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 蕭元德也不用小太監報響兒,直接踹門進了錢皇后的寢宮,四角侍立的宮女嚇得紛紛跪地,錢皇后勉強笑著,上前福身接駕:“臣妾恭迎皇上。” “全部退下去。”蕭元德聲音中有風雨欲來的暴怒之意,待宮女全部退出殿外,“啪”得一聲,蕭元德直接扇了錢皇后一個大巴掌。 福身行禮的錢皇后,一個不慎,被扇倒在地,被打得有點懵的錢皇后,回過神來后,一臂撐伏在堅硬的地面,一手捂著挨打泛痛的臉頰,眼中有淚花滾落,顫聲哭泣道:“臣妾到底犯了何錯,惹得皇上如此大怒,竟無緣無故動手打臣妾?” 蕭元德冷哼一聲,語氣譏諷地反問道:“無緣無故?”掀衣掠袍在椅中坐下,蕭元德拍桌大怒道:“那朕來問你,好端端的,吏部尚書的家眷,今日為何會被宣進宮來?” 錢皇后緩緩直坐起身子,輕輕拭著眼淚,語聲哽咽道:“是母后下懿旨宣她們進宮的,這與臣妾何干?” 蕭元德橫眉,目光凌厲,冷冷的開口:“你當朕真的是糊涂蟲么!你派給湘湘兩個你的心腹嬤嬤,朕難道會不知你的用意何在?” 錢皇后心頭微驚,面上卻哭著道:“湘湘出嫁,臣妾作為伯母,贈她豐厚的嫁妝,送她穩妥的下人,怎么就成了別有用心呢?臣妾冤枉啊。” 蕭元德扯嘴冷笑:“你冤枉?先前,你幾次攛掇母后,想讓朕授吏部官職給你兄長,你當朕不知道?” 錢皇后哭聲漸止,卻滿眼盈淚,輕辯道:“臣妾沒有……” 蕭元德再拍桌,冷喝道:“你是沒有明說!你只用說你兄長沒有好的前程,再順便透漏下哪個官位空著,自有母后開口來找朕!” 錢皇后眼淚嘩嘩滾落,繼續哭道:“就算是臣妾的錯,可這與母后今日召見南家女眷有何關系?” 蕭元德深深盯著錢皇后,低低緩緩道:“你還跟朕裝傻?吏部列六部之首……朕還好好活著呢,你這個做母親的,倒是替太子處處著想,嗯?” 錢皇后仍面色鎮定地哭:“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蕭元德霍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道:“朕最后再說一次,你給朕安安分分做你的皇后,別再拿太后當槍使,別自個害了自個,也害了……太子。”最后兩個字的咬音,尤其的重。 …… 回了府的南老夫人,并未感覺好轉,反倒真真切切的病了起來,還頗有越病越重的趨勢,南玨、南瑾和南琦三兄弟早告假在府,盡皆侍奉于南老夫人床前,南屏亦然,婆婆病了,兩個兒媳婦、一個孫媳婦均懷著孕,還有一個兒媳婦病弱無力,四人均不能很勞累,侍奉南老夫人的主力,還是當家的老爺們。 京城燥熱多日,終于下了一場暴雨,悶雷滾滾,閃電雪亮,暴雨的水柱嘩啦嘩啦。 溫氏靜臥在床榻,背后堆墊著軟枕,摟抱著身旁的南姍,柔聲安慰:“姍姍別怕,有娘在呢。” 南姍倚靠在溫氏胸口,小胳膊環著溫氏的腰肢,低聲問道:“娘,我要有小meimei了么?” 溫氏輕輕拍著南姍的后背,一下一下:“也有可能是小弟弟。” 南姍手掌觸著柔滑的綢緞衣裳,又低聲問道:“娘,祖母病得很嚴重么?” 溫氏只輕輕嘆了口氣,繼續拍著南姍的后背,柔聲道:“姍姍乖,快點睡。” …… 近日的朝堂很是熱鬧,眾大臣跟商量好了似的,紛紛上書譴責錢太后的所作所為,別奇怪為啥唇槍舌劍的朝堂,忽然間這么團結一致,實在是錢太后太不會做人,把群臣及其家眷早給膈應壞了,以前是沒合適的契機,現在契機可是大大的好。 錢太后宣召南老夫人和溫氏進宮那一日,也是皇帝召集各衙門領導人開大會的日子,六部尚書、都察院御史長、翰林院掌院學士、大理寺卿等等,偏錢太后故意為難南老夫人和溫氏,讓領路的太監帶她們繞了遠道,兩隊本不應該碰到的人馬,卻因錢太后之故偏偏給碰上了,所以,南老夫人和溫氏盡皆昏倒于南瑾身上,基本全蕭國的高位大官都看到了,并且身臨其境地知曉了。 