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南瑾語調悠然:“夫人此言又差矣,夫人要與為夫白頭偕老,怎能時常病在床榻,我親自教夫人,不會給外人知曉。” 溫氏臉頰飛上兩團紅暈,應了一字:“……好。” 南姍輕眨眉眼,南瑾賦閑之后的日子,過得好不悠閑自在,不必再天黑起早,每日挨個訓導一通四子,常陪著幼女玩耍,溫氏又通琴棋書畫,能與南瑾彈琴對弈,紅袖添香,風光旖旎好似新婚之際。 至于被棄的仕途,南瑾道:“人生得意須盡歡,縱算人生失意,日子也要“須盡歡”地過下去。” 南姍默然,在這個沒有任何文獻記載的朝代,她也會認真的生活下去。 ☆、第26章 大事小事一籮筐 南瑾以“養病”的名頭,帶著一家在清雅別莊悠閑度日,可別莊之外的世界,一點也不悠閑清凈。 蕭國和南家均有事兒。 …… 先來嘮嘮國家大事兒。 當朝太子蕭清斌的嫡長子,在二月二龍抬頭的好日子里出生,作為皇帝陛下的頭一個孫子,太后娘娘的頭一個曾孫子,這個不知人事的奶娃娃,可謂是含著金湯匙來到人間,三月初二的滿月之日,皇宮內大擺筵席,宴請賀喜的百官女眷。 幼童的誕生禮有:洗三禮、滿月酒、百日宴以及周歲禮。 太子爺的嫡長子,風光無限地辦了洗三禮以及滿月酒,可到了五月十二的百日宴那天,這位金娃娃的狀況,突然有點不太妙,百日宴本是祝禱嬰兒長壽的儀式,可偏偏在這一日,這位金娃娃從晨起便嚴重不適,一群宮廷御醫輪番上陣挽救。 奈何,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元啟十年的五月十二,這日三更天的梆子剛敲過,這位剛活百日的金娃娃便……夭了。 對于老天爺的惡作劇,蕭國臣民一致唏噓感嘆。 錢太子妃沒了兒子,哭得肝腸寸斷,錢皇后沒了孫子,愁得黯然銷魂,錢太后沒了曾孫子,惱得雷霆大怒,怒火大肆蔓延,將照看嬰孩的一眾乳母嬤嬤和宮女,全部杖斃嚴懲,如此仍不消邪火,更要將挽救無力的御醫們通通砍頭,被皇帝陛下蕭元德阻攔下來。 開玩笑,若是那一顆顆腦袋全部落地,朝廷的御醫院就成空擺設了。 錢太后只得接受寶貝曾孫子已夭亡的殘酷事實,自我安慰道,反正太子妃還年輕,以后再接著生就是了,如此思量之后,方平定心神。 噢呵呵,太后娘娘,以后還有讓你更心潮澎湃的事喲。 另有一件,自南瑾辭去吏部右侍郎之職后,朝堂官員在震驚之余,均在暗自思量,誰能候補上這個肥缺,某些任期將滿的官員,都在暗地摩拳擦掌,某些意欲此職的官員,已友好禮送吏部柳尚書,求其在皇帝跟前美言幾句,還有極愛扶持娘家的錢太后,自也不放過這個機會,在自己的寢宮內,光明正大讓自己的皇帝兒子……給開一開后門。 蕭國有律,后宮不得干政。 可有位總愛摻和一腳政事的親娘,皇帝老爺大是頭痛,既打不得,又罵不得,更嚴懲不得,你和她講道理,她偏和你講感情,皇帝時常被這位老媽氣到牙疼上火…… 南瑾與皇帝請辭離職時,曾舉薦四司中的文選清吏司郎中孫策為新任侍郎,皇帝也問過吏部柳尚書,意見同南瑾一致,皇帝思量之后,未授孫策侍郎之位,卻允他暫行侍郎之權。 橫插一腳的錢太后,未能得償所愿,卻還不死心,整日與皇帝鬧騰使性,畢竟,孫策只是暫行侍郎之權,那職位卻還是空著的。 