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不如種田5
為了不再吃灰,鐘起淵特意等云家的車走遠了,才重新上路。 牛車的速度并不快,好在目的地離縣城并不遠,只走了五里路便到了。 大概是云家的車先出現,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鐘起淵跟鐘初鳶進北尾里的時候,只有兩三個在地里歇息的莊稼漢注意到了她們。 他們并未見過鐘起淵,倒是孟氏隔幾個月帶鐘初鳶回來要租,所以他們認得這個小蘿卜頭,便問她:“鐘小娘子,這回怎么只有你回來,你娘呢?” 小蘿卜頭高興地介紹鐘起淵的身份:“這是鳶鳶的jiejie!” 他們打量了下這位神情漠然的小道士,記憶中確實有鐘家長女已經出家這回事。記憶對上了,但也掩飾不住詫異:“小道長還俗了?” 鐘起淵道:“沒還俗,但回來處理一些俗務。” 她不說是什么事,旁人也不好多問,但看見她們徑直去了舒家,便知道大概是收租來了。 他們對視一眼,紛紛搖頭:孟氏多次前來收租都空手而回,她們兩個小丫頭能要到錢嗎? 鐘起淵知道沒人看好她們,可她不在意。 她先禮貌地向佃客舒爽闡述了自己過來的目的,然后這個已經六十多的佃客看見來者只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毛丫頭,連以往用來糊弄孟氏的把戲都懶得用了,理直氣壯地道:“今年收成不好,實在是沒有租可交。” 鐘起淵拿出賬簿,又摸出一個珠算,噼里啪啦給算清楚了: “七年前,你租我鐘家田地,約定每畝交五斗米,八十畝便是四十石米。頭五年,你不曾欠下租稅。只是這兩年,你不是借口收成不好,便是哭訴家中添丁眾多,要養家糊口,所以不是只交幾石米,便是拿欠條來搪塞我娘,今年更是連欠條都懶得給了。 “八十畝田地,其中上田三十畝,中田三十畝,下田二十畝。豐年時,上田能產兩三石米,三十畝折中算七十石;中下田加起來能產三石,一共一百五十石。 “去年大水,減產三成,那也有一百五十多石,可你只交了五石米。 “今年雨水稍多,也有蝗蟲,但不至于泛濫成災,所以就算你收成減半,那也還有一百一十石。 “還有大豆那些就不與你算了。收成減半,租稅也減半,那好歹得給二十石租稅吧?你家有十幾口人,我家也有人需要吃飯不是?” 舒爽沒想到她一個丫頭片子會將這筆賬算得那么清楚,一張黝黑的老臉拉得老長,陰沉的臉色顯得臉更黑了。 他的兒子陰陽怪氣地道:“一百石米,我們家只能勉強吃飽,可你阿耶是大官,高薪厚祿,少了這二十石租,你們又不會餓死!” 鐘起淵:“……” 她跟系統說:“這是個當白蓮宿主的苗子,道德綁架技能超一流,記得向你們主神推薦他。” 系統:“……” 別以為聽不出你在內涵主神挑選宿主的標準! 不過,她說得也有道理,畢竟主神就是看她行事過于招人恨,才在她死后拉來當反派宿主的。 舒爽沒有開口斥責他的兒子,顯然他也是這么想的。 鐘起淵并不想賣慘,但她有必要跟他們講明白:“那又如何?當大官就得將田地白白送給你們?你們要是真的畏懼當大官的主家,也就不會這么大膽放肆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們不就是見鐘造長年在外不顧家,也不管原配妻女的死活,料定你們欺負孤兒寡母也不會有嚴重的后果嘛,所以才敢糊弄我娘,欺辱我們!” 舒家人內心微微震撼,他們沒想到這丫頭片子會看得這么明白,更沒想到她竟敢說出來! 舒爽咬著牙控訴:“你們這是剝削!大家快來看,當官的剝削咱們窮苦人家了!” 鐘起淵才不吃他這一套,扭頭問一個圍觀的農戶:“你們這邊,佃戶交多少租稅?” 若今日來這兒的是鐘造,或者一個大男人,任何人都會覺得鐘家強勢,而同情舒家。可眼下來的是兩個女娃,一個十三歲,另一個只有六歲,對比之下,她們自然更值得同情。 那農戶道:“五成。” 鐘起淵故作訝異道:“五成?那就是一畝地要交一石五斗米的租稅?!”她扭頭看著舒家人,“一石五斗米跟五斗米差了多少,不用我幫你們算一遍吧?” 在舒家人回應之前,她又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我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不然當初阿翁在世時就不會在普遍收五成租的行情下只收兩成不到的租稅。” 她話鋒一轉,指著屋里的一個白胖男童,“但是,你那孩子看起來與我meimei差不多年紀,可看看我meimei,身上的rou還不及他的一半多!” 舒家人連忙將男童抱回屋里去,但眾人心里的天平早就向姐妹倆傾斜了。 還有些人想到他們同為佃戶,自己卻要交五成租稅,舒家只交不到兩成卻還在哭訴主家剝削,心里就又酸又惱。 他們爭先恐后地道:“小道長,不如將田地租給我們吧,我們給足兩成租稅!” “不,租給我,我給兩成半!” “我給三成!” 還有的咬牙提出:“我給四成!” 