精于刑名的大理寺卿陸大人,雖不知南老夫人和南夫人為何被宣進宮,卻周密無比地分析了情況,兩人的走姿有異,且衣衫上染有塵埃,之前定然長時間跪地過,另有嘴唇干澀微微起皮,可知長時間未曾進水,最匪夷所思的是,若太后召見,自當停馬下車予西華門最妥當,為何偏偏要繞行到東華門呢,真是值得玩味噢。 扒拉過來個御醫一診斷,好嘛,倆人都是中暑暈過去的,南老夫人還受驚過度,南夫人更被診出了身孕,好在兩人都無甚大事,蕭元德的公關做的又到位又及時,不僅親自跑過來安撫慰問,并且藥材和補品更是流水似的贈送,嚴令蘇有亮徹查此事,當場先狠狠發落了一堆太監,并言明會給此事做一個交代,絕對不寒臣子們的心。 本來此事已基本可落下帷幕,蕭元德只用再稍清理戰場即可,偏偏南老夫人的身體忒不給面子,回家之后不僅不見好,反而開始病重了,蕭元德忙派了一大波御醫來瞧病,卻總是不見好,南老夫人頭腦昏沉地躺在床上,卻莫名其妙地哭個不停,老媽都這樣了,兒子、孫子哪里有心情上班,于是都通通請假回家了。 接著,群臣終于還是一致憤怒了,我們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我們的家眷就受到這樣的待遇啊,我朝以孝治天下,本來給老母請封誥命,是為了尊榮和體面,然后咧,特么的現在竟成催命符了,我們圖的是啥啊,皇帝陛下,你可得給我們個說法呀。 常年不現人世的溫老祖宗,揣著一塊先皇御賜的金牌,破天荒地去找皇帝討公道,我孫女到底怎么著你家老太太了,你要給我個說法。 錢太后也不知自己隨意的一道懿旨,竟給自己的皇帝兒子招來相當棘手的麻煩,若是南老夫人這回真掛了,其中深遠惡劣的影響,嘖嘖…… 現下,皇宮里頭這會最高興的,約摸只有……德貴妃。 ☆、第48章 蝴蝶效應有點長(六) 古代社會不流行若誰犯了眾怒,就可義憤填膺地發圍脖‘xxx滾出蕭國’,蕭明德立志要做一名好皇帝,自然是想青史留名,萬古流芳,故自繼承皇位之后,御下寬和,廣開言路,知人善任,努力為百姓謀福祉,十多年來成效頗佳,臣民盛贊圣上英明。 可再英明神武的皇帝,也會有糟心事兒。 蕭元德最糟心的事兒,就是有一位很能胡作非為的無腦老娘,昔年先皇在世時,老娘雖不太靠譜,到底還顧忌著身份,行事還算有度,哪知自從變成了天下女人中的頭一人,徹底不著調了。 他寵愛哪個妃子,老娘要從中作梗,非讓他多多睡皇后,若皇后為人處事得他歡心,他會不常常去睡她么! 他兄弟和王妃夫妻很和睦,老娘偏要指手畫腳,常送貌美宮女給睿王,睿王不要,老娘便說兄弟不孝,氣得睿王帶著王妃兒女跑去了江南,睿王次子蕭清臨就是在江南出生的。 給太子選妃,老娘更要摻和,別家的姑娘她看不上眼,非她錢家姑娘不可,錢家一堆庸碌之輩,教養出來的姑娘很是一般,他不允,老娘就跟他死磕著鬧,娶家世品貌皆好的世家女為妻,他這是為了太子好,他一番慈父愛子之心,老娘偏偏不解。 別的皇子漸漸大了,皇后又怕他們做大,使著法的讓老娘遣離次子,三子,更將他最憐憫的五子遷出皇宮,太子是他長子,既已立他為太子,便是會名正言順傳他帝位的意思,偏皇后還不安分的亂蹦跶,若非太子還腦袋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他這個太子也甭想當了…… 連他認命誰當什么官,老娘也要胡纏,錢家表兄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侄女要嫁什么人,老娘更非得亂點鴛鴦譜,那錢家外甥他也根本看不上好么!老娘怪他不提攜錢家,那首先也要給他個能提攜的理由啊,就憑他們肆意忘形,胡作非為,驕奢橫溢,言官三天兩頭上諫他們的行為,他怎么提攜!他又不是個糊涂昏君! 