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在這樣的大氛圍之下,各種周邊業務大量隨之衍生,景福寺作為京城官眷最熱愛的踏青游覽之地自然也不例外。從四月初一開始到四月初十,景福寺之中是每年最熱鬧的廟會節慶,往往也是的京城官家少女們最期待的踏青出游節期。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理論上如姒婚期將近,應該在自己的閨房閉門繡嫁妝,但如姒對繼承原主的滿點刺繡和縫紉技術毫無興趣,直接跟京城最好的繡莊之一九州繡定了嫁衣和鋪蓋,直接將自己婚前最后的單身時光空出來。雖然有些遺憾于最近陳濯似乎忙的要命,沒有再多一點的私下約會時間,但如姒也還是很享受京城的春夏之交,以及這樣出來散心的機會。 而池氏耿氏也是將各自的女兒們都精心打扮了一同帶出來,這數日的踏青出游,也像是一場心照不宣的大型中心公園相親會,會來景福寺為春闈放榜祈福的家庭至少是有舉人出身的子弟,學識和出身都是有保證的。那么這個時間隨著自家長輩亮相的姑娘們若是能剛好被其他的長輩看上,或許就有攀談結交的機會。 如妍自然是一心想著陸懋的,到景福寺來這一趟也是為了看看有沒有相見的機會。陸懋自己是習武之人,走的是武將家族最常見的羽林營路子,但其兄長陸思本是石仁瑯的同窗,也是今年下場,所以陸家也會過來祈福。 而池氏帶著如姝,耿氏帶了翠柳和霜娥,目的便更主流些,一方面是出來游玩,另一方面也是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什么機會。 如姒唯一稍感意外的,是霜娥今日的打扮。 雖然不是什么簇新而華麗的衣裳,但相較于日前幾回相見時,霜娥身上那陳舊短小,幾乎能看見補丁的衣裙而言,今日這件九成新的淺藍色緞子長裙已經算得上全然改頭換面。而霜娥頭上也戴了兩只金釵和一支堆紗杜鵑,而耳邊墜了兩枚青玉珠子,終于顯出這個年齡的少女應該有的清新與嬌俏。 雖然出門這件事情是需要體面的,但耿氏和池翠柳如何肯這樣打扮翠柳?先前霜娥怯懦寒酸,跟在翠柳身邊時幾乎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低著頭如同丫鬟一般,便顯不出什么姐妹之間的比較。今日霜娥即便算不上神采飛揚,也好歹有些官家姑娘應該有的樣子,這樣與翠柳站在一處,竟顯出了些頗為動人的楚楚風姿,從如姒的審美來看,還是比翠柳要略勝一籌的。 這樣的比較,耿氏和翠柳竟然也能容得下? 但這八卦之心也不過一會兒就罷了,如姒隨著池氏和耿氏等人一同到主殿去給濮家先人祝禱了片刻之后就各自散開,分頭到外頭那熱熱鬧鬧的廟會攤子上逛街散心去。 如姒上一回在景福寺里逛這些攤位集會,還是早在去年八月的時候,也就是真正的第一次看見陳濯那一日。時隔數月,心境真是天翻地覆的大大不同。當時的她只有破釜沉舟的決心與勇氣,手里并沒有任何堅實的基礎。而后一步步有驚有險有苦有甜地走到現在,再站在景福寺的廟會中,如姒竟然有一瞬仿如隔世的恍惚。 “姑娘,您看那邊有玲瓏閣的胭脂呢。”經過這許多的變故和轉折,又與陳潤漸入佳境,如今的采菀也終于擺脫了先前的陰影,連平素說話的語聲都滿了元氣與活力。 如姒點點頭,隨著采菀過去,很快便被那攤子上的胭脂盒吸引到了,雖然還是常見的青瓷白瓷景泰藍外盒,但盒子里劃分出了好幾個內格,將深深淺淺不同顏色的胭脂和香粉區隔放置,功能和格局都很像現代社會的彩妝盤子。如姒看了又看,只覺那胭脂顏色潤澤飽滿,味道也十分清新芬芳,心中不由感嘆這古人的科技其實也是發達的很啊,尤其是沒有防腐劑之類的化學添加,就更動心了。 挑挑揀揀,如姒很快便選了數盒不同的胭脂水粉,除了準備自己用的,也給身邊的采菀朝露夏音這幾個丫鬟每人各選了兩盒。