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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決定

    屋子里站了好幾個人的,卻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茶杯里冒出的裊裊熱氣遮住了于安河的臉,在不太明亮的光線中顯得模糊不清。

    他將裝著錢的箱子往宋于的面前推了推,微啞著聲音問道:“這些夠還唐續嗎?”

    突然有了錢,宋于并沒有任何的欣喜,甚至看也未去看一眼,仍舊直視著于安河,問道:“于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于安河咳嗽了起來,說道:“不是在籌錢還唐續嗎?這些你先拿去應急。”

    他像是沒有聽懂宋于的話似的。

    宋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低頭看了看那錢,說道:“我想我對于先生來說應該沒有任何可利用的價值,那于先生給我這些錢,是想告訴我這天下其實是有免費的午餐的?”

    她的語氣冷漠帶著嘲諷。任熠的事兒已經給了她教訓,她怎么能不心生警惕。何況她面對的是于安河這樣的人。

    于安河沉默著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開口說道:“你父親于我有恩。”

    他提起宋致遠來宋于并不驚訝,她和于安河之間要說有聯系,也只是她父親了。她一時沒有說話,隔了會兒將錢推了回去,說道:“謝謝于先生,我自己會想辦法。”

    她說著并沒有停留,站了起來就要離開。

    才剛站起身來,于安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淡淡的說道:“這錢不是給你的,是借你的。你可以打一張欠條。”

    宋于的身體微微的僵了僵,回過頭看向了于安河,說道:“多謝于先生好意,我心領了。”

    她是還想說什么的,但話還未說出口于安河就說道:“令堂留下的遺物你確定你當掉不會后悔?或是,你覺得令尊會愿意看到你不顧自身安危凌晨才歸家?我沒有任何的惡意,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將靈堂留給你的東西做抵押,你什么時候把錢還清了,什么時候拿回去。”

    于安河說到這兒咳嗽了起來,說道:“你那么拼命的做兼職沒有任何不對,但希望你能記得,你還有你的責任。一旦你倒下了……”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下來。

    盡管他未再說下去,但宋于也知道,他竟然是知道宋庭的存在的。而宋庭的事兒,當初交由唐續處理,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宋于驀的回過了頭,看向了于安河。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知道?”

    于安河又咳嗽了一聲,沉默了一下,點點頭,說道:“我一直都知道。”

    宋于握緊的手指克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就那么看著于安河。

    于安河是知道她想問什么的,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這是除了宋庭的生母之外,第一次有人證實宋庭是她的弟弟。

    盡管盡起了養育宋庭的職責,但在精神上,宋于還是無法接受的,盯著于安河,問道:“他確實是我父親的骨rou?”

    “是。你父親已做過親子鑒定。”于安河回答。大抵是今天說的話太多的緣故,他的臉上露出了些疲憊的神色來,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那是意外。”

    她父親生前的風流韻事,怎么也輪不到她這女兒的去追查。但知道這就已足夠了,宋于一時呆呆的就那么站著。

    她像是忘了自己呆在哪兒,就那么站著沒有動。

    于安河并未繼續下去,隔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你父親希望你能好好的,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宋于并不愿意再聽下去,漸漸的回過神來,她的目光里沒有任何焦距,說了句我想獨自靜靜,就走了出去。

    于安河這下沒有再叫住她,起身字窗邊站了片刻,端起了已經冷卻的茶慢慢的喝了起來。

    他并不能碰涼的東西,茶喝下去沒多時就咳嗽了起來。他身邊的人立刻就要上前來,他抬手制止了。

    宋于出了東街,漫無目的在街上晃蕩了起來。天空中有細細的雨絲打落在臉上,她停住了腳步,上了公交車。

    待到下了車,看到周邊的景物時,她才發現她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新房這邊來了。她這下一下子就回過神來,呆呆的站了片刻之后沒有再往前,退回了公交車站。

    不知道怎么的,她是有些累的。重新上公交車之后便閉上了眼睛靠在車窗上。路上有些堵車,車子一路走走停停的。

    待到下了公交車回到租住的小區,剛走到樓梯口一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就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宋小姐,這是于先生讓我送過來的。”

    他遞過了一張薄薄的卡,大抵是覺得現金對于宋于來說麻煩也不安全。

    宋于就那么看著那卡,隔了會兒后到底還是將那卡接了過來,說道:“我會盡快取出首飾送過去。”

    黑衣男子沒有說話,沖著她恭恭敬敬的彎身之后離開。

    宋于拿著卡上了樓,她并沒有將卡收起來,而是放在了小幾上。坐在沙發上用手撐著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嗚嗚的短信震動聲響了起來。她睜開眼睛,才發現外邊兒的天色已經黑了。

    她竟然不知不覺的就坐了好幾個小時。

    她怔了片刻,拿起了手機來。點開了那剛發過來的短信。短信仍舊是孔繁發的,還是只有幾個字:“宋小姐是打算食言了?需要我讓人把卡送過來?”