先前只撲騰自家人,那也罷了,如今更好了,連他尚禮遇有加的朝廷重臣,人家的女眷卻讓她當成奴才給折辱了,蕭元德也怒摔茶壺和茶碗! …… “咣”得一聲,牙疼上火的蕭元德,又砸爛了一上好茶碗,蘇有亮默默嘆氣,他已數不清這是第多少個無辜的碗了,唉…… 坐在御書房的蕭元哲,皺眉嘆氣道:“皇兄光是發火有何用?這事兒總得給個交代……” 蕭元德一掌怒拍御案,震得案上的奏折、硯臺、筆架通通挪了位:“錯的是咱們的親娘,你讓朕怎么交代!” 蕭元哲想了一想,終是忍不住說道:“皇兄,臣弟和王妃早知那南家老太太有些不明事理,可還是將湘湘許配了給南屏,一是湘湘與南屏幼年相識,對他確實有意,二也是南瑾治家嚴明,教子有方,他家的幾個孩子個個招人喜歡,再有,皇兄應該知曉,那南夫人出自陵安侯府溫家,溫家是出了名的善待媳婦,王妃與溫氏更是故交,也頗知她為人柔善,與湘湘定能和睦相處。” 頓了一頓,蕭元哲又接著道:“據臣弟所知,南瑾一家對湘湘甚好,公婆從不擺架子,南屏也待湘湘極好,下頭的兄弟也很尊敬湘湘,連他家四歲的小丫頭,知道自己要有小侄子了,都歡天喜地的要把養的一對黃鸝鳥送給未來的小侄子玩……臣弟王府陪嫁過去的仆婦,每次回來都是報喜,說湘湘在南家過得如何安好自在,湘湘有孕之后,那南老太太是想給南屏屋里放人,南瑾夫婦都勸南老太太別多事,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老等著含飴弄孫不好,插手人家小夫妻的房里事做啥,南屏也清楚表態,不會要那倆丫頭,這事兒不都完兒了么,誰家過日子還沒有一點磕磕碰碰的……臣弟就奇怪了,怎么到了皇嫂和母后這里,就全成南家欺負湘湘了呢?” 蕭元德陰沉著臉,簡直能滴出水來,靜語半晌,才緩緩道:“溫流慶今年八十三歲,從太祖皇帝到朕這一代,一共見過五任皇帝,有一年邊境戰亂,他唯一的同胞兄長死在了邊關,很多年之前,他又曾救過父皇一命,父皇囑咐過朕,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讓朕務必要善待溫家,溫流慶的孫子溫玉玳,他很能干,也很忠心,替朕守護京城安危以來,從未有失,溫家對咱們皇家有恩更有忠,母后卻這般對待溫流慶的孫女兒,溫玉玳的meimei……宮中的御醫無用,治不好南老夫人,溫流慶請來一位醫術通神的老大夫,救回了南老夫人,避免了事態更加惡化,溫流慶什么也不求,只求朕給他孫女一家一個公道……朕廣開言路,納諫集思,目睹當日之事的重臣,紛紛上書請朕給個說法,否則百官何以心安,都察院的御史敢言敢諫,屢次奏請錢家驕橫跋扈,朕多次申斥,到如今錢家還是屢教不改……太后,皇后,本應母儀天下,為天下女子之表率,如此德行,實在是傷盡皇家顏面……” …… 次日,元啟帝蕭元德連下數道圣旨。 一則將錢家連根帶草逐出京城之外,并道不得隨意返京,違者必重懲,二將太后和皇后身邊侍奉之人,通通進行大換血,并令皇后禁足鳳儀宮,好好思過,不得外出半步,無帝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三道太后年邁,身體欠佳,需靜心養身,暫不接受任何人覲見,四言后宮諸事暫交由德貴妃掌理,五對受害者南老夫人及溫氏大加撫慰,南老夫人破例賜封正一品誥命夫人,并命當朝睿親王親自前往宣旨,六對敢言敢說的群官各有褒獎贊賞,有卿如此,朕心甚慰…… 皇帝旨意雖都下達,某些旨意執行起來卻有些許波折,在京城威風慣了的錢家,自然不樂意被攆出京城,紛紛進宮要求面見太后,卻在皇城口就受到了阻攔,錢家耍橫要闖宮,早得了內命的守將,半點不客氣地捉住跋扈的錢家人,一人揍了十大廷杖,押回到錢家,并很體貼地護送他們在三日內上路。 錢皇后被禁足,太子跪在御書房,很懇切地求皇帝息怒,并替錢皇后求情,皇帝只直勾勾地看著蕭清斌,問他一句:“你還想不想做太子了?” 