剛要結賬的時候,一只素手忽然伸到自己面前,直接去拿最上頭那盒最精致的六色海棠胭脂。 如姒嚇了一跳,而同一瞬間,跟在另一側的夏音大步上前伸手相隔,在如姒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武術白癡反應過來之前,手腕一壓一隔,抹按格打,與突如其來的那位不速之客迅速拆了一招,成功贏得了胭脂守衛戰。 如姒這才看清楚,那直接伸手拿胭脂的人竟然是許久不見的活力美少女柳橙茵。 “柳姑娘?”如姒本來就只見過柳橙茵幾次,又隔了數月不曾謀面,此時乍見,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濮大小姐,你居然又搶我挑好的東西。”柳橙茵發梳近香髻,耳垂珊瑚珠,一身橘色纏枝芍藥紗裙,比先前所見的時候少了幾分英氣,多了三分秀麗,只是此刻臉上滿滿都是怨念與怒氣,全是大寫的不友好。 如姒先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炸毛的時候,不過現在與陳濯兩心如一、蜜里調油,又大婚在即,身為壓倒性勝利者來面對柳橙茵,自然就淡定的多,先轉向那攤子的胭脂賣主:“這盒胭脂是柳姑娘先定的么?” 那賣主有些無奈,陪笑道:“這位姑娘先前看過,還能入得眼,只是嫌價錢高些,說要再想想。若姑娘您現在想要,小的回去總店找找,若還有就明日給您拿來可好?” 如姒攤手,重新轉向柳橙茵:“柳姑娘您先看見的不假,但您既然沒定下,我如今拿了自然就是我的。這也算不得搶吧。” 柳橙茵怒道:“如何不算?我原就說了回去拿了銀子便過來買,若不是你橫插一道,這就該是我的!” 如姒心想這指桑罵槐的分明還是在說陳濯,但若繼續糾纏下去也太難看,便直接叫采菀付錢,轉身就走:“柳姑娘,再會。” “你,你,你這就走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柳橙茵原本就有氣,此刻見如姒雖然不與自己做口舌之爭,但那連話也不接,轉身就走的架勢卻更叫自己的噎得慌,越發怒氣滿胸,大步上前便要攔住如姒。 只是夏音也不是吃素的,若真是明刀明槍與柳橙茵大戰一百回合,未必能打敗這位刑部名捕之女,但在這游人如織的景福寺廟會里頭,夏音想阻擋柳橙茵對如姒動手,那還是容易的很。 隨著柳橙茵身動步移,夏音幾乎是全然同步行動,始終保持著相同的距離,將如姒擋在自己身后兩步,阻住柳橙茵。 “柳姑娘,”如姒轉過身來,正色道,“無論您在此時此地想跟我說什么,我都沒興趣。也請您想想,現在咱們站在哪兒。” 柳橙茵一噎,然而又立刻冷笑道:“是么?我說什么你都沒興趣?那你可不要后悔!” 如姒心想這姑娘實在中二,懶得多說,就要繼續走。這時便聽柳橙茵又補了一句:“你最近見過陳濯么?” 如姒心里猛然一震,柳橙茵這語氣并不是真的疑問,分明是帶著挑釁的反問,難道陳濯最近在刑部忙碌的案子有什么不妥? “你什么意思?”如姒心思飛轉,陳濯若有什么事情,自己不可能聽不到任何消息。若是陳濯想傳話給自己,就算有什么特殊理由不能找陳潤,也可以通過燕家或者是素三娘子那邊的丫鬟,怎么也不會是借柳橙茵的口。若消息不是陳濯想傳的,就只能是柳橙茵從她父親那邊聽到了什么。如姒當然還是可以不聽,畢竟就算真有什么,陳濯自然會想辦法解決,她是真的出不了什么力。只是柳橙茵這語氣實在不善,且她也不像是有心計能作偽的人,如姒到底還是掛心。 “哼。”柳橙茵上前一步,這次如姒按住了夏音,柳橙茵便到了如姒面前,冷冷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什么你都沒興趣嗎?怎么又問我了?” 