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為防止蘇合再喪權辱國,杜飛白連忙答應了。他還沒遇上過這樣笨的生意伙伴,真長見識了。 杜飛白為蘇合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以后我們就是合作伙伴了。阿合,不要反悔。” “你也不要反悔啊,碰杯為盟。”蘇合端起茶杯,與杜飛白碰了碰。她怎么可能后悔,只是寫幾張藥膳方子,每月都有五十兩拿,蘇合覺得這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她現(xiàn)在每個月都要寫好幾百張藥方,師父給的月錢才三十兩。 沒見過這么急著往陷阱里跳的人。杜飛白把玩著手里精致的茶杯,忽然很有興致逗她,唇角帶著誘惑的笑意,說:“峭壁之上鑿路不易,怎么著也得一年半載才能完成工程開始賺錢。我這里賺錢的門路多得是,有沒有興趣一起?” “一年半載就能完成?這么快?!”蘇合十分驚喜,完全忽略了他后面的話。她還以為至少要三年五載呢。居然一年半載之后就每個月有五十兩可以拿了! “……”杜飛白竟無言以對。 “好了,我回去給師父他們做飯去了。杜大哥你好好休息。”蘇合放下茶杯站起來,要走了忽然又想起來。 “杜大哥,有些話要說到前頭。你在峭壁上建客棧酒樓沒問題,但你一定要給谷口如今在賣飯的村民留條生路。”蘇合說這些話的時候明顯有點緊張,補充解釋,“一方面谷口的村民靠這些微薄收入生存,這么多年對神醫(yī)谷也是助益頗多,另一方面來看病的也有些家境貧寒的人,總要能吃得起飯。” 杜飛白看著她,片刻之后笑了笑,“放心。” 蘇合松了口氣,腳步輕快地離開。 杜飛白看著蘇合的背影,人雖然不夠聰明,但不貪心,又有仁心,神醫(yī)的弟子果然并不像開始看起來那般簡單。看到她,他想到一個詞——大智若愚。 ☆、第9章 師兄失戀 杜飛白的動作很快,沒幾天就把設計完成的圖紙拿給蘇合看了。 比起之前建設枯榮谷的土財主,杜飛白的品味顯然要高的多。峭壁上的亭臺樓閣,巧妙的用棧橋鏈接在一起,甚至有一個閣樓是完全凌空的。 杜飛白在旁邊看賬本,蘇合就拿著圖紙在一邊感嘆。這設計真的是太漂亮了,而且看起來難度好大啊! “杜大哥,這個閣樓是做什么的?”蘇合指著哪個凌空的閣樓。 杜飛白瞟了一眼,淡淡地說:“給舞姬跳舞的地方。” 這樣的峭壁,獵獵山風中傾城佳人一舞,想象起來的確是格外有意境啊。杜飛白這完全是以繁華之地的娛樂消遣場所的標準來建這地方了。 蘇合有點擔心,“會有人花錢看嗎?” 杜飛白笑了笑,“放心,不會虧本的。” 他停了片刻,眼里含了促狹地笑意,又語帶調(diào)侃地說:“就算是虧了,阿合你的一個月五十兩銀子我也不會賴的。” 蘇合看了他一眼,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她看了看時辰,又要趕緊回去做飯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師徒四個的飯菜一直都歸她做了,師兄和師姐總是回去的格外晚。 “杜大哥,我走了。天色暗了,點上燈再看賬吧。”蘇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杜飛白挑了挑眉,問:“我聽很多人說阿合你的手藝不錯,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幸嘗嘗?” “啊?你想吃么?”蘇合愣了下,這杜飛白吃喝極為講究,每天都是他那仆從提著大食盒子從鎮(zhèn)上跑回來給他送飯。看菜色和擺盤似乎也不是鎮(zhèn)上酒樓能做出來的。蘇合雖然經(jīng)常會給熟悉的人帶些飯菜,但看杜飛白這排場,她覺得完全沒必要。 杜飛白一副風流俊雅的姿態(tài),黑眸光彩流轉,笑著看她,“難道只有教導阿合的人才能有幸吃到阿合的飯菜嗎?可是我想嘗嘗阿合的手藝啊。” 小姑娘只是不解風情地乖乖點頭,“哦,那我明天給你帶。” 杜飛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好吧好吧,那我謝謝小神醫(yī)了。” 