蕭清斌面色復雜地退出御書房,末了,親出皇宮去了南家,替太后致歉。 當然最難搞的還屬錢太后,聽聞錢家被逐離京城,皇后侄女更被禁足寢宮,她老人家頓時憤怒跳腳,狂言狂語道:“哀家是太后,罰她們跪跪哀家怎么了!那個老東西敢給哀家的孫女塞丫頭,就是不將哀家放在眼里,還有那個溫氏,她男人搶了哀家看中的官位,實在太過放肆!” 蕭元德只覺老娘——不可理喻,他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個娘,他不求她多明事理,多懂是非,起碼稍微有點腦子就好,怎么這么低的要求,她也做不到呢。 面對撒潑耍瘋的錢太后,蕭元德語帶疲倦,道:“母后,這天下姓的是蕭,不是錢,母后常說朕不孝……母不慈,何以讓子孝……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父皇交予朕的蕭國基業,朕還想江山萬年,代代永傳……” …… 南姍抽著小下巴,逗著籠中的黃鸝鳥玩,默默感嘆,最近姓蕭的往南家來的真是勤快。 睿王蕭元哲三天兩頭的過來,替皇帝來看南老夫人的病情,最近一次更掂著份圣旨過來,給南老夫人升了升品級,吧唧一下,比自個兒子的官位還高了,南老夫人當晚就喝了兩碗參湯,前幾天貌似太子爺蕭清斌也來了趟,各種致歉 噓寒問暖 一車禮物,聽說南老夫人可感動了,第二天就有力氣下地活動了,今天又聽說,貌似皇帝蕭元德也親自跑了過來,喜得南老夫人直感皇恩浩蕩,浩蕩感動的她都哭了,因為她早聽說了,皇帝把欺負她的太后老麻都關禁閉了,連帶著沒勸好他老麻的皇后媳婦也關禁閉了,更把他老麻的娘家窩都遷出京城了…… 一連數日的暴雨過后,終于雨過天晴,南姍看著窗外明麗的色彩,忽然有些傷感。 正自發呆,忽聽溫氏柔和的聲音響起:“姍姍在想什么呢?” 南姍扭過頭來,聲音悶悶道:“雨停了,天又要好熱好熱了,好煩人哦。” 溫氏端步走近,在南姍身邊坐下,摟抱著乖乖軟軟的南姍,笑道:“雨過總會天晴的,待夏天過了,秋天不就涼快了?”輕輕撇著小閨女細碎的額發,問道:“姍姍最近練字了沒有?你祖母病好了,你可要小心你爹爹突然choucha喲。” 南姍立即雙手捂著小嘴,滾圓了漂亮的大眼睛,支支吾吾聲從白嫩的短指間傳出:“啊,壞了,我都忘了……”放下手,打了一個大大的機靈,十分聽話道:“那我現在就去寫!” 溫氏撲哧輕笑,道:“不急,不急,姍姍先喝了酸梅湯再去。” 酸梅湯雖然名字帶“酸”字,味道卻一點都不酸,不僅清甜送涼,還能生津止渴,保健強身,是炎熱夏季必備飲品之一,南姍咕嘟咕嘟灌下一小碗,拿絲帕抹抹嘴巴,在溫氏含笑的目光中乖乖去寫大字,哪知剛掂上毛筆,還沒浸上墨汁,南瑾就派人過來,傳南姍去他那里。 ☆、第49章 蝴蝶效應有點長(七) “這是我家小五送給你的蓮花。”蕭元德指著一大捧紅色的蓮花對南姍說道。 南姍驚異無比地望向南瑾,表情頗是奇怪,口氣相當疑惑,問道:“爹爹,小五……是誰呀?我認識他么?” 不是吧,那小孩兒居然還記得她,竟然還讓自個老爹替他捎花,那她到底要不要也記得他咧,話說,這都快兩個月的事了,按她現在的年紀,記憶的持久性應該有多久呢…… 蕭元德默語了片刻,忽然有一種自己兒子在自作多情的感覺,你心心念念地要送人家花,可人家小丫頭壓根就不記得你了耶。 容有倦色的南瑾出聲提醒道:“姍姍,就是之前爹爹帶你去游湖,見到的那個小五,你還教他背會了《愛蓮說》。” 南姍故作恍然大悟狀,頓時笑容燦爛了,道:“噢,我想起來了!我當時送了他一朵花,他送了我一枚玉佩……”說著,蹙起彎彎細細的眉毛,看著那一大捧鮮艷的蓮花,語氣很是為難道:“可是,他一下子送我這么多花,我沒有那么多玉佩再送回給他呀……” 蕭元德歪了歪嘴角,多日來的煩躁心情,在看過乖靜的小五之后已略有緩解,這會卻被一個傻丫頭逗樂了:“一朵花換一枚玉佩,南卿,你這小丫頭可真能敗家。” 