如姒盯著柳橙茵的眼睛毫不退縮,唇邊也浮起一絲冷笑:“不說就算了,柳姑娘自便。” 柳橙茵又是氣結,她雖然算不上以辯才見長的人,卻也從來沒有像跟濮如姒對話這樣氣悶,幾乎沒有一句話能占到便宜,明明對方年紀比她小,身材比她矮,然而氣勢居然一點也壓不下去。 “你到底有什么用!”柳橙茵重新上下打量了如姒兩眼,終于冒出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會,你到底能幫他什么!” 如姒不由蹙起眉頭,柳橙茵雖然中二了點,其實心思本身還是比較單純的。按著這句話里的信息,陳濯如今是身處在什么復雜的困境里,需要支持和幫助?剛要再問更具體的,便見柳橙茵身后數步有一位中年夫人招手喚道:“茵兒!” 柳橙茵聞聲轉身,而隨著那夫人并身邊的人走近,如姒再細看的時候又是微驚,這,這是個什么組合? ☆、第78章 七十八 走在最前面的夫人身材高挑勻稱,白皙端莊,眉目之間與柳橙茵很相似,想必就是柳夫人。而柳夫人身邊的人居然是石家二夫人左氏,以及一身湖綠長衫的石仁瑯。 如姒只覺自己眉心都要跳一跳,這個時期的石仁瑯不是應該去跟陸惠議親么?為什么出現在柳夫人身邊? 就算今年秋闈石仁瑯還能中了二甲的進士,他努力的方向也應該是國子監翰林院,柳橙茵的父親是刑部副總捕頭,隸屬緝盜司,對石仁瑯還能有什么助益不成? 看見如姒的一瞬間,素未謀面的柳夫人倒是沒什么感覺,但左氏和石仁瑯都有些變色。 “茵兒,胭脂買好了嗎?”柳夫人的聲音中也透著爽利,不愧是名捕夫人,或許也身負武功也說不定。 “母親。”柳橙茵向柳夫人迎過去,神□□緒都有些收斂,但語氣里到底是不痛快的,“沒買到,叫人搶了。” 如姒與柳橙茵之前距離甚近,此刻裝成不認識未免過于刻意,尤其左氏和石仁瑯也已經過來,那就更不能轉頭就走了。 如姒索性迎上去,大大方方地頷首見禮:“柳姑娘若實在喜歡,我送給姑娘便是。畢竟您將來也要叫我一聲師嫂。” 柳夫人不由側目:“姑娘就是陳經承的未婚妻?” 如姒大方一福:“柳夫人好。”又向左氏頷首,“石二夫人好。” 左氏翻了個白眼,勉強點點頭,臉上的不忿之色幾乎掩不住。石仁瑯則是不動聲色地后退了半步。 “姑娘好。”柳夫人笑笑,上下看了如姒一回,卻不是那樣不禮貌的打量,而是滿帶著長輩的笑意,“外子常贊陳經承年少有為,倒要恭喜兩位。至于這脂粉么,”頓一頓,看了一眼自家女兒,“茵兒也不小了,知道什么該放手。人家心愛的東西,咱們哪里能要。”一句話說的柳橙茵和左氏身后的石仁瑯同時心里震了震,柳夫人又立刻向著如姒含笑續道,“茵兒淘氣的緊,少用脂粉,想買來也無非圖人家盒子新鮮,姑娘還是不必割愛了。” 柳夫人這話說的十分大氣,如姒倒有幾分贊許,暗中壓下剛才被柳橙茵勾起的擔心,微笑一福:“夫人既然這樣說,那我從命便是。告辭。” 與這幾人別過,如姒越發覺得心里不安,一些隱約的線索在心中交織成混亂的一團,什么安逸的游玩心思都立時拋了去,只想著是該先去城北宅子看看素三娘子,還是叫陳潤直接去打聽打聽。 采菀見如姒心亂,便輕輕扶了扶自家姑娘:“姑娘,別著急,想來是姑爺近來手里的案子麻煩忙碌些,但應該不會有什么大風險。您想想,若真有個什么,石將軍和蕭二爺怎么能袖手旁觀呢?” 如姒緩緩吁出一口氣,拍了拍采菀的手:“你說的是,我這是當局者迷了。” 采菀低聲笑道:“姑娘是關心則亂呢。” 如姒白了她一眼:“合著你學的成語全用來排揎我了,這樣的詞都會用了,誰讓你心亂來著?還是潤小哥關心誰了?” 采菀臉上立刻紅了:“姑娘說什么呢!” 主仆說笑幾句,如姒心里倒是松快了些,只是也沒有多少游玩的心思,還是惦記著回去與陳濯通個消息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回到了景福寺中吃茶的偏殿,池氏等人果然如愿以償地遇見了前來上香祈福的陸家庶出二房。