回答了我一句。我知道,沈諾在敷衍我。 我:“那為什么之前讓我快點去g市,后來又讓我不要那么早去g市。” 沈諾近乎耍無賴地回答了我一句:“想你了,后來又不想你了。” 我微微惱怒:“我說過,我不希望總是被蒙在鼓里。” 沈諾:“你不是李教授嗎,想知道自己去查唄。”我聽不出沈諾這句話帶了怎樣的情緒,像是嘲諷,又像只是一個單純的玩笑。 沈諾還是什么都不肯說,她完全不在意我的臉色,自顧自地向我匯報起g市的情況。我走后,內鬼小剛被控制起來,由于上級關于專案組的最新決定,紅衣女案沒有正式被結案。但是為了不引起群眾的恐慌,趙達對外宣稱紅衣女案的兇手已經死亡。 而內鬼小剛也招供了他的罪刑,包括在警局內偷走尸體等等,但是我知道,這是一樁疑案。小剛沒有具體招供他是怎么樣在眾目目睽睽之下將尸體偷出警局的,我懷疑不是他不說,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警方還是將小剛交給了檢察機關,并提起公訴。小剛稱他只是做了裂唇道士熊萬成的內應,并沒有真正實施殺人行為。法院一審判決小剛無期徒刑,小剛并沒有提出上訴,算起來,小剛已經在監獄里度過一個多月。 而道觀上的爛臉道士,沈諾也一直派人留意著。那個道觀還是和以往一樣詭異,每天太陽下山之前,爛臉道士就會將上山的拜客全部清除干凈,那些拜客也非常配合,因為他們都怕在山上看見不干凈的東西。 道觀上的情況幾乎每天都一樣,雖然詭異,但是沈諾并沒有發現爛臉道士有什么和案件有關系的奇怪舉動。只是在熊萬成的死訊傳回道觀的時候,爛臉道士在道觀上替熊萬成做了一場法事。 據沈諾派去的人反映,當時道觀上的人很多,爛臉道士在超度熊萬成的時候,幾度落淚。當地的群眾都得到熊萬成就是紅衣女案兇手的消息了,有人問爛臉道士為什么要替那樣一個十惡不赦的人超度。 爛臉道士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每一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能看到陽光,也能看到黑夜。人們一腳踏著光明,一腳踩著黑暗,稍有不慎,內心就將被黑暗侵染。 爛臉道士告誡在場的眾人,只要能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就不會成為第二個熊萬成。 我陷入了沉思,在當地的居民眼中,爛臉道士和裂唇道士是大家心目中的得道高人,熊萬成死后,大家的信仰就只剩下爛臉道士了。我不知道爛臉道士是裝模作樣說出那么有哲理的話,還是他真的話里有話。 一只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我回過神來,沈諾問我在想什么,我搖頭。 “我想請你幫助我一件事情。”我直接說道。 沈諾想了想,突然站了起來:“你陪我出去走走,我再考慮要不要幫你。”沈諾似乎很確定我會跟她走,她直接離開了我的房間。我拿起外套,跟著沈諾走了出去。 渝市的白天溫度高,但晝夜溫差卻很大,沈諾帶著我來到了江邊,江邊有很多散步的居民,他們嘴里說著我很難聽懂的方言,人來人往,大都市的霓虹燈照亮了我們腳下踩著的大橋。 江邊風很大,沈諾的頭發很快就被吹干了,她兩只手環著自己的胳膊。 我把外套披在了沈諾的身上,沈諾詫異地回頭,而后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李教授,你是不是關心我?”沈諾面對我,問道。 沈諾離我很近,她身上的香味被風吹起,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拉開和她的距離。 我:“出于對朋友的關心。” 沈諾不在意,她繼續盯著我,我隱約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什么,我避開她的目光,大步地朝前走。 “你不是想讓我幫你嗎?”沈諾在我身后喊道。 我回頭:“你知道我要讓你干嘛?” 沈諾點頭:“那個江軍,好像是粵市刑警大隊原隊長的養子吧,你們去了粵市,應該是想要找到王隊長,對吧?” 沈諾這次以推斷的口吻說了出來,她也不確定,所以才來詢問我。 “是的,有人稱在渝市看到王隊長出現,我對這個地方不熟悉,所以想請你幫忙。”我回答。 沈諾低著頭仔細思考著什么,她的身上披著我的外套,兩只手緊緊地揪住潔白的裙擺。微風輕撫,沈諾的頭發擋住了她清秀的臉龐。 良久,沈諾抬起了頭,她的上齒咬著下唇,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 “李可。”沈諾對我的稱呼從李教授變成了李可,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幫你。” 我皺起了眉頭,我沒有猶豫,直接拒絕:“沈諾,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青睞,但是,如果你要這個作為條件的話,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沈諾的肩膀顫抖著:“為什么?” “因為愛情不是商品,不能用來交換,王隊長的下落,我會自己查。”說完,我轉身要走。 “李可!”沈諾再一次叫住了我,我止住腳步,沒有回頭。 “就算許伊可能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嗎?” 沈諾的這句話,讓我的大腦一陣轟鳴…… 第235章 獨角戲 “什么意思!”我大步走到了沈諾面前,此刻,沈諾早已經淚流滿面,我不知道沈諾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能確定的是,她的消息很靈通,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其他人的下落,她都要比我知道的多。 而她卻說,許伊可能已經死了…… 我想起了在賓館的時候,沈諾到自己房間接的那個電話。我的雙耳轟鳴,我盡力地讓自己保持冷靜,但許伊是我的軟肋,只要一提起她。情緒和理智就在我的腦海里做著劇烈的掙扎和比拼。 從沈諾的表現看,她一開始并不知道許伊離我而去了,她現在說這樣的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那個電話里得知了什么。 沈諾的嘴唇被她自己咬破了。