    宋于握著手機看了半響,簡單的回復了一個不用。

    孔繁的短信很快就過來,寫道:“宋小姐果然爽快。”

    宋于只看了一眼就將手機放到了一旁,在沙發中又窩了會兒后去打開了燈,拿出了酒杯倒了一杯酒,兀自喝了起來。

    宋于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唐續的公司,她沒有打唐續的電話,給肖韞打了電話,請他下來一趟。

    大抵是怕她會糾纏,肖韞遲遲的沒有下來。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后才出現。

    宋于將手中拎著的鼓鼓的包遞給了肖韞,沉默了一下,說道:“這是給你們唐總的,請轉交給他。”

    肖韞的視線落在了那包上,不知道是什么,試探著問道:“您這是……”

    “你交給他他就知道了。”宋于說了一句,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他有時間,就給我打電話去民政局。”

    肖韞接過了那包來,應了一句好后含含糊糊的說道:“唐總這幾天都在外地。”

    “我隨時有時間。”宋于說了那么一句之后不再多說什么,沖著肖韞點點頭便離開。

    欠的債已經還了,她以為自己會覺得輕松的,但卻并不是。像是超出了負荷一般心臟沉甸甸的,每走一步路都是那么的費力,她甚至喘不過氣來。

    眼睛脹澀得厲害,有液體想要滾落出來,她又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宋于這一夜獨自在出租屋里喝得酩酊大醉,她以為自己會掉很多眼淚的,但卻沒有。她只是坐著久久的發著呆。

    有疼痛蔓延開來,她閉上眼睛將身體蜷縮起來,像是這樣就能減輕疼痛似的。直到凌晨才搖搖晃晃的爬上了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宋于第二天就取出了首飾給于安河送了過去,并立了字據,如果一直還不上錢,那些首飾就歸于安河所有。

    她并沒有于安河的聯系方式,上次他給她的名片她已經丟掉了。這下便直接到昨天見面的地兒去找他。

    于安河卻并不在,大抵是他已經打過招呼了,他的人見到她是恭恭敬敬的,說于先生身體不好,天冷都在家里很少出來。

    宋于拿出了盒子來,請人將東西交給于安河,他的人卻并不肯,說道:“您需要交給于先生,請稍等一下,我安排一下馬上就送您去見于先生。”

    他說著便匆匆的往外走,沒多時就開了一輛車過來,恭恭敬敬的對宋于說:“請上車宋小姐。”

    宋于昨晚喝醉了酒這會兒的臉色并不好,低聲的道了謝,這才上了車。

    于安河住的地方比較偏,原本以為他住的是別墅,但卻并不是。是一棟老宅,周邊種了許多楓樹。在這季節里樹上是光禿禿的,但可以想象秋天時楓樹落了滿地的美。

    車子并沒有能駛進老宅,在外邊兒就停了下來。這邊的安保十分森嚴,需要在外邊兒等候通傳,這才能往里。

    那送宋于過來的人在帶她進入宅子之后便離開了,由著另外的人帶著她往里。宅子里雖是有人來來往往的,但卻沒有一點兒聲音,真正的死一般的沉寂。

    宋于目不斜視的一路跟著往里,待到要當廊檐下時那帶路的人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說道:“于先生不喜歡吵鬧,請您動作輕些。”

    宋于點點頭,她這才繼續往里。

    宅子里同樣是沉寂的,大抵是因為于安河怕冷的緣故,一進屋子熱氣便撲了過來。短短的時間內額頭上便會冒出細汗來。

    于安河這時候在書房,帶路的人便帶著宋于直接去書房。見宋于有些熱,便低聲的解釋道:“于先生畏冷,所以宅子里的溫度要高些。”

    她說著在適當的位置停了下來,請宋于將外套脫了給她。放好之后才帶著她繼續往書房走。

    待到到了書房門口,她伸手敲了敲門。聽到里邊兒于安河微啞的聲音傳出來,這才推開了門,客客氣氣的對宋于說道:“宋小姐請。”

    宋于對著她點點頭說了句謝謝,這才往里。

    于安河大概是在練字,桌上還擺有毛筆和墨汁。見著宋于便微微的頷首,咳嗽了一聲,說道:“坐吧。”

    因為是在家里的緣故,他穿著隨意,穿了一件寬松的唐裝,屋子里那么暖和他竟然還披了一件外套。

    宋于并不是來坐的,將帶來的首飾以及盒子一起放到了桌上,說道:“請于先生查驗一下。”

    她連同立的字據一起推到了于安河的面前。

    于安河倒是沒有敷衍她,沖著門外叫了一聲阿欽,很快便有一穿著西裝的年輕男子進來,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于先生。

