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那一團(tuán)血糊糊的東西塞進(jìn)昏睡中的初一口中。初一含了半天才見他喉頭一涌，咽了下去。

    初二將自己的衣衫遮蓋好，面上帶笑，一手托著初一的頭，一手還在不住輕拍著他的后背替他順氣。

    “有你的地方才有我，沒有你的地方……那我一定是死了……”

    ☆、第62章 重溫（二）

    見此情景，木瀾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決堤，她伏在七鰩的懷中，身體一抽一抽，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只得小聲地啜泣著。

    七鰩輕輕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而他的這一動作，又和對面角落中的初一初二有何分別？

    二人對視一眼，想起之前初一臨走之前說過的話……一絲慌亂涌上他們的心頭。

    還不等說些什么，就見角落中幻象的初一醒來了。

    初一睜開眼睛，呢喃一聲，但眼底所見正是初二，忽然一笑，甚是和善。

    “是你……或者說，是我自己？”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是為你而活的人，僅此而已?！背醵f著，將初一扶起，讓他靠著墻壁，不是因為別的，只是他身上的傷口作痛，支撐不住初一的身體而已。

    初一伸出一只手，拉住他，說：“你叫什么？也叫阿一嗎？”

    初二看著自己的掌心，此時門口兩扇木門的縫隙中灑下一絲陽光，想來是天亮了。

    “不如就叫初一吧?！?/br>
    “嗯?！?/br>
    “不，我說的是你。我呢……我就叫初二好了，我永遠(yuǎn)在你的身后，護(hù)你周全，好嗎？”

    “好?！?/br>
    二人說完，背對著僅有的一絲陽光，擁抱在一起。

    “還冷么？”

    “不冷?！?/br>
    “還餓么？”

    “不餓。”

    “還痛么？”

    “……不痛?！?/br>
    就這樣，他們二人的對話僅僅是一問一答，初一仿佛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既不為世間所容，也不想大開殺戒，但終歸有初二在前面領(lǐng)著路，讓一切都?xì)w于平靜。

    木瀾七鰩再次對視一眼，待他們將眼神從對方身上移開之時，此時的天……黑了。

    他們也分不清這是此時的初一所布置的幻境還是過去的初一所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

    冷風(fēng)瑟瑟，吹得木瀾不禁抖了起來，七鰩牽起她的手，將他僅有的靈力傳送過去，木瀾覺得身體暖了許多。

    初一身上的傷還未痊愈，畢竟肚子被捅穿個洞，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

    他雙眼半睜半閉，一張臟兮兮的小臉?biāo)菩Ψ切Γ芾?，只想睡下去，但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就這樣睡下去后，便再也醒不過來了。如果是以前，醒不過來也無非就是死了，那又如何呢？可現(xiàn)在不行！初二，對，他還有初二！他不能死！

    “你冷么？”

    初一哆哆嗦嗦地張開嘴，他凍得上下牙直打顫，一張青紫色的臉上還繃著很是隨意的表情。

    “不……不冷……”

    初二的嘴角輕輕抽動一下，他會心一笑，點了點頭，一只手捂住他腹部的傷，一只手?jǐn)堖^靠著墻壁的初一。

    “我也不冷，你困了便睡吧?！?/br>
    初一用盡全力想要保持清醒，但他終究扛不過了，旋即腦袋一歪，靠在初二身上睡著了。

    初二明顯皺起了眉頭，因為初一的頭壓在了他的傷口處，也不知傷口是否崩開？

    但此時來不及想那么多，他伸手摸去，初一的額頭guntang，他定是重傷未愈，又添新病……

    初二化出長木劍來，割開手腕，將手腕湊到初一的唇上，他面色沉靜，仿佛在做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

    “也許這樣，會讓你暖和一點?！贝藭r的他說話明顯有氣無力。

    而木瀾二人聽到這句，身體一震，二人再次四目相對，木瀾連忙說道：“我不冷！真的！一點都不冷！”

    眼看著七鰩雙眼一彎就要笑出聲來，木瀾連忙將二指封上他的嘴唇，撒嬌般嗔怪道：“別笑啊，我可救不了你。”

    初一睡得很死，嘴張不開，鮮血順著初二的手腕蜿蜒而下，一路淌到初一的脖頸處，蔭濕了初一的領(lǐng)口。

    “哎……該如何是好呢？”

    初二看著手腕的傷口，神情惆悵地說：“無所謂了，哪怕只有一滴，也會讓你暖和起來的……吧？”

    他反手再次劃了幾道傷口，鮮血流得更快，更急。

    忽然，初一伸出一只手抓住初二的手腕，抱住后湊到嘴邊，他此時也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啊……

    初二的面色愈發(fā)的蒼白，他的眼神也迷離了半刻，他忽然晃了晃頭，強(qiáng)迫自己清醒幾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再次灑進(jìn)來陽光，而初二已然靠著身后冰冷又潮濕的墻壁，昏死過去。

    這次輪到初一醒來，他睜眼便看到這一幕，他口中咬著初二的一只手臂，而嘴角，衣領(lǐng)處都是還未干涸且冒著熱氣的鮮血。

    初一如遭雷劈，他借著這微弱的光線看去，竟見到初二的身上竟是鮮血，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撩開他的衣袍。

    如說天塌地陷帶來的震撼，也不過如此。

    初一最后的精神崩塌了，這個人……這個什么都不是的人，或者說他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不管他是什么，他為何要做這些？！