皇帝扶額呻吟,十分后悔允了南瑾的請求:他倒問心無愧了,可老子水深火熱了。 …… 再來叨叨南家的“小事”兒。 南家長媳婦林氏的長女南婉,在元啟九年冬,撒手病逝,只留下兩個年幼的外孫子。 俗話說的好,晚娘的拳頭,云里的日頭。 南婉的夫婿才二十多歲,沒道理一直做鰥夫,過個一年大半載后,定然還要再娶繼室進門。 林氏日愁夜愁,唯恐后進門的冷面晚娘,虐待兩個外孫孩兒,最終狠了狠心,決定將膝下的一個適齡庶女,配予南婉的夫婿,將此打算說與了南玨后,南玨只說隨意(自南瑾辭官后,南玨大伯在官位上干啥都不順,正煩惱的很)。 南玨的前三個庶女,分別是南娥、南娟和南妍,她們生于同年,只不過不同月,到了元啟十年,已都是及笄待嫁之齡,她們的婚姻大事,親姨娘插不上手,只能由嫡母拍案決定。 元啟九年時,她們的姨娘好不容易纏著南玨,讓二嬸溫氏帶三人出去見世面,好順便求上一份良緣,第一次出門便頗有成效,哪知卻被南老夫人中途破壞,三人當時便將南老夫人恨了個半死。 后來,南瑾下江南辦公差,溫氏也別居府外,三人再無外出之機。 這期間,南瑤姑姑家的表姐被退婚,三人知曉南老夫人生出想將她meimei家的孫女,配予本來有可能成為她們的良緣時,個個在背地里,咒罵南老夫人,你個不知羞的老不死。 當然,這門親,最終誰都沒結成。 溫氏歸府后,南老夫人確實提了此事,溫氏言道,想是令國公世子夫人,見咱們南家無意結親,已另擇他家了,南老夫人扼腕嘆息。 一恍眼,已到元啟十年,南娥、南娟和南妍三人已均滿十五,嫡母林氏只顧著犯愁親生兒女,壓根將待嫁的三個庶女,拋之腦后,不管不問,三人暗自著急,卻也別無他法,因為她們的姨娘旁敲側擊南玨時,得到的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喝罵(南玨大伯還在煩惱中,誰找他有事,都淪為了瀉火的炮灰)。 三人正欲嫁無門時,林氏忽將三人召到跟前,說已為她們三人定好親事,分別是給南婉的夫婿做妾,給一個中年富商當填房,給一個老員外做小妾。 三人頭皮發麻地震驚不已。 頭一門親,基本算是替嫡母照看外孫子了,而后兩門親,分明就是將她們賣了換銀子,更讓三人崩潰的是,林氏說命由天定,讓三人抓鬮來決定誰嫁入哪家…… 然后,被惡毒詛咒的林氏,沒有倒霉的掛掉,卻應驗在了次女南婷身上。 南婷出嫁四年,一直未曾有孕,在元啟九年時,終于有喜訊傳來,林氏大喜,不過在元啟十年,林氏敲定三個庶女的親事后,南婷也到了分娩的日子,南婷在嗯嗯啊啊疼了兩天后,卻落了個一尸兩命,母子俱亡。 一連喪了兩女,承受不住打擊的林氏,又病倒了。 有個詞叫做……雪上加霜。 次女南婷剛過世不久,嫁入威遠伯府的南嫻,又出了件喜憂參半的事兒,喜的是,南嫻又懷孕了,憂的是,胎像很不穩,極有可能再度落胎。 林氏更有氣無力地下不了床。 幼女南嬈,今年已七歲,自臉上留了傷疤后,性子越發乖戾囂張,動輒打罵身邊婢女,噢,目前為止,已弄花了五個婢女的臉蛋。 南嬈每逢踏出房門,總要在臉上搓一層厚厚的香粉,遮掩蓋住臉頰的兩道刀疤,南府的下人見了南嬈,都是低眉垂眼的走路。 最近,南嬈因受到葉氏次子南敬的嘲笑,對六歲的南敬大打出手,在南敬的兩瓣臉頰上,各留了數道泛血的抓痕。 