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不好意思說?”封四姐眉目流轉,托著下巴說:“你知道不?那小子警覺,沒被迷藥迷倒。我派去的人身手不濟,被那小子沖破了包圍。本來他是有機會救你走的。你猜最后為什么沒成功?” 蘇合瞪她一眼,“你挑撥也沒用。我不會相信你的。” “才不是挑撥。”封四姐捂嘴笑,“那小子沖進你的房間,不說立刻把你帶走,卻先慌著要用床單把你裹起來。據說笨手笨腳的,連看都不敢看你。名門正派的男人真是又迂腐又蠢。” 蘇合血液往臉上涌去,有點憤怒地瞪著封四姐,“有什么好笑的?無論如何,一個男人愿意做一個正人君子,不該是他被嘲笑的理由吧?” 封四姐見把小姑娘逗生氣了,這才懶洋洋地收起笑容,“小姑娘不要這么一板一眼么。多無趣,不會有男人喜歡的。” 封四姐動作優雅地挽起袖子,伸出一截皓腕,放在一邊的小幾上,眨巴著眼睛即像是求饒,又像是撒嬌一樣對蘇合說:“我口無遮攔,你可別生氣,快來給我把把脈吧。” 這女人,變臉跟翻書一樣,渾然不著力。 ☆、第40章 封四姐2 蘇合斂氣凝神,坐在小幾旁邊的凳子上,伸手搭上封四姐的脈門。 將搭未搭之際,她手指突然使力,扣住了封四姐的脈門,輸入一股內力進去。脈門是習武之人的要害之一,蘇合聽封四姐說她的人武功不高,蘇合就忍不住心存僥幸地想試探一下這封四姐深淺。說不定,她這一番仿佛無防備的姿態,并非是藝高人膽大,只是低估了蘇合,大意了。 然而那股內力剛輸進去,就仿佛撞到了山一樣,反震之力震得蘇合胸口氣血微滯。幸好她只是試探,若是這一下用了全力,恐怕要被反震之力震吐血。 這封四姐的內力竟然如此深厚?而且這內力路數,似乎還有點熟悉,也有些用藥物強行提升內力所帶來的種種后遺癥。封四……也是以數字為名,是不是有點太巧合了? 封四姐伸出涂了蔻丹的長指甲點了點蘇合的額頭,“小姑娘,不要起壞心思呀!” 蘇合揉了揉額頭,面無表情地繼續診脈。 “四姐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滑過三次胎?”蘇合問。 “妹子醫術果然有兩下子。”封四姐瞇著眼睛靠著美人榻,慵懶的貓一樣。 蘇合猜測她求醫的目的,卻沒有去說最關鍵的,而是說:“你若是想要孩子,也不難。” “嘻,我才不想要孩子呢。帶他來世上受苦嗎?”封四姐微微噘嘴,小女孩一樣踢了踢腿,“就是小日子不準,還總是疼,煩死人。吃了好幾個庸醫的藥也不見好。” 她經脈凝澀,也算是疑難雜癥了,一般大夫可能確實解決不了。 只不過……這些癥狀雖然擾人,卻終歸不算什么大事,而且看樣子也困擾封四姐很多年了。突然為這個興師動眾地擄大夫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蘇合與江韶一路上那么小心,才剛露面就被封四姐抓到,這封四姐打聽她行蹤也廢了不少功夫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蘇合懶得點破那層窗戶紙,看了她一眼,說:“拿紙筆來,我給你開藥方。” 封四姐眼珠咕嚕嚕地一轉,哼了聲,“你這小姑娘,忒沉住氣,太無趣了!你難道就不想問問我跟岳清歌的關系?” 封四姐湊近了蘇合,吐氣如蘭,說:“聽說你把那死太監給治好了?他現在能人道了嗎?” 果然是跟岳清歌有關啊。只是“死太監”這稱呼,不知道封四姐跟岳清歌到底是敵是友啊。 “……”蘇合擺出一副病人*無可奉告的臉。 封四姐輕佻地用手指托起蘇合的下巴,風情萬種地說:“我可要謝謝你,那死太監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的,我早就想嘗嘗他是什么滋味了。” “……”蘇合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臉來面對這女流氓了。蘇合不由自主地腦補出一出因愛生恨的的前因后果,這女流氓跟岳清歌撞在一起恐怕會產生災難一樣的效果,如此看來,倒是敵人的可能性多些。 “我聽說岳清歌帶著你一起出任務,人沒殺,倒是跑去給目標的老婆接生了?”封四姐滿臉興味。 “那只是一次意外。你對岳大哥的事很關注?” “世上所有的意外,背后都有人在處心積慮。”