陸二太太與池氏耿氏相談甚歡,而陸惠則如妍如姝等人相處愉快。 如姒進去打了招呼,便坐下吃了幾口茶,聽了一會兒便大概了解了為什么陸家二房這樣樂意與濮家來往。鎮國將軍府是京城中的頂級豪門之一,一直都采取著忠君孤臣的政治立場,數代以來不曾煊赫滔天,卻也沒有如何衰落,家族與皇室宗親、將相公卿聯姻無數。在這樣的豪門里討生活,出身絕對是一道幾乎跨越不過去的天塹。陸二太太說起來是鎮國將軍的兒媳,很是風光,其實陸二老爺的官位也只有從四品而已。大概只有跟池氏耿氏這樣的中低品級官員的女眷坐在一起,陸二太太才能叫人這樣奉承罷。 至于陸惠,大約也是仿佛。陸懋這樣的庶子一旦入伍或者入仕途,其實還是拿自身的功勛政績說話。對男子來說,只有爭蔭勛和家產的時候,這個嫡庶之別才是要緊的。但女子就不同了,出閣前的衣食住行,日常來往的手帕之交,談婚論嫁的門楣與配置,嫡庶出身都是很要緊的。陸惠自身作為鎮國將軍府庶房嫡出,在四五品中等官員的姑娘之中不顯眼,在那些什么公主郡主縣主的女兒跟前就明顯要矮上一大截了。 這一回相見,陸二太太和陸惠等人對如姒也客氣了不少。先前石家老太太病重,石賁將軍與素三娘子的婚期推遲,期初還是有不少流言蜚語的。但很快石賁將軍的親兵到陳家城北宅子站了崗,桓寧伯府、敬毅將軍府的女眷們也不時去走動探訪一下,大家便明白了,石賁將軍這回續弦之心是何等堅定,就算老太太真有不測,孝期過了也還是要娶媳婦的。 那么濮家大姑娘就不只是刑部六品陳經承的未婚妻了,還是石賁將軍的準兒媳。連鎖反應之下,陸二太太身為鎮國將軍府的庶房媳婦,不止對如姒另眼相看的程度水漲船高,對整個濮家的感覺也更好些。 如姒吃茶應付了一會兒場面,心里到底還是掛念陳濯,便跟池氏等人說了一聲,直接登車去蒲葦記,叫陳潤找人去刑部衙門外頭等著,若是看見陳濯出來便通個消息見面。至于素三娘子那邊,如姒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問了。陳濯如果真有什么危機困難,估計先跟自己說才跟母親說,畢竟素三娘子也不很年輕了。如果自己冒失失地去城北宅子問,不管是虛驚一場還是真有變故,對素三娘子來說必然都是更加懸心。 夏初時分的京城還不算太炎熱,但蒲葦記的各色果茶果露銷路已經逐漸打開。如姒在茶樓里坐了半個多時辰,便見客人來來往往,生意還是很不錯的。只是看著店鋪里伙計和賬臺忙忙碌碌,如姒卻始終高興不起來,只要沒有聽到陳濯的消息,她便始終覺得好像有一把刀懸在心頭,根本安定不下來。 從下午等到了黃昏,最終傳回來的消息卻讓如姒心里再度一沉,陳濯又出京了。 如姒大致問了幾句,見陳潤打發去的人什么也沒打聽回來,就默默回了月露居。 陳濯既然走的這樣安靜低調,說不得就是有什么要緊且得保密的案子。他在刑部隸屬的其實是慎刑司,主理的是量刑與復審,并不是緝盜司那樣需要追查案件、緝捕兇犯的部門。那么如今為什么這樣悄無聲息地出京,連家人也沒知會一聲?尤其是古代的交通又不比現代有飛機有火車,萬一在外頭耽擱久了趕不回來怎么辦? 如姒又是擔心,又不由有些埋怨。到底是什么樣的差事,連給自己傳個消息都不行。陳濯不過是個刑部的小文職,又不是什么錦衣衛密探。 難道真的要再去問柳橙茵? 如姒在月露居輾轉了幾日,還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便聽到了一個更心塞的消息。 柳橙茵好像也跟著父親一起去辦差了。 這是什么意思?陳濯現在到底在追查什么案子?到底是牽涉了皇親國戚還是地方巨貪?還是有什么武林人物涉案,所以才要調動武功好的陳濯過去? 朝露和夏音看如姒實在煎熬,便主動提出要傳信給伯府問問燕蕭。