    于安河將首飾盒推到了他的面前,說道:“查驗一下,和宋小姐對接。”

    他這樣公事公辦的態度是讓宋于悄悄的松了口氣兒的,她緊繃著的神經松懈了一些。

    叫做阿欽的年輕男子應了一句是,請宋于到一邊,查驗之后在字據上簽了字,給了宋于一卡號,說道:“宋小姐在把錢全打在卡上之后帶著字據過來找我,到時就將東西歸還于你。”

    宋于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阿欽并未久留,交代完便到了于安河的身后,說道:“于先生,都已經辦好了。”

    于安河點點頭,說道:“下去吧。”

    宋于并不是來這兒坐的,馬上也起身,說道:“謝謝于先生……”她說著話時目光不經意的掃到一旁掛著的字上,話停頓了下來,稍稍的恍惚之后視線落到了于安河的身上,帶著遲疑的問道:“那是我父親的筆跡?”

    字就掛在于安河旁邊兒的墻上的。裝裱過的,看起來應該是很久以前寫的了。

    于安河咳嗽了一聲,點頭說了句是。并上前,將那幅字取了下來。

    宋于看著熟悉的字跡,心里一時百般滋味雜陳著。因為家里是被人來貼封條抄查的,加上她當時不在,書房里幾乎沒有他父親的東西留下。

    她伸手想去撫摸那字跡的,手伸到半空中之后停了下來。就那么看著。

    她有那么些的恍惚,一時不知道該是什么滋味,原來,她父親和于安河真的是來往密切的,不然,于安河的手中怎么會有他父親的字?

    她一時就那么站著,于安河也未說話,書房里一時安靜極了。隔了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說道:“冒昧了。”

    于安河沒有說話,視線在那字跡上停留了片刻之后突然問道:“你就不好奇我和你父親是怎么認識的嗎?”

    宋于沒想到他會問這話題,不由得怔了怔。隨即緩緩的搖搖頭。

    關于宋庭的身世是一直壓在她心上的,她抬頭看向了于安河,問道:“宋庭的母親,確實是朱暖嗎?”

    她完全無法想象,她的父親是怎么和朱暖有關聯的。宋庭真的是她父親的兒子,母親也不應該會是朱暖。

    于安河一時沒有說話,過了那么幾十秒,緩緩的點點頭,說道:“是。”

    他并未對此解釋什么。

    宋于也并未再問下去,沒有再說話了。

    于安河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她去找過你嗎?”

    宋于點點頭。

    原本以為于安河要說點兒什么的,但他卻什么都沒有再說。彎身咳嗽了幾聲,對宋于說道:“午餐在這兒用吧,這兒廚子的手藝你父親以前很喜歡。”

    他的話里,都在告訴宋于,他和他父親的來往非一般的密切。宋于有些恍惚,想說什么的,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點點頭,應了一句好之后又說了句打擾了。

    于安河并未在書房里多呆,帶著宋于到了外邊兒。他已經吩咐過了,有食物的香味兒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他這兒是種了許多花的,左邊兒的廊檐下擺了好些花盆。花兒照料得精心,在這樣的寒風里也嬌艷的綻放著。

    有人匆匆的走了過來,叫了一聲于先生之后低聲的說了句什么。

    于安河這下要去處理事兒,微微的對宋于頷首之后說了句讓她隨意,然后便去忙去了。

    他這一去就去了許久。

    宋于并沒有亂走,就在廊檐下站著。直到有人過來叫她去吃午餐,她這才點點頭隨著人往餐廳。

    原本以為于安河已經在餐廳里了的,但卻沒有。餐桌前沒有人。

    來人將她帶到餐桌旁坐下,說道:“您稍等,于先生很快會過來。”

    她說完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宋于在餐桌前坐了大概五六分鐘,于安河才姍姍的來遲。他坐下后就有人送上了水和白色的藥片。

    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但沒有說什么,很快端起水將藥片咽下,然后示意人將水杯端走。

    這一頓飯吃得并不是悄無聲息的,她和于安河的身后都站了人,于安河時不時的會讓人給她布菜。并淡淡的說上那么幾句。

    他的身體不好,原本以為他的口味是偏清淡的,但卻并不是,這兒的廚子大概是川系廚子,口味很重。唯獨一道糖醋丸子做得別有風味,別張媽做的還要精細幾分。難怪說合她父親的口味。

    宋于的心里各種滋味雜陳著,吃到了最后甚至忘卻了菜是什么味道的。

    于安河吃得很慢,他吃得并不多。但大抵是怕她不自在,在她放下了筷子后他才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東西之后她便提出了告辭,這次于安河未再說什么,吩咐司機備車送她回去。

    車子很快就駛離了老宅,待到在她所住的小區外停下時司機拿出了一長方形樣的精致盒子來,雙手捧著遞到宋于的面前,說道:“宋小姐,這是于先生讓交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