封四姐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滄桑,繼而眸子一轉,又活潑起來,“還聽說,岳清歌去齊云山執行任務把你也帶上了?鬧出好大動靜來。” 蘇合想起齊云山的事,神色有些黯然,沒心情再跟封四姐試探,“我只是個大夫,如今落在你手里,你想讓我給你治什么病,我就給你治什么病。你若肯放我走,那是最好。你若不肯放我走,我也會想辦法逃走的。” 封四姐瞇了瞇眼,伸手捏蘇合的臉頰,“小姑娘好大的口氣啊,不過我喜歡。你既然能從岳清歌手上逃掉,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蘇合面無表情地把她的手拿開。 封四姐收斂起不正經,難得看起來有幾分端莊,說:“那就開方子給我調理調理經脈吧。” 封四姐拍了拍手,有個小丫鬟探頭探腦地進來,拿了筆墨紙硯。 蘇合提筆寫了方子,說:“這方子先試試吧,再給我準備一套銀針,每日午時需要針灸。” 蘇合寫完方子,見那小丫鬟要收拾了筆墨紙硯出去,有點奇怪,“就放在這不行么?你這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我給你寫一套自療手冊。像你們這種需要治療比較長時間的人,最好的大夫是自己。” “自療手冊?”封四姐瞪大眼睛,繼而又一臉苦惱,“還是算了吧,我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讓我看書,不如死了算了。” “……”這個武功高手竟然是個文盲?蘇合有點意外,耐心地說:“針灸之類的本來就需要別人幫你,你可以讓身邊的人學會了幫你。” 封四姐糾結半天,嫌棄地看了眼桌子上堆得筆墨紙硯,勉強點頭,“好吧,先放在這里吧。” 文盲也就罷了,居然還忍受不了筆墨紙硯出現在自己視線范圍內。這都是什么毛病。 “四姐你就忍忍吧。”小丫鬟似乎也不怎么怕封四姐,捂嘴笑著調侃,“說不定被這位姑娘熏陶幾天,身上還能帶點書卷氣呢。” “哼,敢笑話我,明天讓你們都背書去!” 那兩個人說的熱鬧,蘇合好不容易插嘴,跟小丫鬟說了熬藥的注意事項。 小丫鬟飛快地跑去熬藥去了。 然后就是幾個姑娘抬著個軟榻進來。 每個人都穿的華麗無比,一點也不像是干粗活的樣子。七八個人擠進來,滿屋子都是各種香氣。 “四姐,這是我們找到的最大的軟榻了,你看合不合用?” “哎呀,不合用也沒辦法啦,再大就進不來門啦。” 鶯聲燕語七嘴八舌吵得蘇合腦袋疼。 “四姐你這么寶貝這位meimei,非要跟她睡一個房間,莫不是怕我們欺負她?”一個紫衣女子湊過來,對蘇合說:“我是秋月,你可要小心,四姐晚上睡覺磨牙的。” 一個黃衣姑娘湊過來,“我是鶯時,你可別聽秋月的,她最愛編排別人。” “我是如柳。” “我是……” 那幾個姑娘一一介紹自己,蘇合勉強把她們的名字跟衣服顏色對上,但愿下次見面的時候她們千萬不要換衣服。她暗暗觀察這些姑娘,應該是會些粗淺功夫的,但功夫都不高。 她們自我介紹完,封四姐又向她們介紹了下蘇合,只說:“這是阿合,是你們新來的meimei。” 互相介紹完,這些女人也不走,圍坐下來聊些衣服首飾的話題,又吵鬧著互相畫指甲。 怎么就有那么多話要說!蘇合在她們身邊,深深地體會到了一個女人頂五百只鴨子的真諦。當初在枯榮谷的時候,她與師姐偶爾聊點穿衣打扮的事,師兄都不耐煩,若是讓師兄來這里坐上一會兒,一定要稱贊她與師姐安靜嫻雅,是淑女的典范。 蘇合隱隱覺得自己被抓進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一時有點鬧不明白監察處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組織?這是青樓吧?這封四姐到底是跟岳清歌一樣叛出了朝廷,還是依然在朝廷手底下? 如果叛出朝廷,怎么還在京城附近這樣的地方開青樓這么招搖?如果沒有叛出,朝廷居然還經營這樣的產業? 吃完了飯,蘇合給封四姐扎針的時候,才終于得了片刻清凈。 這封四姐皮膚極好,雪白細膩的一絲毛孔都沒,一點也不像胡女總是膚質粗糙。蘇合把一根一根的銀針扎在封四姐背上,一邊大致講了下自己所扎的經脈xue位。 封四姐披著頭發,一副苦惱的樣子,“快別說了,聽到這xue位什么的就頭疼。” “……”這人當初到底是怎么練的武功? 