燕蕭回信倒是很快,只是跟沒說也差不多,打發了明綠櫻身邊的大丫鬟過來安撫如姒,說來說去就是陳濯有要緊的案子要辦,叫如姒不要擔心。 如姒知道問不出其他細節了,便叫人拿了些細點和軟緞送給現在在府里開始安心養胎的明綠櫻,強顏歡笑地把人送走。心里自然還是把陳濯埋怨了無數次,強忍著心緒把自己關在房里整理嫁妝,只是叫陳潤繼續留神著,有了消息就第一時間稟報。 四月十一,春闈終于放榜。 陸懋的兄長陸思和石仁瑯都中了貢士,只是陸思名次靠前,而石仁瑯則是位列倒數幾名。 同一天,也是九州繡送貨的日子,如姒的嫁衣、蓋頭、婚房鋪蓋皆做好了送到了月露居。鮮亮燦爛的大紅絲緞又輕又軟,上頭用金銀二色的絲線團團繡出靈動精致的薔薇花紋,領口和袖口皆用金線加織了如意雙喜紋樣。蓋頭也是同樣的如意紋鎖邊,金線薔薇花在中央。 如姒拿在手里來回看了幾次,臉上的笑意卻淡的很,兩道娟秀的娥眉始終舒展不開。 正好朝露領著桓寧伯府新送來的丫鬟過來見禮,看見如姒這樣便輕輕咳了一聲:“表姑娘。” 如姒隨手將那蓋頭放下,彎了彎唇:“朝露jiejie。” 朝露屈膝微微一福:“表姑娘,三夫人知道您身邊丫鬟不多,又挑了兩個給您送來。”向外招了招手,便進來兩個中等身材的丫鬟,看年紀比采菀更小些,也就十三四歲,二人面容有些相似,行動之間十分規矩有禮,一看便是訓練有素。 兩個丫鬟齊齊一福:“奴婢品紅,品藍,給姑娘請安。” 如姒點點頭:“采菀,拿兩個紅封。帶她們出去安頓吧,差事起居什么的,你做主就是了。” 采菀和朝露對望了一眼,知道如姒現在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致,但也確實沒什么言語能多勸解,各自屈膝福了一福,便出去做事。 又過了幾日,陳濯還是沒有消息傳回來。但如姒的備嫁已經到了最后的階段,按著大盛官家女兒出閣的慣例,如姒應當舉辦一次花會,邀請自己的閨中姐妹吃茶添妝。 池氏找如姒提了兩回,意思無非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請陸惠過府,繼續與陸家交好。但如姒自己卻興致缺缺,論交情,她關系最好的莫過于采菀和朝露,若非說身份相當的親戚,那就是明綠櫻和燕萱了。但如今明綠櫻懷孕已經七個月,不便出門,燕萱最近則是去了江州,并不在京里。至于陸惠石琳琳這些人,如姒根本沒有興趣多見。 池氏并不知道陳濯那邊的變故,因為大婚之前男女雙方不見面本來就是尋常的。但如姒自從四月初景福寺一行之后就心情不好,濮家上下倒是都感覺到了,池氏也不敢多跟如姒說什么。 直到四月十六,如姒收到了一封沒有料到的帖子,才匆匆辦了所謂的花會,陸惠石琳琳什么的請不請都由著如妍如姝去折騰,而她自己真正想見的人只有一個——柳橙茵。 ☆、第79章 七十九 柳橙茵發帖子接帖子,都是掛著一個閨中朋友添妝的的名頭。如姒只想著說這不過是隨便說說的借口罷了,誰知柳橙茵上門的時候還真是帶了價值不菲的禮物,那是一對玲瓏閣的金蝴蝶押發,尺寸很小,做工卻精致的很。如姒看見不由怔了怔,那蝴蝶的樣式,分明與先前生日時陳濯所送的紅寶石雙蝶金發梳是一樣的。 如姒心里的疑問太多,見了這蝴蝶倒靜下來了,將原先要問的都壓下去,伸手接了:“柳姑娘破費了。” 柳橙茵還是穿著那日景福寺相見的那一身橘紅紗裙,只是活潑俏麗的臉上神情很有幾分復雜,既沒了怨憤與怒氣,也不是得意地過來冷笑挑釁,取而代之的竟是帶了幾分沮喪的平靜。 “這釵子我原本也不想要了。”柳橙茵撇了撇嘴,垂下眼皮,“既然他到死都只想著娶你,那就希望你們過的好罷。” 如姒只覺得自己心里轟地一震,全身都好像觸電一樣又是發麻又是發緊,立刻上前一步抓住柳橙茵的手:“你說什么?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