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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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蘭是被家里賣了的,賣的時候太早,對家里卻是沒有記憶了。從她有記憶開始,便是生長在春花樓那種地方。 從小mama便對她們很好,瓊蘭知道是為什么,因為mama指著日后她們給她賺錢,都是當搖錢樹來看待的。 瓊蘭一日日長大,她想著自己與樓子里那些jiejie們過的那種迎來送往的日子不遠了,知道mama正在打算將她的初夜賣一個好價錢,她夜里也會哭。 誰知卻被人買了下,還送給了嚴爺。 瓊蘭曾覺得這是自己的運氣,沒人愿意過那種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的日子。她覺得能遇見嚴爺,是她一輩子的救贖。 剛到威遠侯府的時候,瓊蘭謹言慎行,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低賤,這府里是個主子便能將自己踩在腳下。直到她有了身子,生下了五少爺。 在春花樓日日賣笑的日子逐漸離她遠去,如今她是威遠侯的蘭姨娘。老夫人見她生了兒子,看重于她,而她自己也素來得爺的寵愛,成日里錦衣玉食,行走間仆婦簇擁,又養了兒子,后半輩子也有了依靠。再加上夫人不在府里,日日也不用晨昏定省,府里下人見蘭姨娘得勢,也愿意捧著她。 她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么順風順水的過了,誰知夫人居然要回來了! 瓊蘭曾打聽過夫人的事,那是她剛進府的時候。她知道夫人出身高貴,與爺也恩愛,就是不得老夫人喜愛。瓊蘭是聽過老夫人用不屑的口氣罵過夫人的,尤其又聽了下人說,夫人帶著三姑娘和四少爺去莊子上養病去了。 她以為夫人是得了老夫人厭棄才如此的,她確實這么認為。畢竟,大熙以孝為先,一個不得婆婆喜愛的兒媳婦,哪怕當兒子再愛重,又能怎樣?難不成要媳婦不要娘?! 平日里的與爺相處的時候,也從來沒見他提過夫人。她便想了,什么恩愛不恩愛的,再恩愛也抵不過好顏色,夫人如今也三十多了,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早就色衰愛弛,能與她相比? 直到她真正見到沈奕瑤—— ** 駱懷遠自然也知道丈母娘要帶著小王妃及小舅子回威遠侯府了。 連其中的原因也知曉,居然是為了給小王妃說親? 簡直晴天一道霹靂直接砸在了駱懷遠頭上,將他霹得外焦里嫩。 小王妃是他的!阿嫣是他的! 可—— 看著懵懂不知的小王妃居然在頭疼回府后家中的那些糟心事,他便有一種想噴出一口心頭血的沖動。 好吧,這就是作為一個預知者的雷點。你知曉別人不知曉,你又不能說,便只能暗傷在心。 駱懷遠笑得很僵硬,“阿嫣meimei,小姑有沒有對你說想把你說給哪家?” 嚴嫣疑惑瞅他一眼,“怎么問起這個?這種事我哪曉得,估計我娘心里也是沒譜的,得出去走動慢慢打聽相看。反正我現在還小,我娘說在及笄之前定親便好了。” 駱懷遠稍微放下了一些心,心里亂糟糟的,嘴上問道:“那你回去了,咱們不是不容易見著面了?” “嗯,這倒也是,不過總是有機會見面的。” 見對方渾不在意的模樣,駱懷遠又一口老血噴在心頭。他不停的對自己說,小王妃還小,哪里懂什么情情愛愛,小王妃還小…… 可卻泯滅不了阿嫣其實一種拿他當好朋友來看的事實,早先還信誓旦旦讓小王妃一定要對他心有所屬,如今三年過去了,似乎一點成效不見。 阿嫣會喜歡上他嗎? 他長得胖,不夠帥,攤上一個皇子的身份,還不如沒有更好…… 駱懷遠心中第一次沒那么有自信了。 甚至上輩子,哪怕是陪他一起死,王妃也是沒有愛上自己的,只是拿自己當做最好的朋友。他很清楚這項事實。 看來他得回去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了。 “阿嫣meimei,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要辦,就先回去了。” 嚴嫣很驚異的發現本來還一臉可憐樣兒想博得她同情的駱小胖,突然變了神色,這種樣子是她從未在他身上見到過的,甚至不由自主心里咯噔一下。