蘇合忍不住問:“我要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嗎?” 怎么就不能給俘虜一點安靜的空間呢。 封四姐瞥了她一眼,“阿合meimei你身手了得,我手下那些小丫頭怕是看不住你。只好委屈你了。” 難得被人贊身手了得,竟然是這么個一言難盡的情況。蘇合默默地嘆了口氣。 “嘆氣容易老啊,小姑娘。” 蘇合實在沉不住氣了,說:“你既然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那么該知道枯榮谷門下共有三人。我師姐就在京城,你若客客氣氣上門求醫,我師姐必不會拒絕。為什么非要擄了我來?你到底還有什么目的?” 封四姐哼了聲,“你說朱砂?我本以為世上的大夫都是庸醫,誰曾想居然還有例外。當初聽說你居然真能治這亂七八糟的病的時候,我當然打過她的主意。” 封四姐握著拳頭,似乎很氣憤地說:“齊王那老狐貍防的實在太嚴密了,我想了好多辦法,都見不到人!” “齊王是誰?”蘇合不解,師姐怎么會跟齊王扯上關系。 “咦?”封四姐食指抵著下巴,一副無辜又疑惑的樣子,說:“你不知道?” 她忽然又狡黠地笑了笑,“齊王是當今圣上的第五子,你若見了應該叫姐夫吧。” “什么?”蘇合大驚,師姐嫁的難道不是伯陽候世子陳星耀嗎? 封四姐揮了揮手,“前段時間齊王突然看上了伯陽候世子的小妾朱砂,然后強搶臣子妾氏,可是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呢。” “怎么可以這樣!”蘇合氣的手一用力,把針都給戳彎了。 “哎呀!”封四姐夸張地大叫了一聲,“可是要留疤呢!” 蘇合已經顧不上這些,抓著封四姐說:“我師姐現在到底怎么了?” “妹子你急什么!”封四姐慌著看自己傷口,丟下一句,“我看你師姐樂意著呢!” ☆、第41章 天涯路 封四姐是個極為多話的人,處理好了她那傷口,并且蘇合一再保證不會留疤之后,她就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之前娛樂了全京城的樂子給蘇合說了。 風四娘清了清嗓子,像說書一樣說:“據傳伯陽候世子那小妾生于鄉野,是個狐貍精轉世。” “等等……”她剛開了個頭,聽她說小妾小妾實在難聽,蘇合忍不住打斷她,“我師姐不是嫁給伯陽候世子為側妃了么?” “什么側妃?”封四姐驚訝,眼珠一轉,“難道之前說要當側妃,一看枯榮谷沒了,那小子變卦了?” 師姐居然給陳星耀做妾,怪不得不肯邀請她,還寫信說一切都好。蘇合心里特別難過。 “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封四姐倒是義憤填膺的樣子,碎碎念了半天,才繼續往下說:“伯陽候世子被她迷的神魂顛倒,才剛納進門,就鬧得差點要休掉自己的世子妃。” 陳星耀居然還娶了世子妃?!蘇合手指幾乎摳進木頭里,氣的連疼痛都沒感覺出來。 “伯陽候那世子妃是御史家的姑娘,他們家也不是好惹的。幾個御史參伯陽候世子寵妾滅妻。圣上還下旨申飭了伯陽候,讓他跟他兒子一起閉門思過。” “結果沒消停兩天,那世子妃居然滑了胎。”封四姐以一種看熱鬧格外幸災樂禍的語氣說:“圣上再次下旨申飭,要貶黜伯陽候世子爵位。那伯陽候世子天生體弱多病,是個琉璃做的人,據說當即就病倒了。伯陽候痛哭流涕跑到宮門口為兒子求情。” “你猜怎么著?”封四姐捋了捋頭發,喝了口茶,吊人胃口地問。 “怎么著?”蘇合急于知道師姐的情況,身子前傾,急切地看著她。 封四姐對于這個聽眾的表現十分滿意,說:“事情突然峰回路轉,驚掉一眾眼球。齊王跑去伯陽候府,據說是勸伯陽候去了。誰知道一見你那師姐,頓時驚為天人。不顧伯陽候世子以及伯陽候的阻攔,當天就把人帶回自家王府了。” 封四姐捂著嘴笑,“那伯陽候世子也不病了,跳起來生龍活虎的要上吊。世子妃受不了被人指指點點的議論,氣的回家了。伯陽候一把年紀,實在經不住這一波三折,據說臥病在床,至今沒出過門。估計是沒臉見人啦。偏偏毫無牽連的趙王突然跳出來非要給伯陽候出頭,抓著齊王的小辮子不放,隔三差五地就要到圣上面前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