她的肩膀顫抖,眸子里滿是淚花。沈諾沒有化妝,她的皮膚白皙干凈,化妝反而成了一種累贅。 “你就那么關心許伊嗎?”沈諾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想回答沈諾的任何問題,我只想知道許伊是否安全。 我:“告訴我,許伊到底怎么了!” 沈諾把我的外套從她的身上脫下,風更大了,繁華大都市的霓虹燈照得我幾乎要睜不開眼。沈諾把外套遞給了我。 “我不確定。許伊離開的時候,上了一個人的車,但是,跟著那輛車的人很快就被甩開了,車子在郊外被找到,但是人已經不見了。”終于,沈諾哽咽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不會。”我馬上搖頭:“她前幾天又出現了。”冬爪協弟。 沈諾把臉上的淚水抹去,但她的淚水像斷了線,根本就止不住。 “幾天前,許伊在她的老家出現,但是他們又跟丟了。車子還是在郊外被找到,但是車上發現了血跡。”沈諾低下了頭,她的頭發被風吹氣,一根根發絲凌亂地貼在她的臉上,我已經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的雙腿發軟。幾乎要站不穩。 “血跡……是誰的……”我的呼吸被打亂,顫抖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諾搖頭:“我不知道,他們不肯告訴我。” “不可能!你不可能會不知道!”我急了。 沈諾突然抬起了頭,臉上淚水依舊,只是她的臉色卻變得更加煞白。這是沈諾第一次對我發火,她朝前走了一步,她的臉幾乎要貼到我的胸上:“李可!你不要覺得我什么都知道,我對于你的意義,難道就只是詢問各種消息的工具嗎!” 我說不出話來,我的心里想的全部是許伊,我想要繼續追問,可是沈諾的反應,讓我把想說的話硬生生梗在了喉嚨里。 不斷地有行人從我們身邊經過,他們全部目光怪異地看著我們,甚至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沈諾不在意這些,她側著臉把頭靠在了我的胸膛之上,感受著她微微顫動的身體,我沒有躲開。 沈諾的雙手下垂,很快,我感覺胸前一陣濕熱,她的淚水浸濕了我胸前的衣服。 “我不確定……”沈諾聲音沙啞,喃喃地說了一句:“他們不肯告訴我,但如果許伊真的出事了,他們應該會跟我說……” 沈諾的發絲散發著香氣,她很瘦,長長的裙擺隨風擺動。 “他們,是誰……”我猶豫了一會,問道。 “不要問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不能說。”沈諾回答。 她還是把頭靠在我的胸前,但她的身體卻沒有和我接觸,這個姿勢怪異,但我卻不忍將她推開。沒有包含任何雜念,我只是突然莫名得覺得這個姑娘,很可憐,小小年紀,但她心里藏著的東西,似乎比很多人要多,要重。 “李可,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感情。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更沒有愛情。在這個世界上,我不知道自己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角色,我就像一個傀儡,又像一只行走在大漠無邊的駱駝,我耐旱,但總有一天,我還是會渴死。”沈諾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里。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是活的,或者說,其他人都是活的,只有我一個人是死的。”沈諾的語氣透露著無盡的悲涼,我不由自主地去想,這個年輕的姑娘,究竟經歷了什么。 我一直都沒有開口,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她。 “我很聽話,我沒有自己的生活,也沒有人在意我怎樣地活著。我想要去感受這個世界的愛,但我發現,我的感知壞了……甚至是他們嘴里說的仇恨,我都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想過要放棄這一切,但是,只要我放棄了,我就會更孤單。” 沈諾終于把頭抬了起來,她抬著頭,眼神里滿是憂愁,或者說,是落寞。 “我不想自己一個人演一出沒有人看的獨角戲。”沈諾盯著我,我沒有回避她的眼神。 “李可,你知道嗎,每一個女人都喜歡自己最愛的人能夠娶自己,這種感情,不會是一朝一夕,而是好幾年堆積起來的思念,青澀,美好。”沈諾不再哭了,她再次把臉上的淚水抹去,這一次,她眼眶里的淚水沒有再掉落下來。 江邊的冷風迎面吹來,冰涼的溫度讓我感覺到一絲頭疼,那疼痛從大腦一直蔓延到全身,我皺著眉頭,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姑娘。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沈諾閉上了雙眼,她的臉一點一點地放大,她踮起了腳尖,我忘記了閃躲,就在她的唇馬上要貼上我的那一剎那,我清醒了過來,我雙手按住了沈諾的雙肩。 沈諾睜開了眼睛,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我輕輕把沈諾推開,沈諾佇立不動,任憑我將她推遠。 “沈諾,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幫助,曾經我懷疑過你,我向你道歉。”我轉過身,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和除了許伊之外的女人有情感的糾葛,我的腦袋里很亂,那錐心的疼痛不斷地刺激著我的大腦神經。 “你還小,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所以我沒有資格去評論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但是,人的雙眼不應該只看到讓自己憂傷的一面。”我指著遠處的霓虹:“那些光彩,難道你都想視而不見嗎?” “我世界里唯一的光,在剛剛已經滅了。”沈諾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