    初一伸出手臂，卻扯痛了傷口，他口中暗罵一聲，強(qiáng)忍著抱住初二。

    “該死！”他只是在重復(fù)這兩個字。

    初二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初一眼神迷離起來，他緩緩地說：“你是為了我而活，我又何嘗不是呢？”

    語畢，初一松開雙手，口中振振有詞念叨著，只見原地金光一閃，凌空顯出一個法陣將他們二人圍在其中。

    木瀾看向七鰩，問：“這是什么？”

    “鬼道的，具體不知。”

    初二的臉被金光照射得紅潤起來，這次，輪到初一來救他了。

    法陣周遭的金光在不住輪轉(zhuǎn)，不是閃過各種圖案，初一身體微顫地站起，蒼白的嘴唇輕啟，冷冷地說：“怪不得我了?！?/br>
    而后只見一地金光分崩離析，伴著鬼哭狼嚎的嘶鳴聲，眼前再次歸于黑暗。

    木瀾抓緊了七鰩的手，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肯放心，旋即伸手?jǐn)堖^他的肩頭緊緊抱住。

    可……七鰩的身體卻冰涼寒徹，木瀾只覺耳后一癢，像是有人正趴在她的耳后吹著冷風(fēng)……

    ☆、第63章 陣眼

    “是誰？出來！”木瀾猛地回手打去，但除了風(fēng)聲颯颯，并無其他聲音回應(yīng)她。

    她凝氣于掌，以魔氣為燃料點燃，微弱的紅光在手心上跳躍，舉掌湊過去，見七鰩雙目緊閉，拼命顫抖。

    木瀾不再多說，她瞥了一眼方才回放初一初二過往的角落，她心中了然，初一要的不就是這個么？他失去了初二，他要她也親自經(jīng)歷一番才肯罷休，不……他不會罷休。

    “放了七哥哥，我任你處置！”

    空中寂靜良久，才傳來初一的聲音，聲音幽冷，像是從冰冷的海底傳上來：

    “任我處置？那多沒勁，我要你們這對狗男女……”

    木瀾不再聽他言語，凌空打斷道：“不！雖然你說得冠冕堂皇是為了報復(fù)我們，但你最重要的，還是想要所有人為初二陪葬，對嗎？但你……你也活不長了，初二已死，你早就不是完整的魂魄，你算到最后，可料到自己也會死？”

    “那又如何？我本來也沒打算活下去……”

    “……你未打算活下去……難道你不打算要初二活下去？”

    此話問完，初一并不答話，既不肯定，也不否認(rèn)。

    木瀾冷笑一聲，果然如此，初一他……或者說哥哥他，真的把初二當(dāng)做自己的全部。

    “我、可、以、讓、初、二、活、過、來?！蹦緸懸蛔忠活D地說道。

    初一想都不想，不知從哪里打下一道雷來，堪堪劈在木瀾的腳前。驚得昏迷不醒的七鰩悶哼一聲，還好木瀾連忙扶住他。

    “不可能?！背跻粵Q絕地說，當(dāng)然，他以鬼道開啟回魂陣都無法捕回初二，更別說木瀾她有什么本事了。

    如果說曾經(jīng)初一是為了報復(fù)木瀾不假，但自從初二為七鰩所殺之后，初一心中再也沒有其他感覺了，唯有讓全世界同初二陪葬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木瀾將七鰩的身體平放在地上，她站起身，握緊手心將火光掐滅，長舒一口氣后，翻手打了自己心口一掌。

    只見她身子一顫，而后從身體中飛出五個銀錠大小的光球，光球通體散發(fā)金光，金光耀眼奪目，讓人不敢逼視。

    “你忘了它們？”

    “這東西沒什么用，除了用來打開無妄之天的那扇石門。你怕是不知道，唯有一顆是七鰩得到的，其他四顆都是葉薯蕷從我這里拿走得?！背跻黄降卣f，他并沒有木瀾所期盼的神情。

    “那是你以為的魔珠，自打回到了這兒，你就不好奇，我何以想起了七哥哥的記憶嗎？”

    初一聞言倒是一愣，她說得在理，她的記憶明明是他親手捏碎的，此時的她又是如何記起這些呢？七鰩……不可能，他一直在監(jiān)視，并未有何紕漏。

    “說吧，少賣關(guān)子。”

    木瀾老老實實地答道：“這魔珠雖有五顆，但事實上，卻有八顆。初一，或者說……大哥，不妨你看看，那根三珠金針，還在嗎？”

    黑暗中聽得一通翻找的聲音響起，木瀾雖然看不見，但聽也聽明白了此間結(jié)果。

    見著初一不再言語，木瀾心中明了，她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木瀾如實回答：“回魂陣啟動的時候，五顆魔珠從我體內(nèi)飛出在空中盤旋一圈后又回我的體內(nèi)，待陣成，不光是五顆魔珠，還有……三珠金針上的三顆。這三顆自離針后，化成同魔珠一般大小飛進(jìn)我體內(nèi)。想來你也不知，這回魂陣會有這等功效吧？”

    初一緩緩從空中落地，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人……準(zhǔn)確來說是一具尸體，可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盡管他還帶著笑，如睡著一般，可他還是死了。

    周遭明亮起來，并非初一祭起夜明珠，而是八顆魔珠在空中以順時針的方向不住輪轉(zhuǎn)，發(fā)出陣陣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