卻聽南姍喜滋滋道:“爹爹,外曾祖父送我的玉鈴鐺,我可以送一串給小五么?” 她送你兒子一朵假花,你兒子不也傻乎乎地送了她一塊上好的美玉,你當你兒子很精么,不也是個小敗家子嘛,他估計還是真傻,她還得再裝幾年傻…… 南瑾瞅著小閨女,不得不承認道:“的確是個敗家的小丫頭。” 蕭元德出身皇家,閱寶無數,看到南姍說的那一串玉鈴鐺時,還是稍微驚艷了一下下,雕琢成鈴鐺的翠玉,色澤通透,奪目天然,鈴鐺撞響之時,玉音清碎,宛若天籟仙聲,極是叮叮泠泠的悅耳,不由笑道:“小丫頭,你真舍得將這串玉鈴鐺送給小五?我拿走之后,你可沒地兒后悔哦。” 南姍挺著小身板,說一不二道:“我小哥哥說過,君子一言,八馬難追,說話就要算話,我說送給小五,就不會賴皮的,把這玉鈴鐺掛在窗戶口,有風吹動的時候,聲音可好聽啦,我還留有一串粉色的呢。” 蕭元德方才覺著兒子自作多情,現在只覺眼前的小丫頭傻得可愛,這一大串玉鈴鐺的價值,便是將全天下的蓮花一起買了,也綽綽有余……一國之君的蕭元德,生平頭一次當信差,卻是給幼子和一個小女孩互帶東西,這種感覺真微妙。 …… 雖然錢太后肆意妄為,折辱重臣家眷,好在,蕭元德公私分明,處理得當,該罰的罰了,該補償的補償了,該表揚的也表揚了,眾大臣也不再追根究底,到底是皇帝的親娘,總不能跟抨擊對頭一樣,讓皇帝真把親娘怎么著了,只要錢太后以后行事能收斂點,不要動不動就對他們的家眷,不屑地蹬鼻子呀,不客氣地上臉呀就好,哎,那真是誰都不放在眼里,完全的唯我獨尊,話說,萬歲爺都沒這么大派頭,到底是個英明的賢君啊…… 風波漸漸平息之后,倒下的南老夫人英勇地站了起來,而站著的南瑾卻光榮地倒了下去,倒下去的原因只有一個——累的,日夜伺候在南老夫人床前累病倒的,同樣累到的還有南玨大伯,南琦三叔倒沒啥事。 可是,南瑾病了好幾日,南老夫人都沒有來看望過南瑾。 一日午間,南姍正在溫氏房里打瞌睡,朦朦朧朧間聽到溫氏的輕泣聲:“……阿碧,你說我是不是瘋了,她以前那樣待我……她病重之時,我竟覺著她很可憐……我還請祖父找大夫過來救她,可現在老爺病著,她竟都不過來看老爺一眼,只顧守著她的大兒子,天下間有這樣的娘么……” 崔mama低低的勸慰聲響起:“夫人,快別哭了,您正有著身孕,小心傷著身子啊……老爺只是累得很了,休養些日子就會好的……您別太過擔心,有幾個少爺在跟前伺候呢,夫人快別哭了啊……” 南姍輕輕睜開眼睛,覺著自己也有點瘋。 南老夫人病重迷糊之時,她望著那蒼老的面容,滿臉的皺紋,花白的頭發,以及奄奄一息的生命,也覺著南老夫人很可憐,可是待南老夫人又活蹦亂跳了,還是依舊那般……可惡。 電視劇中常演,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壞人,醒來之后都會大徹大悟,痛改前非,南姍現在知道了,電視劇真是個騙人的玩意兒,南方的騾子牽到北方,依舊只會是騾子,怎么可能突然就變成白龍馬呢,醒來的南老夫人,依舊還是原來的南老夫人,怎么就會因大病一場,認識到自己曾經有多偏心呢。 噢,對了,南老夫人把這次自己遭遇的災難,全算在了南瑾和溫氏頭上,若非他們弄了這么一尊孫媳婦,她又如何會受這一份苦呢,可是,皇帝的老麻欺負了你,你最后卻對皇帝十分感恩戴德,南姍很想問問她,您對這次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災難,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呢? …… 溫氏正懷著身孕,南瑾怕過了病氣給她,便不讓她過來照顧,南姍自告奮勇對擔憂老公的溫氏道:“娘,您好好歇著,我去照看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