其實,南敬只是多瞅了南嬈幾眼,南嬈卻疑心疑鬼地以為南敬笑她丑。 嫡幼子幾乎被抓成了絲瓜臉,愛子情濃的葉氏不干了,抱著流血的兒子,哭到南老夫人跟前求做主,而被抓爛臉的南敬,哭得更是嘶聲力竭,那場景當真慘不忍睹。 南嬈也哭哭啼啼,嚷嚷著南敬笑話她,淚水濕了南嬈敷面的香粉,那模樣倒不哀哀凄慘,卻相當滑稽可笑。 在南老夫人眼里,南敬與南嬈相比較,自然是孫子份量更重些,不過看在林氏生病的面子上、以及她小小年紀卻毀了容顏的可憐份上,南老夫人命人將南嬈關回房里,只罰她禁足思過一年,此事就算揭過,也算給三房一個交代。 但是,南嬈得林氏愛護,脾氣素來驕縱,更兼臉受傷后,身邊之人無不對她百依百順,這會兒,一聽要閉門思過,還是長到沒邊的一年,當即口不擇言了,口口聲聲哭嚷南老夫人偏心。 自婆婆病重離世,老公駕鶴遠走,南老夫人縱橫南家幾十年,極少被挑釁過威嚴,就算是高官厚祿的次子,出自名門的二兒媳婦溫氏,也對她恭恭敬敬,甚少有當面翻臉的時候。 而南嬈這個丫頭片子,竟敢直言她偏心,南老夫人登時大怒,無半點憐惜之情,直接請出了家法,南嬈尖聲哀叫著,一手重重挨了十下戒尺。 打完之后,南老夫人一拍手邊炕幾,橫著臉問南嬈服不服,若是不服,她就打爛南嬈的兩只手,南嬈痛得要死,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嗚嗚咽咽地哭泣。 最后,南嬈還是被關了起來,改禁足思過三年。 林氏當時正臥病在床,待她知曉幼女挨了家法,還要禁足三年,一口氣好半天沒提上來,直接一腳邁進了鬼門關,可惜,林氏陽壽未盡,閻王不收,又將她踹回了人間。 林氏的幼子南毅,讓南老夫人相當發愁,都快兩歲了,說話不清不楚,走路搖搖晃晃,小時候的哭鬧功夫,卻半點沒落下,教他多說點話,多走些路,這位小少爺一個不樂意,就放聲大哭,偏偏誰哄都沒用,他只聽南老夫人的好言哄語。 南毅自出生后,大部分時間都養在南老夫人跟前,南老夫人實在舍不得讓小孫孫大哭,只能安慰自個,等孫子再稍大一些后,再教他好好走路和說話。 這是南家內部的糟心事兒。 與南家有姻親的門戶,最近也有不少糟心事兒,俗話說的好,背靠大樹好乘涼,南瑾這棵大樹在時,那些沾親帶故的親戚們,也常能跟著沾沾光,入仕的子孫們辦起差事來,甚少會受到難為,誰家有出嫁的姑娘,婆家一般都比較好找,但是,自從南瑾致仕后,干點啥事都要磕磕碰碰。 總而言之,在南瑾離職后,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好郁悶,不論是南老夫人,還是南瑾的兄弟jiejie,以及南府的姻親們,都忍不住想,若是南瑾還當著官就好了。 …… 不管別人如何想,南瑾在任為官時,便謹遵公正嚴明之法,卸任為民時,便陪伴妻女教導兒子,悠哉閑適的度日。 六月初,別院的荷花亭亭盛放之際,睿王爺蕭元哲攜妻女來訪。 ☆、第27章 睿王一家 一場夏日的暴雨剛過,洗輕刷掉許多煩躁的熱意,雨后的別莊,空氣清新,濕潤鮮涼,溫氏興致頗好,親自帶人去了荷塘采摘水芙蓉。 屋檐下擺著一張四方的紫檀臥榻,南瑾斜倚在軟榻的靠背,手里翻閱著一卷書冊,而南姍光著倆小腳丫子,坐在南瑾伸展的腿邊,正揮舞著小拳頭,很邁力地……給南瑾捶小腿。 