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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人生就是一場二人傳在線閱讀 - 第60節

第60節

    南姍莫名其妙地坐下,疑惑道:“爹爹不去和離哥兒、果哥兒玩么?”一歲多的兩個小娃娃,正是最活潑可愛的時候,又生得那般粉粉嫩嫩,您老不去玩會兒?錯過這個村,等他倆長大了,就沒這個店了喂。

    南瑾繃著臉道:“你不懂什么叫嚴父出孝子?”

    ——當然懂,古語云,嚴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嘛。

    但是,南姍默默吞了吞口水:“我是懂,可離哥兒、果哥兒現在還不懂啊……”您老想樹立出嚴父的形象,起碼也得等他倆稍微懂事的時候,呃,再開始吧。

    南瑾仍舊繃著臉:“正因為他們還不懂,爹爹才和懂的人玩,爹爹讓你陪著下棋,你若是不肯,便是不孝,這道理你懂吧。”

    南姍規矩地坐好,頷首應道:“懂。”

    南瑾面無表情道:“同樣的話,我說給離哥兒、果哥兒聽,他們能聽懂么?”

    南姍搖頭:“不能。”能聽懂的是天才。

    南瑾總結:“這不就結了,和你說話既不是對牛彈琴,又不浪費唇舌,爹爹何樂而不為呢,別廢話了,開始落子,你若能贏爹爹一局,便讓你去你舅舅家里玩三天。”

    南姍心里大是激動,可神色卻很憂傷:“我與爹爹下過許多盤棋了,贏的次數,目前還是顆大鴨蛋噯,爹爹能不能讓我一次……”每次都說她若能贏,就允許她如何如何,最關鍵的問題是,您老總不讓她贏,次次的結果都是霧里看花,水中撈月,雞飛蛋打一場空。

    南瑾訓誡道:“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不悔大丈夫,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弄什么虛作什么假,人生如棋,棋亦有道,閑暇的時候多琢磨琢磨。”

    南姍差點聽成蚊香眼,和尚的工作是參禪,道士的專業是悟道,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她琢磨什么道呀她,她的思想境界修煉得再高深,能讓她白日飛升去做神仙嘛,或是被穿越大神再pia回現代嘛,若是能,她立馬剃了頭發做姑子去。

    九月十六日一早,迷糊睜眼的南姍,聽到外頭噼里啪啦的秋雨嘩嘩,微抓狂地捶床板低聲咒罵,好不容易被批準出門一趟,可惡的老天爺卻同她作對,就不能等過了今天之后再下雨么……

    南姍怒捶床板的聲音,驚動了外頭的董mama,董mama在外頭喚了一聲,便輕輕推門進來:“小姐睡醒了吧……老夫人那邊已來人傳話,說雨勢太大,今日都不用過去請安了,還有,老爺去上朝前吩咐,說天氣不好,秋雨陰涼,讓小姐別出門玩了,免得著涼病了。”

    ——什么叫做天大的好事被泡湯了,對南姍而言,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過,出門賞菊的計劃是泡湯了,但是,最愛橫著走的螃蟹,還是沒跑出她的五臟廟,派去武昌候府跑腿的小廝,給南姍帶回小半簍大閘蟹,有點郁悶的是,這家里的上上下下,凡誰得了些吃的用的,均需上交給南老夫人一些,以示孝敬,但是,與其說孝敬給了南老夫人,還不如說基本全貢獻給了南毅那臭小子,真特么善了個哉的。

    漸入寒冬,南姍每晚入睡前的愿望,便是第二天早晨能多睡會兒,大概上了歲數的老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眠癥,南老夫人每日起得極早,整日抖擻著精神,接受著一眾兒媳孫媳孫子孫女的請安。

    這日,眾人均按時抵達,唯獨南毅缺席,南老夫人絲毫不以為意,倘若換了旁人這般不守規矩,她老人家早就雷霆大怒了,南老夫人受了晚輩們的禮后,分別問葉氏和溫氏:“敬哥兒、笙哥兒也都十七歲了,他們的婚事可都有著落了?”

