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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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霆知道劉羲這是想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將他介紹給出來,想捧高他,當然也順勢彰顯一下自己的人脈。 看,鎮國公女婿都與我是好友。 大家互相利用,心知肚明。 可劉羲并不知曉,這種方式由衷讓嚴霆覺得屈辱。 是的,屈辱。 每次在外行走,嚴霆從不會主動與人提起自己是鎮國公女婿的身份,可這種情況通常不會持續多久,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不識趣或是想巴結上來的‘湊趣’人士,來幫他宣告一番,然后他便會頂著鎮國公女婿的名號,接受眾人的贊嘆。 “啊——”瓊蘭一聲輕呼。 嚴霆低垂下眼,掩住眼中的波瀾,收回自己的手,“不小心弄疼你了。” 瓊蘭粉面暈紅,羞澀的半垂下眼簾,“嚴爺,沒關系的。” 嚴爺? 不是侯爺,也不是鎮國公的女婿。 嚴霆突然覺得這個稱呼出奇順自己耳朵,他笑著借著瓊蘭的手吃了一杯酒,撫了撫她的玉背。瓊蘭俏臉貼在對方光滑結實的胸膛上,口鼻之間全是男人雄性的氣息,整個人都酥了。 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走進來一人。 這人三十左右的年紀,一身靛藍色暗紋錦袍,長相雖不甚出眾,但滿身倨傲氣勢,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劉羲從首位上站起,趕忙迎了過來,“姐夫。” 許向榮睨了他一眼,環視眾人,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 劉羲素來了解這個姐夫的為人,說好聽些是滿身傲氣,說難聽點便是慣會裝相。明明內里和他們是一路人,偏偏要裝得比誰都正經。 他舔著臉一笑,“姐夫,這邊請。” 許向榮去了首位,一掀錦袍下擺坐了下來。 在場之人均是衣裳不整,大家都是如此,自然不會覺出什么,突然來了個異類,都不由自主感覺有些尷尬。唯獨嚴霆甚是自在,除了許向榮進來之時,瞟了一眼,便自顧自喝自己的酒。 許向榮坐下之后,劉羲附耳上前說了兩句。只見他持起酒盞,向嚴霆遙敬一杯。兩人眼神對碰,俱是一笑。 * 嚴霆直到第二日近午時,才從這莊子上出來。 早聽說許向榮是個外面道貌岸然,內里荒唐的,昨日嚴霆才見識到什么叫做荒唐。當然,昨日也不光是為了尋歡作樂,他也順利的同許向榮搭上了線。 承恩侯府對他很感興趣,嚴格來說是對他背后的鎮國公府很感興趣。嚴霆知道他這是與虎謀皮,可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反正他沒有許諾什么,也沒有承諾什么,大家互相利用,不過如此。 嚴霆不是沒想去燒太子那個熱灶,可他也想過了,先不提是否和蕭家那里搭得上線,即使搭得上,蕭家那里也從不缺附庸之輩。 尤其陛下如今正值壯年,太子卻已長大成人,太子想要登基還得有的熬,到時候父弱子壯,陛下心里能不生猜忌嗎? 沒見到陛下對太子越來越冷淡了!這件事從來不是什么秘密,俱是大家可以眼見的。 相反,許貴妃卻一直榮寵不衰,連皇后都要退一射之地,所出二皇子三皇子年紀不大不小正好,又素來得陛下偏愛。 所以鹿死誰手,還真說不定。 尤其許貴妃出身寒微,根基薄弱,如今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有時候雪中送炭,要比錦上添花好得多,而且嚴霆從來都是寧為雞首不為鳳尾的性格,才會選了貴妃一系。 