蘇合不滿地退了半步,她其實也想像師兄和師姐那樣裝的很嚴肅,被人當成大人一樣對待,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很沒有威嚴,被人當成小孩子。難道小兩歲就真的這么明顯嗎? 枯榮谷外的峭壁很快開鑿,蘇合除了給人看病以及讀書,偶爾抽出閑暇還要跑到谷口看工匠施工。日子過得極為充實的她,很久都沒關注過師兄和師姐的事情。 突然有一天,晚飯的時候南星沒回來。 決明找藥童去問,藥童說他下午就一個人去鎮(zhèn)上了。南星雖然皮,但這種不交代一聲就一個人跑到鎮(zhèn)上這么晚還不回來的事情以前還沒出現(xiàn)過。 朱砂跟蘇合對視一眼,看來南星這是又作死了。兩個人也不敢多話,默默地吃飯。 決明臉色不太好,吃完飯也不見南星回來,決明板著臉跟兩個女徒弟說:“你們兩個老實呆在家里不許亂跑,我去找找南星。” 小鎮(zhèn)不算大,入夜之后也沒什么熱鬧的地方,南星沒道理在鎮(zhèn)上待到這么晚。 朱砂跑到蘇合房間幸災樂禍地猜測南星又干了什么蠢事,等著看南星回來挨打,一點睡意也沒有。 反正師兄挨打也是常事,蘇合不怎么擔心,一邊看醫(yī)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朱砂聊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決明扛著醉醺醺的南星回來。 朱砂趴在窗戶上看熱鬧,“哎呀哎呀,南星這次慘了,居然醉成這樣了!” 蘇合放下書,有點無奈,“師姐,師兄挺好的,你別老是針對他。” “他是對你挺好的,對我又不好!明明是他總是針對我。”朱砂撇嘴,看蘇合站起來,十分氣憤的跳起來拉著蘇合的衣擺,“喂喂,師妹你要干嘛去?你不會是要給那家伙熬醒酒湯吧?喂,你真是夠了!你對我都沒這么好!” “師姐,你如果喝醉了,我也會給你熬的。”蘇合覺得自己比師兄師姐成熟穩(wěn)重多了,可為什么別人對待自己總還是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呢? 南星喝醉了,決明也沒辦法教訓他,把他扔房間里就不管了。 蘇合熬了醒酒湯,看南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死豬一樣。 好像,也不怎么需要醒酒湯啊。蘇合把湯放在一邊桌上,嘆了口氣,以一種與她纖細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力一把把師兄從地上扛了起來,放到床上。 練武的女子,抗個百十斤的人還是很容易的。 蘇合還挺有成就感的拉過一邊的背角,給師兄蓋上,剛想走,卻發(fā)現(xiàn)剛才的搬動好像驚動了這個醉鬼。 “阿燕。”南星抱著被角居然嗚嗚哭了起來。 這是……被甩了?還是吵架了?才多久?她都還沒有抽出時間來好好去看看師兄喜歡的那姑娘長什么樣子呢。而且?guī)熜诌@表現(xiàn)會不會太夸張了點啊?蘇合覺得師兄這戀愛談的簡直像玩一樣啊。 蘇合伸手拍了拍南星的臉,沾染了一手的淚水,才真的意識到即使只是很短暫的時間,師兄也是動了真心的。師兄那么皮,即使被師父打的上躥下跳,哭起來也是干嚎,只打雷不下雨的。 “有什么可哭的,女孩子么,哄哄就好了啊。”蘇合擰了個帕子幫沒出息的師兄擦了擦臉,又點了支安神的香,悄悄出去,幫師兄關上了門。 蘇合回到房間,朱砂還在等著聽南星到底為什么喝的爛醉如泥。 “可能是他喜歡的哪個姑娘跟他吵架了吧?”蘇合把猜測說了出來。 朱砂很好奇,“咦?那姑娘軟綿綿的,不像是聰明到能幡然悔悟的人啊。” “師姐!”蘇合也是服了這幼稚的兩個人了,快速地拆了發(fā)髻躺在床上蒙住頭假裝已經(jīng)睡著了。 “師妹,我覺得你最近對南星那家伙太偏心了!”朱砂抗議,跳到床上來鬧蘇合。 兩個人鬧了半夜才睡著。都以為第二天南星逃不過師父一頓毒打,然而最終師父卻沒有。 因為南星傷心難過,喝的爛醉如泥,并不是因為跟那個叫阿燕的姑娘鬧別扭,也不是分手。那個叫阿燕的姑娘,病逝了。 這次連一向跟南星不對付的朱砂,也沉默了。 枯榮谷里接的都是各種疑難雜癥,即使決明醫(yī)術通神,也依然無法做到將所有人都治愈。死亡,總是避免不了又不得不面對的事情。 南星被決明勒令不許出去喝酒,于是只好拉了蘇合聊心事。 “我救不了她,我覺得自己很無能。”南星軟弱地靠在師妹肩頭,低聲重復這句話。 蘇合雖然對男女感情尚且懵懂,但卻有些明白師兄的感受,南星的痛苦其實并不僅僅是戀人的離去,更有一部分是作為一個醫(yī)者,面對死亡的無力。 “師兄,我們一起努力讓自己變得醫(yī)術更好吧。”蘇合拍了拍師兄的肩膀,努力安慰他,“也可能我們能做的終歸有限,可是竭盡全力了之后,也總是可以無愧于心不留遺憾。” “我有時候會很害怕。”南星嘆了口氣,“師父那么厲害,可他依然有救不了的人。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有沒有意義。” 蘇合愣了下,“我一直以為只有我才有這樣的自我懷疑呢,師兄那么聰明也會自我懷疑嗎?” 難道天才也會覺得面前有不可逾越的大山,從而心生畏懼嗎? 蘇合認真地說:“我一直覺得師兄師姐又聰明又厲害,將來總有一天一定比師父醫(yī)術更好的。” 自己在師妹眼里竟然這么厲害?南星有點感動。 這時忽然聽到朱砂的聲音,“師妹你看星星居然不帶我。” 南星瞥了她一眼,從師妹肩上直起頭來坐好。他這會兒沒什么斗志,懶得跟她吵,卻忽然見朱砂遞過來一個酒瓶。 “可別喝的爛醉如泥連累我啊。”朱砂沒忍住,還是習慣性地刺了他一句。 “好了,師姐你就是嘴硬心軟。”蘇合打圓場。 “誰嘴硬心軟啊!”朱砂打了下蘇合摸酒瓶的手,“小孩子家家不許喝酒。” “說的好像你們比我大很多似的。”蘇合哼了一聲。 南星和朱砂各自喝酒,時不時的拌兩句嘴。蘇合坐在中間默默發(fā)呆。最后三個人都困了,東倒西歪地在外面睡了一夜。 好在天氣已經(jīng)暖和起來,練武之人身體又不錯,第二天就又打起精神去處理各自負責的病人去了。 ☆、第10章 善變 也許每個少年或早或晚都會遇上一些事情讓自己變得成熟,南星從那之后真有了幾分奮發(fā)上進的樣子。但朱砂顯然還沒遇上自己人生的轉折點,整日里仍然與那位陳公子你儂我儂,忙的連跟南星別苗頭都顧不上了。 過了端午節(jié),天氣立刻熱起來了,蘇合剛忙完手邊的事,就聽藥童說又有新病人分過來了。 蘇合盤算了一下西院目前的空房間,“你把他們領到杜飛白房間旁邊的甲子三號房,我一會兒就到。” 蘇合拿了師父寫的病例,匆匆跟過去看看病人情況,沒想到見到的竟然是江韶父子。 蘇合驚喜地說:“江叔叔,江大哥,你們回來了啊。” “小蘇合,又見面了。”江莊主溫和地笑著,眼角帶了細細的皺紋,有一種歲月沉淀的從容。 給人看病的時候,蘇合就變成了個急性子,顧不上寒暄,先看了看決明寫的診斷及治療思路,坐下摸了摸江莊主的脈象。江莊主的氣色,比走的時候差太多了。他這樣的情況,其實留在北院讓師父親自診治更穩(wěn)妥一些。想也知道江莊主這樣的情況,分到西院這邊一定是他自己要求的結果。蘇合心里沉甸甸的,充滿了被信任的責任感。 蘇合微微皺了皺眉,“這一趟很累嗎?有沒有按時吃藥按時休息?” 江莊主含笑看著小姑娘,板著臉的小姑娘嚴肅又認真,還是很有小神醫(yī)范兒的,“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 江莊主說到一般,江韶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打斷,帶著點告狀的語氣,“雖然按時吃藥了,但不肯按時休息,還跟人動手了。” “……”江莊主無奈地看了兒子一眼。 “江莊主,你怎么可以這樣不保重身體呢?” 江韶說的時候江莊主就完全當耳旁風,然而被小姑娘這樣一說,江莊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有點心虛。江莊主有時候無比慶幸自己沒女兒,不然一定是女兒奴。 蘇合用眼神譴責了江莊主片刻,搖了搖頭,“先把今天的針灸做了吧。” 終歸還是治病救人的實際經(jīng)驗讓人成長的快,江莊主本來還想逗小姑娘兩句,可卻莫名地從她身上看出了決明的一兩分影子,想到神醫(yī)的手段,江莊主一點也不敢抗議,默默地除去上衣,趴到了針灸床上。 蘇合拿了銀針,動作熟練地給江莊主施針。她的手又快又穩(wěn),帶著一種自信的篤定,無端的就讓人覺得安心。 為了防止打擾到蘇合,江韶只能在房間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