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翼轉(zhuǎn)身要進樓，又忽然回頭。

    “孔強到底和那些破事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你真想知道……把人弄出來問問不就行了。”

    “你有辦法？”祝微星驚訝，通緝不就是因為警察也不知道孔強人在哪兒？姜翼要怎么找？

    那之前為什么放縱其逃竄沒選擇報警？多半還是不上心到眼神都懶得給。連這樣發(fā)生大過節(jié)的對象都不能占據(jù)姜翼太久的注意力，他到底眼里能裝下誰？對方又憑什么讓他裝下？現(xiàn)在怎么又忽然改主意愿意愿幫忙了？

    疑問再多，姜翼也不會解答，給出一個不以為然的笑，諱莫如深。

    喜怒無常集團幼稚中二公司霸王龍協(xié)會熊孩子組織終身榮譽主席又營業(y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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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微星前半夜想了很多。想自己，想那些人，想姜翼。后半夜睡過去，倒難得香甜，睜眼已天光大亮。

    近日諸事紛雜，意外頻出，讓祝微星險些失了慣常冷靜。姜翼說話不好聽，但著實有效。已經(jīng)快數(shù)不清多少次，這個人，于關(guān)鍵時刻，把自己從危潭泥沼中拉出。

    對姜翼，祝微星感覺越發(fā)復(fù)雜。嘴毒手黑脾氣差，讓人忌憚卻避不開，讓人恨得牙癢卻怨不起來，一個人怎么能又冰冷又guntang，又危險又充滿安全感。

    祝微星不懂。

    但他知道，自己信任他。這份信任像落入心口的酒曲，正在糖化，只不知最后，會發(fā)酵出一杯回甘甜醺的陳釀，還是一杯麻痹人心的苦酒。

    擺完攤，不用某人微信問號攻擊，祝微星拿著新鮮的熱乎餅主動往六號樓報道。

    到姜家門外卻瞧見兩人站在那里，是阿盆和鄭照文。

    見了祝微星他倆也有些訝然。

    “找老姜？”阿盆發(fā)現(xiàn)祝微星手中袋子，揚起眉毛，“你給他送早飯？！”

    又立刻搖頭規(guī)勸：“不如送我店里，送這里你進不去。”

    祝微星奇怪：“為什么？”

    “老姜不喜歡別人去他家，尤其進房間，連我們也常吃閉門羹……”說到一半對上祝微星狐疑臉，阿盆反應(yīng)極快，不敢置信，“你不是第一回 來？你進過門？”

    祝微星沒說話，默認。

    阿盆瞪眼。

    一邊鄭照文則問：“你想贖罪，才來討好姜翼？”

    這話有些帶刺，不像鄭照文往日溫和風格，連阿盆都聽得皺眉。

    祝微星沒在意，解釋：“他喜歡吃這個，我正好有，就給他送了。”

    鄭照文卻沒接受，忽然提高音量：“姜翼的事其實與你關(guān)系不大，你不必這樣瞎熱心！”

    說完身邊兩人皆沉默，場面尷尬，鄭照文后知后覺自己反應(yīng)過激，匆匆丟下一句“抱歉”后，擦過祝微星跑了。

    阿盆瞧著鄭照文身影消失在樓道，開口給他圓場：“你別在意，我們來給阿賴說情，結(jié)果吃了姜翼的閉門羹，照文大概心情不好。”

    替賴洋說情？祝微星奇怪。

    “你不知道？昨天你剛走，老姜就到了店里，正撞上阿賴還在怨你。老姜聽了直接把他從店里趕了出去。”阿盆想想又覺得好笑，“姜翼面上沒發(fā)火，但我們都知道他是真不高興了。他打人罵人都沒什么，趕人卻是第一回 ，還說至少三個禮拜不想在羚甲里看到賴洋。把賴洋嚇壞了，打了十幾個電話要道歉，被姜翼直接拉黑。阿賴不敢來，求我們，我們才不得已跑這一趟。”

    阿盆感嘆：“哎，阿賴大概也沒到想到老姜這么重視你，我們也沒想到。這些年除了孟濟外，就沒見他對誰上心過，他應(yīng)該是真把你……當朋友了，不希望你受到別人誤會。”

    祝微星雖覺阿盆這話夸張，姜翼怎么可能會為了自己和土匪軍團的人鬧翻，他寧愿相信是自己把餅錯送給了賴洋的原因，但心里人有些小小的輕快。小土匪把他當做朋友……之前可想都不敢想。

    不過祝微星也沒落下阿盆話中重點：“姜翼過去對孟濟真的很上心？”