一路回了府,剛進門,老夫人身邊的人便將他請到榮安堂去了。 這些日子老夫人纏綿病榻,憔悴得厲害,原本豐滿的臉頰,此時也顯得有些干癟。像她這個年紀,一張皮子完全靠點兒rou撐著,如今rou沒了,一夕之間皺紋占據了整個臉龐。 她頭上纏著帕子,半靠在紫底金線繡壽字紋的靠枕上,神色萎頓。年紀大了,病來得容易,去得慢,尤其她日日心神不寧,憂心憂思,更顯滿面病色。 “沈奕瑤回來沒?回來就讓她去趟鎮國公府。”見到嚴霆,老夫人便如是說道。 其實嚴霆這趟之所以回去沈奕瑤的陪嫁莊子上,有一大部分是老夫人逼得。老夫人見趙mama鎩羽而歸,第二日便病倒了,病中還不忘罵著沈奕瑤,日日罵,夜夜罵,想起來便罵兩句。 罵著罵著,還是得求人,老夫人便派自己兒子親自出馬。 她知道沈奕瑤最吃兒子這套,婦人嘛,一時小氣兒,男人哄哄也就好了。便使著兒子去將兒媳婦哄回來,然后回娘家去搬救兵。嚴霆磨不過她,便答應下來,又想著總是要摸清楚沈奕瑤的想法,便去了一趟。 誰知這趟并沒有如愿。 老夫人見兒子沒說話,瞅了下他臉色,“她沒回來?” 嚴霆皺起眉,搖搖頭。 一提起沈奕瑤,他又想起鎮國公逼沈奕瑤和他和離的事兒了。 老夫人頓時罵開了,“她臉可真大,我兒子上門去請她回來,都不回?!那就讓她死在那莊子上,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又罵了幾句,她頓了頓,“真不回來?” 嚴霆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你說說,你說說娶這個媳婦有什么用,用她的時候,人躲著不見了……”老夫人一通喋喋不休,越想越氣:“這次你給我休了她,反正鎮國公那邊也使不上力,光看著光鮮有什么用。” 現如今確實如此,鎮國公那邊和嚴家鬧翻臉了,連沈奕瑤這個女兒都不要了。本來當初嚴霆之所以會費盡心機娶了沈奕瑤,便是為了沈家的權勢,如今名頭是有了,好處一點也無,還要被人暗里打壓,要說嚴霆心里不惱恨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的意見不可謂不好,可休妻哪有那么容易,更何況他還要借鎮國公府的名頭做投名狀。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為了讓自己娘安心,嚴霆慢慢給她分析里頭的厲害關系。 “兒子你是說,你搭上那個許貴妃了?” 嚴霆點點頭。 不枉費他在劉羲身上費了那么大的功夫,許向榮如今幫襯著貴妃jiejie,與他搭上了,離許貴妃二皇子三皇子那里也不遠了。 “那好,為了你的大事,就暫時不休她了。不過你給我記住,等那日用不上了,你可得好好給我收拾她。你不知道你娘受了她多少氣,還有鎮國公府那一家子!” 說著說著,老夫人又滿臉愁容,“可你舅舅家怎么辦?那可是你親舅舅。” 提起這個,嚴霆開口說道:“舅父不會有事的,只是官位可能不保了。” 這還是昨日許向榮不小心與他透露的消息,言談之間有些歉意,似乎承恩侯府在牽連了什么。嚴霆也沒有多問,只做出一副早就心知肚明的樣子。許向榮更是覺得此人不簡單,對嚴霆又親熱了兩分。 當然,這是題外話。 老夫人半信半疑的瞄了兒子一眼,“你怎么知道?” 這個娘就是這點煩人,話太多了,嚴霆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很多時候,不是為了某些目的,他并不愿意說話,也可能是言不由衷之言說多了,不用應付他人的時候,他很沉默寡言。 嚴霆站起身,“這事你別管,安心把身子養好便是。” 老夫人想著定是兒子搭上許貴妃那邊,才得來的消息,想著貴妃的權勢,不由道:“能不能把官位也保住,你舅舅好不容易才坐上這三品大員的位置。” 嚴霆睨了他娘一眼。 換他來想,這個舅父不管也罷。 說起來和他娘是親兄妹,平時一點用處也無,早些年甚至有些看不起他們家,覺得威遠侯府敗落了。