    溫氏神色自如地背誦標準答案:“回母親,笙兒現在還只是個童生,老爺說了,待笙兒的功名再往上考考,回頭也好尋個妥帖厚實的岳家。”

    ——其實夫妻倆早心知肚明,南笙的媳婦已基本塵埃落定,沈茂文夫婦也都含蓄默認,不過因著沈佳慧還差一年多才及笄,凡事謹慎為上,便暫先不透漏風聲。

    葉氏略微無奈地扯著帕子,道:“兒媳與家中兄嫂剛商量妥,會聘本家的侄女給敬兒做媳婦,明年開春后就娶進門來。”

    ☆、第103章

    南敬堂兄與其葉氏表妹成親的大喜之日,南姍再度接待突如而至的姨媽,便被溫氏以身子不適的借口,讓她在自個的窩里躲清閑,不必出去會客。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陽光暖意融融,喜鵲在春意爛漫的樹枝頭,嘰嘰喳喳的叫喚,南姍捂著貼在肚皮上的小暖包,感慨道果然是春來喜事多,敬哥哥娶媳婦了,子蘭jiejie馬上要嫁人了。

    南姍倚在大迎枕上,瞅著已滿十六歲的夏枝和夏桂,車轱轆似來回忙碌,撐著腦瓜子想事,她原先的大丫鬟秋鵲和秋雁,和現在的大丫鬟夏枝和夏桂,均是由崔mama自小一手調教,都很規矩守禮,在她快十歲那年,秋雁和秋鵲均到了可婚配的十七歲,若是讓二人一直服侍到南姍出閣,那時就二十三、四歲了,是以溫氏思慮之后,便做主將二人早早婚配,以后當她的陪房,又提拔了夏枝和夏桂升職大丫鬟,如今也已快四年了。

    這段日子,又到南府仆役的大型婚配期,內院各房都在處理年紀可配人的丫頭,服侍南梵的春蕊和春芳,已到十八歲,這次也在被遷出之列,溫氏已撥調春巧和春杏頂替上任,這幾日,南姍瞧著夏桂和夏枝,她倆每到閑著的時候,就會發呆走神,露出的表情還頗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南姍想了想,將夏枝和夏桂叫到跟前,笑著問:“兩位jiejie,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一個兩個都沒精打采的?”

    夏枝瞅了一眼夏桂,才低聲道:“回小姐,沒什么心事,就是春蕊jiejie和春芳jiejie要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我們自進府里來,就一塊跟著崔mama康mama學規矩,都已認識十多年了,想到以后不能常見著了,有點難過……”

    南姍對此種現象也很無可奈何,沒有人身自由權的丫鬟小廝,到了合適的年紀,主人認為你該婚配了,便會為你做主配姻緣,哪怕你不愿意也反抗不得,主人若是想多奴役你幾年,就算你有了心上人也成就不得良配……南姍動了動身子,又問道:“你們可還記得春桃、秋菊、夏荷、冬梅,還有秋雁和秋鵲幾位jiejie?”

    夏桂黑白分明的眸子微有疑惑之色,應道:“記得。”

    南姍接著道:“她們之中,有的已出去十來年,有的剛出去一兩年,你們認為她們現在過的日子,與天天待在府里時有什么不一樣?”

    夏枝茫然地眨眨眼睛,不解何意,南姍悠悠然笑道:“最大的區別就是,她們剛出府門的時候都是孤零零一人,而再回來拜見夫人的時候,卻是拖家帶口,熱鬧得不行,這回,秋雁jiejie一家來給夫人拜年時,我記得夏桂jiejie可是抱著秋雁jiejie家的小丫頭,喜歡得不行不行的,使勁往她兜兜里塞糖果……”

    夏桂羞紅了臉,沖南姍皺皺鼻子,嗔道:“小姐,您說這個做甚么……”

    南姍搖頭晃腦道:“我說這個的意思嘛,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話一出,連夏枝也臉飛紅霞,南姍接著道:“夫人是個厚道人,給她們挑配的人選,都是由崔mama親自把關,最后由夫人點頭之后才婚配的,你們瞧瞧,從咱們房里出去的姑娘,只要用心經營,哪個的小日子不是過得美美的……”

    夏桂紅著臉道:“小姐才幾歲,就說這些話,若讓董mama聽到了,又該訓我們在小姐跟前,多嘴多舌亂說話了……”

    南姍極富有詩意的吟道:“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你們小姐我呀,不是馬上就十三歲了么,這些話哪用得著你們說,我長這么大一雙眼,自個不會瞧么?”說著,一對大大的眼珠子彎翹的波光瀲滟,輕聲勸慰道:“你們不用舍不得,也不用難過,我以后也會給兩位jiejie找個好歸宿的。”

    夏枝輕輕瞪了南姍一眼,恨聲道:“小姐,你剛還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喊難受呢,這才一小會兒,就笑瞇瞇地打趣我們這些丫頭,敢情是肚子不難受了!”