    對此他反復(fù)疑惑過多次，也向姜翼求證卻得到了滿不在乎的答案，祝微星總覺得有些怪。

    倒不是以為姜翼撒謊，而是擔心那人腦回路和普羅大眾完全不同，他眼里的某些行為和別人看來或許截然相反，祝微星想知道路人的客觀意見。

    阿盆卻給了個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答案。

    阿盆說：“我也不知道。”

    祝微星：“？”

    “在孟濟出事前他倆的確沒交集，孟濟太窩囊了，扶都扶不起得窩囊，姜翼可不喜歡這種人。但在孟濟出事后，他真給了不少照顧。”

    這些祝微星該都知道。

    “一開始也沒多熱絡(luò)，一個月姜翼都去不了醫(yī)院一回，后來次數(shù)微有增加，但也不算頻繁，反正我沒瞧見幾次。也可能姜翼大部分都是一個人去看他，沒要我們幫忙。像是心血來潮，去逛一圈就回來了。那時孟濟他媽還清醒，之后連他媽也需要人照顧時，照文提出要幫襯，姜翼才同意我們一塊兒搭手。”

    “我們當時都以為他就是一時興起，姜翼的脾氣你知道，一陣一陣說風就是雨。我們還問過他既然關(guān)心孟濟，要不要去查一下人到底為什么會掉下樓昏迷。老姜卻說沒必要。曉良和我都猜他或許對那事故心里有數(shù)了，但也不排除他就只在乎出事的人，不在乎人為什么出事，這作風很姜翼。”

    “不過前不久我聽阿賴說老姜找了他們學(xué)弟問起鴿高中當年的情況？因為你想知道？我又有些不懂了，他怎么想的。”這到底是忽然又上心起孟濟，還是上心起了眼前人。

    “不過你不用費勁的琢磨他，姜翼大事清醒，小事全憑心情，有時根本沒邏輯可言，你想都想不透。”阿盆好心建議。

    第60章 吃餅

    這道理祝微星早已明白, 剛要表示贊同，又聽阿盆說：“你在打聽一個叫付威的對不對？我大概知道一些事。”

    祝微星眼睛一亮：“你認識付威？”

    阿盆道：“算不上認識，在弄堂里遇上過幾回, 他都和你在一起, 你倆關(guān)系不錯。”

    祝微星：“好像是很多年的交情, 但我不記得了。”

    阿盆點頭：“猜到了。羚甲里附近的地皮我都熟，白鴿高中離這里不遠，幾年前，我就在學(xué)校外的巷子見過付威和孔麻子在一起折騰他們學(xué)校的人。”

    祝微星聯(lián)想祝靚靚拍到過的照片, 看來付威和孔強欺凌學(xué)生已算常態(tài)。他倆沆瀣一氣，孔強卻沒放過自己這位付威的好兄弟, 仍追債追得他從狗洞逃走, 不知算不算公事公辦。

    “霸凌現(xiàn)場有我嗎？”祝微星最關(guān)心這個。

    阿盆回憶：“很少，你不參與打架的事，看見有紛爭跑得比誰都快, 不管哪邊占上風。”

    很符合祝靚靚的性格。

    “但應(yīng)該也算知情者，沉默的幫兇。”祝微星下斷語。

    阿盆聽他對自己不留情的評價，有趣地勾了勾嘴角。

    “付威死了，也是墜樓。”阿盆對自己出言幫助，祝微星便也對他坦白。

    阿盆驚訝。

    “有人告訴我, 他和孟濟在高中時都曾受過付威欺侮，孟濟墜樓死了, 付威墜樓死了，再加上我……也曾墜過樓, 他覺得這是我們校園霸凌的報應(yīng)。”

    阿盆第一時間想笑, 轉(zhuǎn)念把前后情節(jié)過一邊，表情也復(fù)雜起來。

    “我想知道這是不是巧合, 所以要找到剩下那個關(guān)聯(lián)人，孔強。”祝微星說。

    阿盆肅下表情，同樣認識幾位當事人，他可比腦袋空空的姜翼記性好多了，主動給祝微星提供信息。

    “孔強比我們大幾歲，早早混跡社會，耍狠耍陰招是慣用伎倆，很會找特定群體，喜歡針對老實學(xué)生。受害者大多膽小，才讓他一直逍遙法外，直到不長眼惹了老姜……”

    “孟濟和另一位被欺負的同學(xué)都算老實。孔強擅長逼人放貸，沒道理只常常rou體傷害，不在金錢上動腦筋。會不會除了我……孟濟付威等和孔強也有金錢往來？”祝微星推測。

    阿盆同意：“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兩年多前有一次我去房產(chǎn)中介那兒談續(xù)租的事，見過孟濟，還就在他出事前幾天。他似乎想租到別處去，看得地皮挺好。我當他窮昏頭發(fā)癡，現(xiàn)在回憶，若是真的，他哪來的錢？”