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那種神色一閃即逝,痞痞的笑再度出現在駱懷遠臉上,“沒有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想起府里有一件事未辦,得回去處理一下。” “那好吧,有事兒給我捎信。” * 一大早,威遠侯府上下就開始忙碌起來。 像老夫人、大房、三房的人自然還是照舊,但二房的人卻是沒那么好了。吳姨娘、蘭姨娘早早就打扮妥當等在屋里,直到有下人來報夫人進門了,便去二門那處迎。 五少爺才兩歲,正是剛會走路的時候,蘭姨娘歷來看得嬌,平日里都是帶在身邊。這會兒五少爺總是叫著要娘,蘭姨娘卻是不敢抱他,生怕把衣裳頭發弄亂了,在夫人面前失禮。 本來心里就焦躁萬分,昨日本想在爺面前討個恩賞,想著日后爺能護著自己一些。誰知話還沒說出口,爺卻來一句讓她好好敬著夫人,平日里老實一些,頓時將蘭姨娘滿腔滿肺的溫存話給壓了回去。 五少爺沒要到娘,急得在一旁哭了起來,扯著嗓門哭,蘭姨娘太陽xue砰砰直跳。無奈,舍不得兒子把嗓子哭啞了,將五少爺接了過來,抱著哄。 正哄著,有下人報夫人進門了,她趕忙將五少爺放下,誰知又被拽亂了頭發。慌慌忙忙收拾整齊,等趕了過去,夫人已經到錦瑟院了,只能扭頭再往錦瑟院趕去。 進了錦瑟院,一切都大變樣了,門口站了一排五個穿綠色比甲的丫頭。地面上潑了水剛打掃過,一點灰塵都沒有,四處也是重新粉了的,有了女主人的錦瑟院才真像是二房的正房。 蘭姨娘急急往里頭進,在門口被丫頭攔了下來。那丫頭一點臉沒給她留,斥道:“你是蘭姨娘?從哪兒學的規矩,夫人屋里是你亂闖的?等著通報!” 蘭姨娘漲紅了臉,曼兒在一旁不忿嘀咕了一句,“你個丫頭沖我們姨娘擺什么架子,你才沒有規矩。” 那丫頭也沒與她爭論,只是用不屑的眼神上下將曼兒打量了一遭,便扭身準備進去通報。 一個丫頭都不給自己臉,不屑自己身邊的丫鬟,打的就是自己的臉,蘭姨娘還是明白這其中關竅的。 可明白又怎樣呢?她不明白的是,她雖是姨娘的身份,卻是屬于賤妾中的一種。夫人身邊一個得臉的丫頭都比她有體面,只可惜蘭姨娘從小生長在春花樓里,并不懂后宅里的規矩。這幾年沈奕瑤不在,二房沒有管事的,老夫人只管捏著中饋,蘭姨娘討她喜歡,她就給點臉,其他卻是不管的。嚴霆日日在外面忙碌,后宅之事他從來不會插手,下面的人只管捧著蘭姨娘討賞,又哪里會與她講這些。 不光蘭姨娘不懂,曼兒也不懂,頓時惱怒的嚷了起來。 “你走什么走,回來把話說清楚,我還想問問你是什么規矩,一個丫頭便沖我們姨娘甩臉子。” 另外四個丫頭用極其差異的眼神看著曼兒,順捎還帶著蘭姨娘,仿若她們是什么異類。 屋里,吳姨娘正帶著五姑娘嚴嬋小聲與沈奕瑤說著話,大體就是一些場面的問候之語。嚴嫣坐在一旁眉眼不耐的正在喝茶,她以為自己脾氣學好了,此時發現卻不。 當見到那些不愿意見的人,尤其還裝相扮乖巧的,她就忍不住滿肚子火氣。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嚴嫣眼神示意梅香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須臾,梅香帶了一個丫頭進來了,那丫頭面色委屈道:“蘭姨娘沒有規矩,亂闖夫人屋子,奴婢將她攔了下來,問她還有沒有點規矩,她身邊的一個丫頭拽著奴婢不依。” 沈奕瑤皺起眉頭,問吳姨娘:“她這自進門,就沒人教她規矩?” 三年不見,吳姨娘容貌一點未變,還是如以往那般明艷俏麗。只是眉宇間的神態卻與那種俏麗并不搭邊,即拘謹又內斂,平白將本應該肆意的嬌俏打折了幾分。 此時她低眉順眼,柔聲答道:“蘭姨娘在老夫人跟前得臉,又得侯爺的寵愛,妾只是個姨娘,卻是不好多說的。” 其實哪里是不好多說,這三年吳姨娘很少出門,低調的簡直不像是個姨娘。換一般人,頭頂上的大佛不在,還不趕緊的爭幾分寵愛什么的。到了她這里,日子過得宛如一口枯井似的波瀾不驚,能不往前湊就不往前湊,簡直就如同是個隱形人。 這些嚴嫣都知曉,所以才沒在來請安時,將她母女二人攆出去。 沈奕瑤沉默不語,似乎在酌量怎么處置。 嚴嫣卻直接開口了,“那丫頭拉出去掌嘴二十,那個什么蘭姨娘就讓她在院子里跪著。什么時候知道自己錯了,什么時候起來。” 嚴嫣當慣了沈奕瑤的家,那丫頭應了聲,便退下了。沈奕瑤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女兒一眼,叫住那丫頭。 “就說是我發話的。” “是。” “你這孩子,這種教訓下面沒規矩姨娘的事兒,卻是不能你來的。傳了出去,影響自家的名聲。” 嚴嫣僵著臉,小聲道:“知道了。” 沈奕瑤又無奈的笑了笑:“行了,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一行人站了起身。 “嚴倩呢?沒來?”嚴嫣挑了挑眉頭。 吳姨娘面色僵硬了一下,小聲道:“二姑娘說她身子不舒服。” 嚴嫣望了沈奕瑤一眼,沈奕瑤眉眼清淡,“既然不舒服,就讓她好好在屋里養著吧。” 這句話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可以是養好身子再出門,也可能是養好了也不能出門。尤其這種情況,嫡母幾年未歸,回來時庶女卻不露面,大家當然不會就把她當成真的身子不舒服。 “是。”吳姨娘聲音低低的應道。 裴姨娘被送走后,老夫人見嚴倩也沒人管,便讓吳姨娘帶著看一下。雖沒有掛在吳姨娘名下,但日常起居都是要cao心的,要不然這會兒也不是她來回話。 嚴倩自來是個不省心的,吳姨娘也非常為難。可為難也沒用,她總不能駁了老夫人。 一行人被丫鬟婆子簇擁著出了門,路過庭院時,看都未看那處一眼。 嚴嬋好奇瞄了一眼,嚇得一緊吳姨娘的手,跟在后面的吳姨娘拍了拍,小聲安撫了兩句。 那處,曼兒正被兩個丫頭反轉了胳膊壓在地上跪著,有一個丫頭正在抽她嘴巴。抽一巴掌,問她一聲知道錯了沒有。曼兒兩頰通紅,嘴里嗚嗚啦啦也不知在說什么。 一旁跪著身嬌體弱的蘭姨娘,蘭姨娘穿一身月白色繡蘭草的褙子,一頭黑發挽了一個髻松松的垂在腦后,一側頸處還留了一縷頭發垂了下來,看起來風情萬種又楚楚可人。此時低眉順眼跪在那里,仿若受了莫大的委屈。 只可惜并沒有人看她,俏媚眼使給了瞎子看。看她的也就是些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滿臉鄙夷的神情。尤其有幾個被留下看院子的下人,這幾年可看多了蘭姨娘得意的模樣,此時見她這樣被打臉,可不是尤其解恨。 待夫人一行人走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嗤,這不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了霸王!” “一個賤妾而已,得意個什么勁兒,當年裴姨娘可夠囂張的,在夫人面前她也得老老實實。” “你可別提裴姨娘,三姑娘最見不得人提她,包括夫人,小心惱了你。” “哎,我不提我不提。” 一旁的綠萍清了清嗓子,四周的竊竊私語頓時安靜了下來。 雖都是夫人身邊侍候的,那也分幾等。像沈奕瑤當年走時,院子里的丫頭被帶了大半走,綠萍幾個就是其中一員。這幾年被鄒mama、董mama等人□□了一番,也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并且十分衷心。 她肅著臉,不卑不亢:“既然夫人讓奴婢來教姨娘規矩,那奴婢就大著膽子說道兩句。咱們府里也算是家大業大,做姨娘的自然要懂的規矩。姨娘是什么,那是妾,是要日日晨昏定省來向夫人請安的,是夫人吃飯你是侍候,夫人熱了你扇風,夫人累了你捶腿的,有你這樣悶頭悶腦往夫人屋里闖的嗎?” “姨娘也是生了少爺的人,雖身份是低了些,但日里行為舉止卻是不能沒有章法,要不然該得讓外人笑了。還有你這丫頭,到了錦瑟院還敢咆哮,姨娘回去也得好好教教,要不然這掌嘴可就不會只一次了。” “賤妾受夫人教誨,知道錯了。” 綠萍點點頭,“那姨娘繼續跪著吧,跪夠半個時辰就可以起來了。”見那邊掌嘴已經打完,又道:“那丫頭也過來陪你家姨娘跪著,以后要知道謹言慎行。” 吩咐一個丫頭站在廊下看著,綠萍便扭身進屋了。 “董mama,你看奴婢做的還不錯吧?” 董mama點點頭,滿臉笑意,“不錯,夫人性子軟,咱們下面的可不能軟,要不然該與以前一樣,讓這些下三濫的欺負到頭上去了。咱們做下人的,衷心是一點,最重要的就是會把關。主子性格強硬,咱們就老老實實的干活,主子性子軟,咱們就得硬起來。” 這兩極的做法,恰巧是點了在沈奕瑤和嚴嫣身邊侍候的要點。像嚴嫣身邊侍候的,大多笑面迎人,平時待人接物俱是和善。 而沈奕瑤身邊的,這兩年在嚴嫣提了鄒mama等教導下,個個性子都潑辣了起來,也會擺架勢,見到外人,小臉兒繃得緊緊的,慣嚴肅,一看就是那種不怎么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