    南姍立即愁眉苦臉道:“誰說不難受了,哎喲,哎喲……”夏桂和夏枝雙雙撲哧發笑。

    三月末,南姍隨溫氏前往武昌候府,給即將出嫁的君子蘭添妝,到達武昌候府后,母女倆由武昌候夫人江氏陪著,去見了待嫁中的君子蘭,奉上一盒貴重的賀禮,一番說說笑笑之后,溫氏和江氏攜手離去,留南姍和君子蘭再說些體己話。

    君子蘭生一張鵝蛋圓臉,豐麗白潤,雍容大度,穿著挑金線的薔薇紅撒玉蘭花紗裙,拉著南姍的手笑道:“才幾天不見meimei,meimei竟又長高這么許多!都快趕上我的個頭了!”

    南姍直喜得眉彎眼翹,語調明快:“我大哥哥這回從臨州回來時,見了我直說,我就跟那春雨后的竹筍一般,才一年不見,就竄出了這么高的個兒!子蘭jiejie,你知道我爹爹和我小哥哥是怎么解釋,我忽然長得這么快么!”

    君子蘭輕輕發笑,鬢邊的累金絲嵌紅寶金鳳釵的釵翅直顫抖:“快說來聽聽。”

    南姍清了清嗓子,學起老爹素日的模樣,板了嚴肅的木頭臉,口吻清清淡淡:“她一天能吃五頓飯,頓頓要吃三大碗,若是不豎著長,豈不就要橫著長了!”然后,再行云流水地轉回自己,喊冤道:“哪里有我爹爹說的那么夸張,我飯量是大了些,可也沒有次次都吃三碗飯呀……我那回猛吃三碗飯,還是因為和我小哥哥偷偷喝酒,才被他老人家罰不許吃午飯,我素日每餐基本只吃一碗半,那天中午餓了一餐,到晚上的時候,我給補了回來,才正好湊成三碗嘛……”

    君子蘭聽了南姍的話,直笑得東倒西歪:“哈哈……那你小哥哥又是怎么說的?”

    南姍摸了摸自個粉藕似的嬌嫩脖頸,又道:“我小哥哥說,他見我個子長得特別慢,就把我當成地里的大蘿卜,一閑著有空的時候,就托著我的腦袋往上拔,想讓我能長得快點兒,他說他連續拔了五六年,終于把我拔高了,讓我好好謝謝他!”

    君子蘭又一次笑得樂不可支,連聲道:“你小哥哥說話的做派,還和幼時一般有趣!”

    喘了一口氣,南姍又氣嘟嘟道:“他還好意思讓我謝謝他,他每次回家,都要捉弄我頑,把我惹急了追著打他,好幾次剛巧被我爹瞧見,我爹就訓我亂跑亂跳,成何體統!子蘭jiejie,你知道的,我爹爹只要一對我說‘成何體統’這四個字,我不是要抄一百遍《女則》,就是要挨十下手板。”

    “當然,他也沒能置身事外,我抄一百遍《女則》,他就要抄兩百遍《孝經》,我挨十下手板,他要挨二十下,我爹爹每次都讓我自個選其中一樣受罰,他也得跟著挨同樣的罰,哈哈,我小哥哥最不愛寫字,我偏每次都選抄書,次次都把他氣得跳腳,因為若是字寫得太難看,我爹爹不滿意的話,還得繼續抄寫……不過,他現在非常感謝我,若不是我給他尋了這么多練字的機會,他去年考武童生的時候,恐怕還得不了第一名,我聽說,有個武藝和他一般好的考生,本來也有可能拿第一的,就因考《武經》那一門時,那人寫的字太丑,實在不堪入目,只能屈居第二。”南姍又十分愉悅地補充道。

    君子蘭笑著遞上一杯茶:“你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快喝口茶,潤潤嗓子。”

    南姍謝著接過,飲了一口香茶后放下,目光落在漆紅衣架上撐著的大紅嫁衣上,上頭用金線繡著格外精致的鳳穿牡丹花紋,落在眼里錦繡輝煌,熠熠生彩。

    君子蘭順著南姍的目光望去,微羞紅了臉,低聲笑嗔道:“嫁衣有什么好瞧的,回頭等你出閣的時候,你自己也會有的,你可以仔細慢慢瞧個夠。”

