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你叫什么名字?”楊帆還是不信,他指著朱立問了一句。 朱立傻兮兮地回答了一句:“我吃過飯了。” 朱立前言不搭后語的回答,讓跟在邊上的幾名刑警笑了出來,但我卻皺起了眉頭,這的確是思維破裂的表現。朱立退到我身邊,偷偷問我,朱立是不是裝出來的。我搖搖頭,朱立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這家醫院比較權威,鑒定的結果出錯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醫生,這個病人對警方很重要,還麻煩你們再確認一下鑒定結果。”我想了想,對醫生說道。 盡管我的語氣已經非常客氣,但還是引起了一個醫生的不滿,沒有醫生希望自己的結論得到質疑。楊帆也覺得很棘手,所以也要求再對朱立進行鑒定,在楊帆的壓力下,幾個醫生才表示,會認真再進行多次檢查,以給出最確定的結果。 醫生全部出了病房之后,朱立突然又陰陽怪氣地念叨起了那段經文,但我們只要一問他問題,他就馬上會回答不相關的話。 和楊帆出醫院的時候,我們都感覺到了一陣頭大。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關鍵的人物,但他卻又突然變成了這樣。就算朱立現在說出了一些重要線索,在法律上,他的言論也不能夠成為有效的證據。 這期間,我又見了邱興化案件的目擊證人鄭大勇,他對我說的,和卷宗材料上記錄的一模一樣,也沒有任何疑點。 就在案件重新陷入僵局的時候,沈諾來了電話。沈諾對我交待的事情很上心,我一囑咐她,她就立刻瞞著趙達,和她所謂的刑警朋友一起去了鐵木觀。爛臉道士稱,邱興化的確在六個月前去過鐵木觀。 爛臉道士之所以會印象這么深刻,是因為邱興化是在晚上的時間敲開鐵木觀的大門的。去鐵木觀的人,都會在天黑前離開,怕遇到“臟東西”,晚上去的,很少,或者可以說沒有。 沈諾告訴我,開門的是爛臉道士,但是邱興化卻指名道姓說要找熊萬成。之后熊萬成把邱興化帶到了自己的磚房里面,到第二天白天的時候,熊萬成和邱興化才從磚房里出來,爛臉道士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沈諾擔心爛臉道士說謊,還特地詢問了好幾個經常上山祭拜的群眾,果然,很多人都聲稱之前看到了邱興化。由于邱興化從鐵木觀出來的時候,對著熊萬成三叩九拜的,大家都記得很清楚,不過大家都以為邱興化太虔誠,也沒太在意。 而最重要的信息還不止于此,沈諾給爛臉道士聽了邱興化的錄音,爛臉道士竟然辨認出了錄音的內容。鐵木觀里的道像面目猙獰,和其他道觀不太一樣,不僅如此,就連他們做法時念的經文,都和其他道士不一樣。 據爛臉道士說,這種經文的發聲方式是熊萬成十幾年前帶回鐵木觀的,他也不知道熊萬成是從哪里搞到的。由于發聲方式太難記,也只有熊萬成和爛臉道士記住了,隨著鐵木觀道士人數的減少,現在更是只有他和熊萬成知道了。 而邱興化錄下的那段經文,是他們在替人除病的時候念的。 “熊萬成和這個老道士,一個裂唇,一個爛臉,我總覺得都很奇怪,我怕爛臉道士說謊,但是他給了我一本書,是關于那種發聲方式的,說是十幾年前熊萬成帶回鐵木觀的,我已經托朋友給你送過去了,大概明天會到吧。”沈諾對我這樣說。 “好,謝謝。”沈諾說完之后,我著急掛電話,但沈諾馬上又叫了我一聲,我問:“怎么了?” “你什么時候過來?”沈諾又在問這個問題了。 “案子處理完就去。”說完,我把電話掛掉了,現在,我的腦子里想的全部是沈諾給我說的那些話。 立刻,我和楊帆以及其他幾個警隊的負責人討論起了案件。 利用鑒定手段,很容易就能辨認出一本書是十幾年前的,還是剛剛偽造出來的。沈諾拖朋友給我送的書還沒有到,我只能假定爛臉道士說的都是真的。 我先不去想熊萬成是從哪里得到這種經文的發聲方式的。現在可以確定下來,邱興化六個月前的出遠門,是轉站坐火車,掩人耳目地去找熊萬成了,而他們在磚房內交談的內容,很可能就跟雙方都會的經文有關系。 邱興化對熊萬成三叩九拜,很明顯是邱興化有求于熊萬成或者熊萬成給了邱興化什么幫助,我推測,是熊萬成教給了邱興化這種奇怪的經文和那種血腥殘酷的儀式。 聽到我分析到這里,在辦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張開了嘴,一個念頭涌上了眾人的心頭,楊帆先說了出來:“邱興化和熊萬成,是誰在蠱惑誰?” 沒錯,我們一直在想那些人自愿被殺,是因為邱興化蠱惑了大家,包括熊萬成。