鐘起淵已經用文明人的表達方式表達過了,耐心也用盡了。 接下來她收起了那溫和的一面,聲音冷冽:“現在你們只有兩條路可選,要么立刻把往年欠的租稅補上,然后另尋主家。要么我去官府起訴你們,連租帶利息地賠償我們。” 舒家人臉色發白,舒爽更是撲通一下給鐘起淵跪下了:“老朽求小娘子給我們一家十幾口人一條活路。” 系統:“宿主你好像惡人哦!” “如果這樣就算惡人,那你也是太小看我了。”鐘起淵絲毫不以此為恥,反而對舒家人道,“你們還不夠誠意。” 舒家人面面相覷,無聲的交流中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他們舒家人全部跪下求她。 舒爽的長子羞憤地喊:“你小小年紀,怎的如此歹毒?” 鐘起淵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拂塵,往他臉上一掃,他當即被抽翻在地。 “啊——”他趴在地上捂著臉哀嚎。 這一下可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說得好好的,怎么就動手了呢? 而且舒爽的長子不說十分高大威猛,但個頭在這里也算中上水平,一個才只到他的胸口高的小丫頭,是如何將他抽翻在地的? “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鐘起淵微微一笑,可她這個笑容卻令眾人不寒而栗。 別說這些人了,就連系統也驚了:“嚶,宿主,我是助攻系統,不是反派系統!” “不許欺負爺爺!”被舒家人抱進屋的男童抓著鐮刀沖了出來,徑直往鐘起淵揮去。后者一伸腳,只輕輕一下,直接將他踹回舒家人的懷里。 “他還只是個孩子!”年輕的婦人抱著嚇哭了的男童,朝鐘起淵嘶吼。 “放心,不管是男人婦人還是老人孩子,我都一視同仁。”鐘起淵渾身散發著反派的氣息。 眾人:“……” 這個時候不能一視同仁吧?尊老愛幼才對吧? 為防止鐘起淵大開殺戒,系統哭唧唧地去求助云從宛。 而云從宛正給烤翅刷蜂蜜,突然收到這一條消息,她想當沒看到,可又好奇鐘起淵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來,就帶著人來了。 當看見舒家十幾口人嘩啦啦地朝鐘起淵跪下時,不得不說,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要不是他們跪的是兩個看起來比他們還可憐的女娃,云從宛都以為是惡霸欺負良民來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出來打抱不平:“小道長,你是出家人,這過分了點吧?” 鐘起淵揮了揮拂塵:“我修道,不修佛,沒有佛家人那樣的菩薩心腸。不過你提醒了我一件事,給人做法事是我的專長,要不要我給你們做場法事?” “這話不就是要人死嘛?” 被她這么一恐嚇,打抱不平的人少了一大半。 鐘初鳶安靜地趴在牛車上圍觀,雖然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感覺她jiejie好厲害呢! 忽然,她看見了人群外的熟悉身影,麻溜地從牛車上跳下來,“噠噠噠”地跑過去,拉著云從宛的手:“云jiejie,好巧呢!” “你們在做什么呢?”云從宛問。 鐘初鳶比劃了個大圈:“辦大事!” 看著匆匆趕來的里正。 云從宛:“……” 這事已經鬧大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算是大事。 不過,跟她有什么關系呢? 她讓人將烤翅拿來,給了鐘初鳶一只。 “哇,這是什么?”鐘初鳶捧著烤翅問。 “烤、這兒應該叫炙雞翅。” “謝謝云jiejie!”鐘初鳶啃了口,眼睛亮閃閃的,“甜的,好好吃!” “那是因為刷了蜂蜜。”云從宛知道小孩子喜歡甜食,所以把刷了蜂蜜的那只給了她。 鐘初鳶只吃了兩口就不吃了,云從宛問她:“怎么不趁熱吃?” “這么好吃的東西,鳶鳶要給jiejie跟娘親嘗嘗!” 云從宛瞥了眼鐘起淵,覺得本質是一個老妖怪的人應該沒什么興趣。她道:“你先吃完,我再給你兩只帶回去給她們。” “嗯!”鐘初鳶跟松鼠似的,小口小口啃了起來。 系統:“審核員,你不管一下宿主嗎?” 云從宛:“這不是小世界還沒崩塌嘛,即將崩塌了再說。” 系統:“……” 那敢情你是來當瓜田里的猹的? 再看瓜田里另一只吃瓜吃得無比歡快的猹——氣運之子。 系統:你們能不能稍微有點危機意識? ※※※※※※※※※※※※※※※※※※※※ 系統:氣運之子被宿主帶偏就算了,為什么連審核員也…… 鐘反派:專業的、資深的審核員? 系統:…… 從摸魚:我聽到有人在夸我。 —— ps.這是特例,封建時期被剝削的貧苦農民還是占多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