給面癱爹捶腿,是美人娘交代……南姍做的,宗旨是,孝順父母,從兒時做起。 閨女柔軟的小拳頭,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小腿肚,南瑾心下頗覺欣慰,自己夫人讓女兒捶腿,逗她玩的意味比較多些,哪知閨女還真乖乖地一直捶著,也不撒嬌嚷嚷喊累,當真可愛無邪。 南瑾心中暗笑,放下手中的書卷,將一臉認真揮舞著拳頭的閨女,撈抱坐在懷里,捉著乖閨女rou呼呼的小手,柔聲問道:“姍姍累不累?” 南姍笑容甜美,稚音也甜糯:“不累。” 剛好還能鍛煉鍛煉……臂力呢。 南瑾抱著南姍,順手從旁邊的案幾上,拿過一顆已剝好殼的荔枝,喂到南姍的嘴邊,只見已去殼的荔枝,果rou透明若凝脂,香味聞之鮮美滋潤,南姍笑彎了大眼睛,鼓起小嘴巴,嗷嗚一口,就要去啃荔枝。 哪知,荔枝突然被南瑾……拿遠半丈高。 咬空了的南姍,鼓著潤澤的小嘴巴,仰臉瞅著頭頂的荔枝,呃,面癱爹,有你這么捉弄閨女的么。 南瑾板著英俊的竹板臉,道:“姍姍,先將爹爹教你的《種荔枝》,背誦一遍,背對了,就給你吃荔枝,背錯了,這顆荔枝爹爹吃。” 南姍撲閃撲閃大眼睛,盯著眼前的鮮荔枝,一字一字清晰念道:“紅顆珍珠誠可愛,白須太守亦何癡。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中種荔枝。” 剛吟完最后一字,鮮嫩的荔枝rou已碰到唇邊,南姍果斷……開吃。 南姍一口一口啃著荔枝的果rou,頭頂飄來南瑾含笑的聲音:“姍姍,等你娘摘回蓮花,爹爹再教你念一首《采蓮曲》。” 南姍暫停吃荔枝,目光略懵懂地看著南瑾,疑惑的問道:“爹爹,那我是不是……背會《采蓮曲》,也才可以吃蓮花啊。” 南瑾不由失笑,空閑的另一手輕撫南姍的腦袋,嘆道:“傻丫頭,蓮花不是荔枝,可觀可賞,卻不能吃,不過,結出的蓮藕,可以做藕粉桂花糖糕,你娘最愛吃這道糕點……” 說著又拈一起顆鮮荔枝,喂遞給南姍,目光慈愛:“喏,再吃最后一顆,今個可不許再吃了……” 父女倆正其樂融融地共處,守在庭外的大丫鬟暗香,忽然腳步匆匆地進來稟報:“老爺,前院來人回話,說睿王爺攜睿王妃和蕙寧郡主來訪。” 南瑾些許蹙眉,淡聲問道,“可知會過夫人了?” 暗香恭敬答道:“夫人那里,也讓人前去回話了。” 南瑾起身下地,同時并吩咐暗香:“暗香,把乳娘叫過來照看小姐。”暗香稱是,快步出去喊南姍的兩個乳娘。 南姍星星眼地看著南瑾,語調軟綿綿道:“爹爹,我想和你一起。” 其實,她就是想八卦下,皇帝的親兄弟長啥模樣兒,不能上網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啊有木有。 南瑾細致地整衣理發,道:“姍姍,爹爹要去會客,你先和乳娘玩。” 南姍眨眨清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嬌賣乖道:“我想和爹爹一起玩,乳娘不會教我念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