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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兩個人一體雙魂,一會變成沒頭腦的傻樂,一會變成不開心的沉默寡言,好歹只有一張臉在面前晃蕩著。 現在有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個眉開眼笑,一個面無表情,不小心在半夜撞見兩個走在一起,還以為撞見了鬼。 “阿彌陀佛,鬼不長這樣,你若是好奇我可以讓徒弟帶你去一趟幽冥地界,去親自看看那些鬼長什么樣子。” 金山寺方丈院的大門被一條板凳腿砸中,伴隨著巨響亮的一聲:“滾!” 驚起后山飛鳥無數,金蟬子從院子里出來彎腰順勢將那條板凳腿撿起,整齊筆直的放在一旁的海棠樹下,又平靜的將院門關上。 院內,法明長老氣的倒在自己那張躺椅上,胸口激烈的起伏著,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家捂著心口想著剛才那小子的態度氣的拍胸的手掌勁都大了起來。 “都走都走,走的越遠越好,省的一個兩個的留在廟里氣我,老衲本來還能活九十九,跟你們兩住在一起得短命到八十。” 對著虛空嘀咕的人,等氣消了后又從躺椅上爬了起來,拄著拐杖回房翻箱找出一些金銀出來,用布包好去了藏經閣。 陳煒背對著大門正在努力寫的自己的那一萬份反省書,按照他的計劃半夜出走前可以給師弟交上五百份反省書。 看在他用心寫字跡都沒潦草的份上,想必師兄也不會生氣太久。 “陳煒?!?/br> 法明拄著拐杖一直走到他身后,探頭看了一眼他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內容后,滿意的點點頭,將懷里捧了一路的東西放到他桌上。 陳煒抬頭,瞧見來人:“師父你怎么出來了?!边B忙站起身要將人扶過來坐下。 “師父又沒斷手斷腳,怎么不能出來了,這些給你?!狈髯聛恚褐掳蜎_著桌子上那堆金銀揚了揚下巴:“這些都是給你的?!?/br> 某人拿起一塊金餅捏了捏,“真金???” “當然是真金。”法明瞪了他一眼接著道:“當初說好要把住持位置給你們的,誰想到你們一走就是那么多年,你師弟又聰明又聽話,我就將這個位置傳給他了,這些金銀給你下山去做個小生意也好,或者就像你小時候說的你要去讀書考科舉都成。” 法明抓起桌子上的金餅一一塞進他懷里,語重心長道:“小時候我給玄奘起法名的時候問過你,你說你不要出家,你要去當大官,當不上大官也要當個江州城里最有錢的土豪,如今經書取了回來你跟玄奘又各自擁有獨立的身體,你不用再被困在這個寺廟里,每天念著這些你不喜歡的經書了,陳煒,你自由了?!?/br> 滿懷都被塞上金餅的人,那些東西放在身上沉甸甸,彰顯著份量。 “你趕我走?”陳煒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你又不是出家人,山下才是屬于你的世界,偶爾愿意上山給老衲捐點香油錢,就當報答當初我從江水中將你撈出來的恩情吧?!狈髡f的理直氣壯:“難道你連自己掙個香油錢的本事都沒有?” “我當然有。”只是他還沒想到回廟里兩天就要被趕下山。 “那就趕緊收拾東西走人,還有你那什么妖怪徒弟佛子的,通通給我帶出去,你一來我廟里就要閉門謝客,你知道這幾天虧損多少香油錢嗎?”法明長老故意說得痛心疾首。 幾次三番的被趕,就算是泥人也有了三分脾性,站在案幾旁的凡人小和尚當場收拾自己的東西,氣鼓鼓的往外走:“走就走,以后我要建個金身在金山寺里,還要放在大雄寶殿里,上面就寫給金山寺捐香油錢最多的大善人就是本人?!?/br> 他走后,法明坐在原地看著桌子上擺放的那些紙上,還有那些沒寫完的反省書內容。 一字一畫每一道痕跡,都是他年輕時候用木棍在地上教導出來的,小時是他教,等玄奘大一些就變成玄奘教。 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有離開過和尚的圈子里,如今自由了也該跳出這個圈子去過自己的生活才對。 法明長老左思右想了兩天,本來想等他身體好了再給他買個房子,就讓他到山下生活,沒想到還沒準備好,這人身上的傷一夜就復活了。 那佛子為什么要留在這里,法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為了眼前的小徒弟。 金蟬子已經成佛,陳煒這種活了二十幾年的人肯定不是對手,萬一那人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這家伙被人賣了恐怕還在幫著人數錢,不如給他點錢財讓他下山去紅塵一趟,多經歷經歷那世上的人,多經歷點風霜雨雪,以后就不會被這種成神成佛的家伙隨便欺騙受傷。 “師父,你這樣說就不怕三師兄以后都不回來了嗎?”覺無從角落里走了出來,站到法明長老面前,有些不解他為什么一定要將人趕走。 “不回來就不回來,你師兄他從小就不喜歡當和尚,卻因為玄奘喜歡就每天看這些經書,為了不讓外人察覺他們一體雙魂的事情,這藏經閣里最難懂的經書他也一個一個字的學會再倒背如流,后來去西天靈山取經又是十年,二十八年為別人而活,已經夠了。” 那孩子也該去為他自己而活一場。 “可你不把這話跟師兄說明白,他恐怕會很傷心?!?/br> 覺無嘆了一聲氣,有些失落。 廟里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有趣的師兄,這才一天的功夫就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