可是這么一分析,我突然覺得受到蠱惑的那個人,好像是邱興化…… “不對不對,不合理,哪里有人蠱惑別人把自己給殺了的?”立刻有一名刑警否認大家的想法。 大家苦思冥想,卻始終想不通。無奈,我們換了一個思路,我們先不去想是誰蠱惑了誰,而是去推斷為什么邱興化會千里迢迢去求一段關于除病的經文。如果說是當地的人去找熊萬成,還可以說的通,但s縣和g市相隔這么遠,熊萬成的名氣顯然還沒有大到這種地步。 “如果我們的分析是成立的,那邱興化求除病的經文,目的何在?是救他重病的妻子徐鳳?”又一名刑警問出了大家心頭的疑惑。 “不。”我馬上搖頭,“邱興化去找熊萬成的時候,他的妻子還沒有假裝生病,而且邱興化回來之后,性情大變,顯然,他求經文不是為了他的妻子。” “那他為什么要冒著危險,將經過儀式處理的內臟弄回家里,讓他們家的人食用?”楊帆說道:“如果說是為了治病,也就這個理由說的過去了。” 邱興化把那些內臟放回家里的時候,是剁碎了放碗里的,也盡量將上面的福爾馬林味清洗過了,可以推斷,他把人的內臟偽裝成動物肝臟,是故意要讓家人吃下的,因為他知道家里沒有人舍得扔。 “還有,儀式不是沒有完成嗎,如果他真的相信那些東西能救人,就不怕儀式沒有完成讓人吃下,會治不好嗎?”又一個刑警開口說道。 頓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案件的新進展,讓大家困惑的同時,也更加興奮起來。 就在大家討論的熱烈的時候,我打斷了大家的話:“或許,邱興化只是為了試驗……他要救的人,根本不是徐鳳……” 第058章 為了救誰 楊帆也跟著我站了起來,s縣的天氣,已經逐漸悶熱起來,此刻,大家全部擠在楊帆的狹小的辦公室里,門窗禁閉之下,只有我們頭上的吊扇慢慢地轉動著。吊扇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 “試驗?”楊帆重復了一遍我說的話,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邱興化不遠千里跑到g市去求取可以治病的經文,那個時候,他并沒有立刻實施他前不久才進行的血型儀式,并且她的妻子徐鳳也沒有開始裝病,所以我推測他這次拿著沒有沒有進行完儀式的內臟回來給徐鳳吃,只是為了試驗效果而已。 邱興化從s縣回來之后,性情大變,可能是已經完全著迷于這種血腥的儀式,而他終日不干活,有段時間還早出晚歸,想必是偷偷去學習那種經文的發聲方式了。就算爛臉道士不說,我們也能聽出來,那種經文的發聲方式很難,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熟練掌握的。 徐鳳假裝生了重病之后,邱興化的情緒稍有穩定,我覺得,邱興化是在等,終于,他自認為已經學會了這種儀式,所以他開始了這起慘絕人寰的作案。 “如果他真的是為了試驗的話,那他真正要救的人,是誰?”有一個刑警問道。 突然,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楊隊長,你的搜查,忽略了一個地方!”我對楊帆說道,楊帆立刻問我是哪里,我回答:“警局附近的地域。” 如果邱興化讓徐鳳吃下煮熟的內臟只是為了試驗的話,他肯定會想要知道試驗的結果,通過幾次的調查和追捕,邱興化有同黨的可能性很小,他想要知道徐鳳吃下人的內臟之后,病情有沒有好轉,他肯定要自己觀察。 大膽推測,徐鳳吃下內臟的那天,邱興化就在家中附近,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回家里,可想他的隱蔽能力有多高。沒有人會想到他放了內臟到家里之后,還敢躲在家中附近,在缺乏搜查的情況下,他瞞過眾人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 徐鳳被轉移到警局的時候,雖然沒有比之前嚴重,但還是裝作有病的樣子,這么久,徐鳳都沒有再出過警局,所以邱興化很可能還藏在警局附近,以便觀察徐鳳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 楊帆聽到我的分析,立刻把警力轉移一部分到警局附近,開始搜索了,我們則坐在楊帆的辦公室里繼續等待著。 “找到邱興化了!”楊帆在原地踱來踱去,又是整整半天過去,終于有刑警跑進來了,那人也沒有敲門,沖進來就嚷嚷道。 楊帆興奮地一拍大手:“人呢,帶進來!” 可是,那名刑警又支支吾吾地說道:“跑了……” 楊帆簡直要氣結,就在他要發火的時候,我制止住了他,我也知道,邱興化有膽子隱藏在附近,就不會這么容易被抓住。