    南姍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戳了戳擺在衣架旁邊的華麗鳳冠,上頭點綴了諸多紋路繁雜的花翠,又鑲嵌了好些顆璀璨的寶珠,鳳口垂著的流蘇珠串更是琳瑯滿目,拉長著聲調道:“子蘭jiejie看差了,meimei明明是在瞧你那頂鳳冠——”

    君子蘭眉目婉轉,又低聲笑道:“那也一樣,你到時也會有的……”

    南姍伸一根纖細潔白的食指,搖了兩搖:“非也,非也,我不是在想這個,我是在琢磨,這頂鳳冠到底該有多重啊……”

    君子蘭撲哧一聲,掩唇輕笑:“你這個鬼丫頭……”

    時光飛梭,君子蘭與四月出嫁清平侯梅家,十里紅妝,熱鬧非凡,諸多京城小姐無不稱羨,葉氏從嘴里到心里皆酸的不行,瞧見南姍若無其事的模樣,忍不住輕諷刺探道:“姍丫頭呀,你自幼和君小姐玩在一處,如今,人家嫁了富貴的顯赫之家,你也一日日大了,你爹娘又是怎么給你打算的呀。”

    南姍知道葉氏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該找讓你不高興的人出氣,沒事瞄著她做什么喂,葉金枝女士,你無聊不,南姍笑了一笑,只溫吞吞道:“這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哪里會知道,三嬸直接去問我爹娘,不就知道了。”

    葉氏很氣悶,你那個鋸葫蘆嘴的爹和最愛打太極的娘,會告訴她才怪。

    待到六月之時,南姍的兩個小弟弟南離和南果,已快滿兩周歲,南姍十三歲生辰這日,這一對小兄弟同時抱拳作揖,對南姍甜糯著聲音齊說道:“祝jiejie生辰快樂,多福多壽!”

    南姍一手抱一只小弟弟,高興極了:“離哥兒,果哥兒,你們怎么這么可愛恁。”南笙摸了摸下巴,悠悠笑道:“總算沒白瞎我這幾日功夫。”又沖南姍揚著豐致的雙眉:“我教了他們許久,才一塊說得這么整齊。”

    南姍對南笙行了個福禮,笑嘻嘻道:“多謝小哥哥費心,meimei在這里也祝哥哥萬事遂意。”

    小南梵也捧出自己的禮物,巴巴地交給南姍欣賞:“jiejie,你快看看我給你畫的畫,好看不好看?”

    南姍慢慢展開畫卷,只見上頭畫的是一幅女子摘花圖,因每日晨起晚睡時,南姍不是要對鏡梳妝,就是對鏡卸妝,是以對自己這張臉長什么模樣,那是再熟悉不過,嫣然盛開的芍藥花,色彩濃麗,旁邊站著的女子,畫的正是她如今的容貌,南姍拍拍大弟弟的腦瓜,連聲笑贊道:“好看,好看,梵哥兒的畫兒是愈來愈好了。”

    每次過年時,南姍不一定真的開心,但是,每年的生辰之日,心情確實是極其高興的。

    七月武院試,南笙再度去參加考試,撈了個第一名的武秀才榮譽回來,眾人瞧見南瑾的兒子,簡直是群英薈萃奇葩開花,兩個大些的兒子都是兩榜進士,三兒子雖去年春闈落榜,但人家也是個年輕的舉子啊,四兒子一直默默無聞,只知不走文途而改武道,去年開始考武舉,只一回就成了童生,得的還是第一名,今年再度參考,輕輕松松成了秀才,最關鍵的問題是又是第一名,據目光老辣的監考官捻著胡須推測,明年的秋闈估摸還會大放異彩。

    總而言之,本來就頂著‘他老爹不許他納妾’的名頭,如今又被如此高度贊揚,單身漢子南笙——現在的行情十分搶手,豫國公夫人邱氏見已相中的女婿,被這么多人惦記著,心情不太爽,兩邊的家長一合計,干脆公布沈佳慧名花已有主,名花落在南笙處,扼腕嘆息的人也只能——刮風啦,下雨啦,大家趕快回家收衣服吧。

    最近上門要給南笙保媒的人挺多,溫氏著實應對的累得慌,南笙與沈佳慧的婚事公布后,才終于消停下來,下頭就該仔細為閨女盤算,正一一清點排查有哪些人家,比較適合自家的閨女,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睿王爺第三子受圣命,到江南去辦差,歸來的途中,因突遇狂風暴雨,坐的船出了大事,目前生死不明。