    “孔強也放貸給他了？付威在出事前不久，自費買了一輛新跑車……他又哪兒來的錢？也是孔強那里借的？但孔強一混混，有幾十萬流動資金可供借貸？借給付威就算了，借給孟濟，不怕他不還嗎？”但不是借來的，錢怎么來的？

    “如果牽扯到錢，這關(guān)聯(lián)人出再多離奇意外都不奇怪。”阿盆分析。

    祝微星頷首，這里頭古怪細節(jié)太多，看來要解開，只有把孔強找出來。

    正想著，身邊門被猛地打開，姜翼出現(xiàn)在后頭，臉黑如鍋底。

    “什么屁話非要在我家門口聊半天？”邊說邊看阿盆，躁郁壓抑，滿滿的山雨欲來。

    阿盆對上他臉，嚯，這是真不爽。又去看面前祝微星。在姜翼懾人氣勢下，這單薄小青年卻無所覺一般，還淡淡反駁：“我們以為你在睡覺。”

    姜翼暴躁：“我睡沒睡你他媽敲門不就知道？”

    阿盆忍了下才沒掀這位好兄弟臉面，剛自己和鄭照文在這兒敲了半天都沒把門敲開，不帶這么區(qū)別對待。

    轉(zhuǎn)而對上姜翼兩把眼刀，阿盆忙舉手投降狀：“走，就走，你們聊，你們聊。”說完飛速小跑離開。

    待無關(guān)人士一走，姜翼瞪了眼祝微星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祝微星還算自覺地隨他后頭，到了姜家左右掃視一圈，仍是沒見苗香雪。

    祝微星禮貌詢問：“你一個人在家？”

    得來的又是姜翼一句陰陽怪氣：“不然呢？你連我媽都要問？你掛念的人也太多了吧？”

    祝微星心說關(guān)心你mama都不讓這個人也太不講理了，是不是還在起床氣。

    又聽姜翼狀似高興：“去a市了，至少兩個月不會出現(xiàn)。”

    說完跑床上一癱，翹著二郎腿，撈起一旁的手柄打起了游戲。

    地上到處散落著游戲盤和報章雜志背心衣褲，空氣里還飄著未散的煙味。苗香雪才走一天，這里就已經(jīng)充滿了獨居男生的放縱隨意，甚至有種報復(fù)性的痛快。

    祝微星忽然想到賴洋昨天說過的話，未受傷前的姜翼如何勤勉自律現(xiàn)今又如何頹廢。

    自幼喪父，親母放養(yǎng)，雖性格刺頭，但有極高的運動天賦，自我管理嚴格，曾取得驕人成績。這樣一想，姜翼遠比自己了不起多了，不，他比很多很多同齡人都了不起。但現(xiàn)在……雖說也未自暴自棄，比起以往的輝煌，肯定心理落差不小。

    忽然覺得這人的那些幼稚不講理，也算情有可原。

    又看了眼姜翼，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瞧他，手里的游戲停了，臉上滿是莫名其妙。

    “睜眼睡著了？要不要把床讓你？”

    家里的地主婆走了，土匪有化身地主家惡霸兒子的趨勢，祝微星不和他計較。

    “愣著冒什么傻氣？”惡霸兒子繼續(xù)頤指氣使，“不知道該干嘛？”

    說完，順手給了手邊鬧鐘一腦袋。

    狗腿狐貍立馬諂媚工作：“早上好～我～親愛的～主人，為您服務(wù)～是我～莫大的榮幸～有任何需求～請告訴我～，我都可以～滿足您，祝您～每天～～都有～好～心～情～~~~~~”

    祝微星：“……”這玩意兒竟然還沒壞。

    捏了捏手里半冷的餅，在噪音的循環(huán)污染中，祝微星盡力平復(fù)心情，轉(zhuǎn)身去廚房找微波爐了。

    片刻，端著碗回到房間，姜翼已關(guān)了游戲，盤腿坐在桌前，一副等不及被投喂的模樣，見了祝微星不忘嘴賤抱怨他磨嘰。

    祝微星把餅給他塞手里，又把溫熱的牛奶一道拿去，服務(wù)周到態(tài)度完美，就差給這超大只熊孩子戴個圍兜。

    姜翼勉強滿意，吃餅。

    他桌上只放一臺電腦，沒教科書，倒有不少漫畫堆積，要不是桌角還掛了幾卷繃帶，真就一活脫脫宅男寢室。

    祝微星目光落在那新的纏手繃帶上，不能打比賽了，卻仍沒丟，擺在最趁手的地方，是覺得以后還會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