細問之下,搜尋的刑警告訴我們,他們是在附近的垃圾站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邱興化偽裝成了垃圾清理人員,垃圾站里的垃圾堆積成山,兩名刑警一發現邱興化,他就竄到垃圾堆里,之后可能是翻過墻逃走了。 楊帆終于忍不住咒罵道:“邱興化實在太狡猾了!” 有目擊證人稱看到邱興化徒步走出s縣,估計那也是邱興化制造出來迷惑擾亂警方搜查方向的假象,邱興化一直都待在s縣里,他偽裝成清潔工,一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警局打望一下。楊帆揮手讓他們繼續去找,說是就算要翻遍整個s縣,都要把邱興化給找出來。 楊帆有些懊悔:“早知道你推測的這么準,剛剛就多派點人去。” 楊帆說的也不現實,剛剛的那些,都是我們的推測而已,警方不可能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證實的情況下,出動大批警力胡亂搜索,那樣會擾亂當地的治安,嚴重點,甚至搞的人心惶惶。 我笑笑:“邱興化對這帶的地理情況也這么熟悉,他的犯罪預備準備了很久,不排除這些也都是在前六個月的時間勘察的地形。” 楊帆見我還笑,有些不解,我解釋說,邱興化真的在附近,那就代表我們的推測都是真的。楊帆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需要調查的,就是邱興化真正想要救的人?” 我點點頭:“邱興化的行蹤已經被發現,繼續隱藏在警局附近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他還是用這招,所以還是得好好留意一下。另外,徐鳳一家一定要保護好,在抓捕到邱興化前,不能讓他們出警局。” 之后,我和楊帆又到警局的休息室里來看徐鳳。徐鳳聽到邱興化就埋伏在警局附近,嚇的臉都青了,可見他對邱興化有多恐懼,她的兩個孩子則一臉愁云,誰都不希望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殺人狂魔。 “徐鳳女士,我想知道,你的兩個孩子身體是否健康?”我問徐鳳。 徐鳳和她的兩個孩子都不解地看著我,隨后,他們同時點頭。邱建國和秋霞說,雖然他們是窮苦人家,但一直沒生什么病。 我問這個問題是有原因的,邱興化能把自己的妻子當成試驗品,那他真正想救的那個人對邱興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 “那邱興化是否還有什么親屬?”我又問。 楊帆已經明白我的目的了,他立刻找來一個書記員,記錄我和徐鳳的對話。 徐鳳仔細地想了想之后,搖頭告訴我,邱興化已經沒有什么親屬了。徐鳳嫁過來的時候,邱興化的父母就已經都得病死了,邱興化又沒有兄弟姐妹,就連遠房親戚都沒有,至少她是不知道的。 從休息室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由于在附近發現了邱興化,所以楊帆對我和許伊的安全也更加關注,他親自把我和許伊送到賓館之后才離開。 許伊從回來之后,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和從前不同,她現在再也承受不了惡心或者血腥的畫面了。我很擔心她,但許伊只是拍拍我的手,說她沒事,只是看到這些兇殺案,她就覺得想起了那幾年模糊的記憶。 許伊說到這里的時候,我也想起了在我夢里出現的那個潮濕的廢棄工廠,這和許伊描述的那個地方太像了。 許伊說完,又早早地躺下了,我一直守在許伊的身邊,等她終于睡著,我才放下心來。可是,我剛準備睡下的時候,許伊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沒一會,許伊的臉上就沁出了汗水,看的出來,許伊在做噩夢。 我輕輕地把手放在許伊的臉上,許伊這才好一點。 第二天,許伊又恢復了正常,我看的一陣心酸,許伊失蹤的那幾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吃過飯,我和許伊又來到了警局里。剛到警局門口,就有人叫住了我,是個長頭發的小伙子,很年輕,一身在當時算非常時尚的打扮。我不認識他,但他卻叫出了我的名字,還說他在這里等了我很久。 “沈諾讓我來找你的。”年輕小伙伸出了他的手,我這才發現,他的手里拿著一個檔案袋。 我接過檔案袋,正準備說謝謝,年輕小伙轉身就走了。 我打開檔案袋朝里面看了一眼,是一本藍皮的書,很舊。