    ☆、第104章

    “小姐,您就快些起身吧,今兒個是遠靖候爺的壽辰,老爺夫人交代過要早些過去的,您若睡耽擱了時辰,老爺怕是會責罰的……”夏枝穿著一身簇新的青藍色小碎花長綿襖,站在錦繡深垂的簾帳之外,苦口婆心地勸著仍呼呼大睡的南姍。

    南姍縮在暖洋洋的被窩,簡直想嗚嗚嗚,大冬天的,她睡個懶覺真的很過分么!當官的每月還有幾回休沐日呢,偏她們這些家中輩分小的女眷,除非天氣極度惡劣,不然,一年到頭都要不間斷地早起請安請安請安請安……

    默數可惡的倆字‘請安’二十遍之后,南姍成功的怒從心頭起,便果斷利落地掀飛被子,一躍翻身坐起,面目猙獰地咬牙切齒道:“起床!”

    夏枝輕笑著上前去挽帳子,低聲打趣道:“小姐貪睡,奴婢知曉,您這幅起床模樣,我和夏桂算是見慣了的,可若是被以后的姑爺瞧到,也不知會不會嚇著他……”

    南姍穿著粉紫色的云紋寢衣,濃黑豐密的長發散在肩頭,聞言,默默地扭過頭,口氣悠悠:“夏枝jiejie,離過年可就剩一個多月了,你若是不想得豐厚的年賞了,就盡管打趣我頑……”

    夏枝挽好帳子后坐在床邊,拿手先輕輕理著南姍微亂的黑發,嘻嘻笑道:“奴婢是為了小姐好才說這些,您在董mama、洪mama跟前是沒露過餡,萬一日后不當心被發現了呢,您呀,還是稍微改改的好……”說著,揚聲喚道:“夏桂,你又磨蹭什么呢!小姐已起了,你還不快讓人端水進來,我早熏好的衣裳,也一塊拿來!”

    待南姍穿衣洗漱好,又日復一日地被摁在梳妝臺前打扮,夏桂給她綰了個流云垂髫髻后,一旁搭配半天首飾的夏枝,便將金釵玉簪珠花耳墜戒指,一樣一樣往南姍身上招呼,沒多大功夫,本就顏若桃花的南姍,更是明媚鮮艷之極,南笙見了連聲直贊:“哎呀,姍姍簡直是一天變一個模樣。”

    南姍對往頭上亂砸的夸獎,表示嗤之以鼻:“一天變一個模樣的,那是話本里寫的妖怪!”自從和沈佳慧的親事明定之后,南笙這廝每天都跟吃了蜜似的嘴甜。

    南笙朗聲笑道:“誰說的!仙女也能一天變一個模樣,嘖嘖,我們姍姍這一年來,個頭跟瘋了似的上竄,又出落得跟下凡的仙女一般,歸根究底,都是爹娘生的好呀……”

    南硯賞了南笙一個腦瓜瓢:“既然是爹娘生的好,跟你有甚么關系,你傻樂什么傻樂!還不快去瞧瞧,車馬都妥當了沒,叮囑他們一律仔細檢查好,別半道出什么漏子!”

    掛著厚棉簾的馬車里,南姍抱著個小暖手爐,晃蕩了快一個時辰,才到遠靖候府,因南梵才八歲多,尚未學練騎馬,便和南姍一道坐在馬車里,早在南瑾一行人到達侯府大門時,便有管事派腿快的小廝去里頭報訊,待到了內門時,秦表舅也就是秦華秦岳兩兄弟的老爹,已親自出來迎接。

    待父母、南硯和南笙給壽星行禮后,南姍和南梵一塊上前,跪到錦墊之上給壽星翁磕頭,并齊聲道:“祝舅姥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秦舅姥爺頭發已花白,精神卻很飽滿,待外甥女的一雙兒女行了禮,忙擺手示意:“好孩子,起來,都快起來。”一旁的楚氏忙滿面笑容地給南姍南梵姐弟倆,一人塞上一個沉甸甸的錦色繡囊。

    南姍和南梵退到一旁后,已過兩周歲的小南離和小南果,也十分隆重地閃亮登場,由各自的乳娘扶著跪好,兩人用奶聲奶氣的調調,異口同聲地說著吉祥話,秦舅姥爺十分高興,直接左一只右一只地抱到腿上逗著玩。