沒想過當初自己剛從地方到京里來,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可是巴著把自己親meimei嫁給了他那個病秧子爹。 后來官做大了,便漸漸瞧不起這個外強中干的meimei夫家,每次見到他便一副指點的居高臨下模樣。還是他娶了沈奕瑤以后,才變了態度,甚至不介意將自己庶出的女兒送過來當妾。 想到這里,嚴霆無名火頓起。 沈奕瑤、鎮國公,什么時候這兩個名字竟成了他嚴霆揮之不去的夢魘! “這事你別管,里面牽扯許多,估計舅父自己心里頭也有數,這次能保命就不錯了。” 見此,老夫人不再說話。 嚴霆前腳離開,后腳薛氏就來了。 老夫人臥病這些日子,家里的中饋是交給薛氏管的。老夫人倒是想交給陳氏管,可惜陳氏是個立不起來的。不過有了裴姨娘的前車之鑒,老夫人卡得非常緊,舉凡需要用銀子的地方,薛氏便要先稟了她,她同意之后才允許。 她是臥病還不忘攬權,薛氏是忙得腳后跟不沾地。 薛氏先服侍老夫人用了碗燕窩,才道:“娘,二弟跟您說了嗎?他帶了個女人回來。” 老夫人一愣。 薛氏又道:“人現在在紫玉軒里頭,還是下人報過來,兒媳才知道。您看這——” 老夫人瞅了薛氏一眼,哼道:“老二帶個女人回來怎么了?只準她沈奕瑤不回來,不準老二找個女人了!” 她這是把責任又歸咎于不在府里的沈奕瑤身上了。 薛氏有些吃驚,“弟妹不回來了啊?這是為什么啊?” 老夫人一把將她手揮開,瞪著她,“不回來就不回來了,她愿意在莊子上養病,就讓她養一輩子去。你問她作甚,你和她交情好?” 老夫人這是典型的遷怒了,以前的時候還好,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太多,焦頭爛額,再加上這病鬧得,脾氣變得極差。薛氏日日在她手底下討生活,沒少受氣。 “那二弟妹不回來,那她和三姑娘、四少爺分例什么的,要不要差下人送過去?” 老夫人徹底被點燃了,指著薛氏鼻子開罵起來,“你錢多還是怎地?平日里怎么不見你對我這么上心,對那沈奕瑤倒是上心的很,你要想送把你們大房的送過去……” 薛氏被罵得抬不起頭來。 她也不想惹人嫌,可如今她管著中饋,這母子兩個今日這樣明日那樣,翻臉比翻書還快。她怎么知道自己充聾作啞,日后會不會惹得一身sao。又不是沒有先例過,別人不知道老夫人的,薛氏知曉,前腳暗地里將沈奕瑤罵得狗血淋頭,扭頭又一副好婆婆的模樣。 合著好人都給她做了,壞人全是她來? 還有領回來女人的那事,當她愿意管閑事?進了人,吃喝用住俱要安排,安排不用銀子?這老虔婆摳銀子摳得那么緊,總不能讓她去倒貼! 老夫人發泄完,還是對領進來那女人做了安排。 “沒名沒分的,就按姨娘的例削上半等,之后看老二怎么說!” 這領回來那個女人,就是那瓊蘭。 瓊蘭是個清倌兒,清白身子跟了嚴霆,又是劉羲送的。嚴霆自然不好推拒,回來的時候便將人帶了回來。 薛氏憋了一肚子氣,回到玉笙院。 嚴郅今日休沐,正站在廊下逗著鳥籠子里的鳥。見薛氏一臉晦氣,不禁問道:“怎么了?” 薛氏瞅了他一眼,示意他進去再說。 兩口子進了臥房,將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 將事情三言兩句說完,薛氏問道:“你說那兩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個去了莊子不回來,一個改了性子往回帶女人。” 嚴霆可是二十四孝好丈夫,與沈奕瑤成婚十多載,從沒主動納過小睡過丫頭。裴姨娘當年是給老侯爺沖喜時納的,吳姨娘是沈奕瑤生了嚴嫣之后,幾年不見動靜,自己主動給嚴霆抬的。 嚴郅瞇眼一笑,“你冤枉心倒是cao得多,你管別人的,把自己日子顧好了就行。” 薛氏掐了他一把,“我不是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