這就是沈諾說她拖朋友給我送的書,沈諾很聰明,她不放心把這東西交給其他人,所以才會交待朋友在這里等那么久,好把這東西親手交到我的手上。 我拿著檔案袋,走到了楊帆的辦公室。 楊帆見我進來,馬上就要拉我去邱興化的村子,說一定要查清楚邱興化早出晚歸的那段時間,都去哪里了,還想要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查出邱興化究竟是想要救誰。楊帆和我想的一樣,我也正有這個打算。 “先別急,先看看這個。”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 把藍皮書取出來之后,我也才看清楚。這本書是用麻線縫合起來的,藍色的書皮已經非常破舊了,好像只要我們輕輕一翻,它就會被撕扯下來。書皮上什么字都沒有,我們小心翼翼地翻開封面,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部是字。 字是用毛筆寫的,由于時間太久,字跡已經有點模糊了。我們立刻把書帶到了鑒定科,鑒定科的人提取了樣本,立刻就用鑒定手段鑒定了上面字跡的歷史去了。我和楊帆則觀看起里面的內容來。 上面記錄了很多道家所用的經文,用的是繁體字,但是每個繁體字后面,都用漢語拼音標注成了一種新的念法。我們找到了爛臉道士說的那段治病的經文,對照著邱興化錄在錄音機里的聲音,我們發現,邱興化念的,正是這段經文。 對照完之后,鑒定結果也出來了,具體的時間沒有辦法確定,但根據上面的墨水淡化程度,鑒定科的人確定,這些字跡至少也有十幾年的歷史了。 這一切,都證明爛臉道士沒有說謊,案情正在一點一點地明朗,剩下的,就是抓到邱興化以及找到邱興化真正想要救的人了…… 第059章 富家姑娘 一件案子,只有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才能移交檢察機關提起公訴,而現在的情況,不僅邱興化還沒被抓獲入案,我們也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邱興化的犯罪動機已經被推測出來,至于我們的推測是否正確,還得看是否能找到更多證據來支持。 楊帆很早就讓人調查過除了熊萬成之外的死者,但都沒能發現什么可疑的地方。據目擊證人鄭大勇說,案發前一段時間,邱興化經常往鐵瓦殿跑。 邱興化一定是在那一段時間內蠱惑說服受害人的。 我們來到了邱興化的村子里,這是一片寧靜的小鄉村。楊帆已經親自來過這里很多次,許多村民對楊帆并不陌生。我們經過邱興化家里的時候,特地走進去查探了一番,人搬出去之后,陰暗潮濕的小房子顯得更加幽靜。 邱興化家的那條土狗已經被拴到了鄰居家門口,徐鳳離開家里的時候,把土狗交給了鄰居,興許是看徐鳳可憐,鄰居同意幫她先照顧著。只是土狗一直眼巴巴地盯著邱興化家的大門,好像在等它的主人回來。 我們幾乎把整個村子都走了一遍,每家每戶,我們都一一拜訪。邱興化早出晚歸的那段時間,我們希望有人會看到他去干嘛了,可是這一遍詢問下來,根本就沒有人有印象。在大家的印象中,邱興化為人還算不錯,甚至有幾個村民還覺得惋惜,問我們是不是搞錯了。 還有一部分人,聽到邱興化的名字,臉色都變了,這種殺人的手段,就算是在大城市里都少有聽聞,更何況是一個小鄉村。不少人說邱興化是中邪了,鐵瓦殿已經被封鎖,村民沒有地方拜神,只好翻山越嶺,跑到另外一座山頭的寺廟祭拜,以求平安。 至于問起邱興化是否還有親屬,大家都表示不知道。邱興化從小跟著父母在村里長大,父母死后,邱興化就cao起父親的手藝,幫人刻字維持生計,等徐鳳嫁過來之后,邱興化還跟人學了修理柴油機補貼家用。 一天的走訪,我們一無所獲,就在我們要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村口站著一個老頭,他畏畏縮縮地看著我們,我們一看他,他就把頭轉過去。我覺得有問題,便走過去詢問情況,他支支吾吾,最后要求我們換個隱蔽的地方說話。 我感覺這個人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應他要求,我們找了一個很隱蔽的地方。他放心不下,還要求我們要保密,尤其不能讓邱興化知道他跟我們說了這些。邱興化作案之后,說大家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楊帆答應了,終于,那個老頭終于肯告訴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