    因又有客人陸陸續續前來,南姍便隨人流去了專門招待女眷的大花廳里,和廳里的夫人小姐們略打過招呼,便和安文佩二嫂嫂霸占了一張桌子,安文佩慢慢喝著茶,南姍則捏了快點心慢慢吃,時不時輕聲說笑幾句。

    過不得一小會兒,楚氏又親自領進門好幾位貴婦人,其中還有一位柳眉杏眼的小姐,南姍瞅了一眼自己被視為她的‘情敵’的莫靈燕,皮笑rou不笑地招呼了一聲,莫靈燕微撇了撇嘴,也極不情愿地對南姍頷首示意。

    莫靈燕芳齡剛剛一十有五,是永義候府長房嫡長女,原本該是千嬌萬寵的大小姐,哪知在她還不足周歲時,本是侯府世子的她老爹,卻偏偏不幸因病離世,她娘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膝下又沒兒子傍身,侯府的爵位繼承權又旁落二房,日子過得不可謂不憋屈。

    膝下僅有這一滴骨血,守寡十多年的莫楚氏,自然要為女兒悉心打算,她一早就瞧好了meimei的幼子秦岳,家世優越,品行端方,兄弟又只僅兩個,有親姨媽做未來婆婆,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人生歸宿,哪知,半路卻殺出個南咬金,秦岳本人偏偏瞧上了秦侯爺親外甥女家的閨女,她親娘勸他都不聽,且秦侯爺和秦世子也均有意那個南咬金,真恨得她快咬碎一口牙齒。

    莫楚氏朝攪人好事的南咬金瞧去,見她才十三歲多一些,個頭卻已比自己女兒還高些,衣著華貴而鮮亮,佩戴的一應首飾質地上層,胸前掛著的赤金項圈上墜著一塊美玉,容貌是難得一見的清艷難述,只那般亭亭玉立地站著,便像是入了畫一般的景致……平了平心底十二分的煩躁之意,莫楚氏硬是扯出一抹笑意,才和聲道:“許久不見姍姑娘了,可又長大了好些,哎,怎么不見你母親?”

    南姍笑了笑,實話實說道:“莫夫人好,我娘怕兩個小弟弟哭鬧,親自去安頓下,一會兒就過來。”

    莫楚氏臉頰的肌rou抽了抽,京城里誰不知曉溫氏多子,長大的已個個成了材,而自己,第一回懷上的是個實打實的哥兒,卻偏偏小月活生生沒了,待調養好身子后,卻生下了一個女兒,女兒才半歲多時,夫婿就得急癥死了,自己本來該是未來的永義候夫人,在夫婿死的那一刻,通通化作了一去不復返的東流水,也不知這小丫頭是無心之失,還是故意刺她,明明知道她無子,偏偏還在她面前提兒子(弟弟的屬性為男)!

    永義候府如今的世子夫人梅氏,正是君子蘭jiejie夫婿的親姑姑,笑道:“姍姑娘呀,我那小侄媳婦與你是自幼的手帕交,她這會子有了身孕不能出門,在府里正悶得慌,你若得了空,不妨多去陪她解解悶。”

    南姍與梅氏較為熟悉,抿嘴輕笑道:“我娘帶我去瞧過一回蘭jiejie,她素日閑時最愛搗鼓花花草草,現在被君夫人約束得不能隨便亂動,是要被悶好一段日子了。”

    梅氏掩口失笑道:“我聽已有御醫說,子蘭的胎脈穩健有力,直說是個男丁呢,哎呀,我那大嫂子可高興壞了,你那江姨也整日樂得合不攏嘴,哎,說曹cao曹cao就來了,嘉眉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幾日不見,你可瞧著愈發年輕嘍……”說著,向新進廳里來的江氏一行人走去。

    君子蘭的老媽江嘉眉女士笑嗔道:“老遠就聽見你這只喜鵲嘴叨叨叨,你兒媳婦不是才給你生了個大胖孫子,說起來,我們是半斤對八兩,同喜同喜吧……”

    南姍偷偷瞥了一眼莫楚氏,發現這位寡居女士臉色已極度難看,南姍見溫氏也一起而來,便挪步到她跟前充當乖乖女,梅氏聽江氏說到自己的胖孫子,更是喜笑顏開,道了一聲:“同喜同喜。”又瞅向尚攜著手的溫氏和邱氏,嗔道:“生怕大伙兒不知道你倆要做親家么,這么親熱做嘛。”

    邱氏眸光流轉,笑道:“我和阿瓏打記事起就這么親熱,都四十多年了,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你孫子做滿月的大禮,我可早給他預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