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白逍,你來說!”石初櫻也不問仆人,直接指了大童說話。 大童憋了半天,才說道:“白川給遙遙做了個彈弓,今天我們一起打麻雀,二虎子就說拿遙遙的彈弓打,結果,他打完了也不還給遙遙,遙遙跟他要,他不給,后來他們幾個人我倆推搡起來,他們人多,把遙遙推倒了,還把彈弓也搶走了……” 說到底是小孩子打架。石初櫻到不覺得小孩子之間打架有什么,她一把拎起小童,看看也沒受什么傷,只是一身灰罷了。 石初櫻給小童拍了兩下,道:“男子漢哭個什么?有本事就去搶回來,沒本事就吃下這個虧,等有本事了再打回去就是了。眼淚能哭出一條河,把二虎子給淹了不成?” 小童無比憋屈地看著大俠嬸嬸,哭著說:“我才四歲,他都八歲了還搶我的東西!” “切,別說什么四歲、八歲的話,你記得,你就是四十歲、八十歲也是這個道理。要么有本事打得過別人,要么沒本事被人家打,就是這么回事。你年紀小,不欺負你是人情,可欺負你小也正常啊,你姑姑我打三歲起就開始欺負別人了……”說著,還一副看你那熊樣的眼神瞅著小童。 小童深吸一口氣,把哭聲給憋了回去,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垂著腦袋不吱聲了。 “走吧,回家去,今天有山雞和鮮魚吃!”石初櫻一手一個扯著倆小童進了院子,大童扯了扯她衣袖,“姑姑,白川還跪著……” “讓他再跪一會兒,護不了主子還有什么用!” 大童看了看白川,也不再求情了。雖然是小孩子打架,但作為看護的下人理應及時制止,至少也該把孩子們分開,而不是束手無策地發呆…… 倆孩子和街坊的孩子打群架吃了虧,石初櫻也不打算和對方算賬。 雖然她沒教養過小孩子,但以她自幼跟著師傅游歷而獲得的成長經驗看,小孩子間玩耍,偶爾遇上不講道理的孩子也常見。打過架以后怎么處置,最后還是看小孩子自己的。 有的孩子選擇跟對方斷交,再也不一起玩兒了;有的選擇了和解并繼續打打鬧鬧玩下去,甚至還有的孩子重新約架,各自找了幫手或者親身上陣再打。 石初櫻摸摸肚子,在心里跟寶寶做胎教。她對寶寶說:“你以后要是打不過人家,可以告狀,但你最好提早把功夫練好,不然,娘親是不會幫你打架的,最多給你加練功夫,讓你變得更強大,你自己看著辦吧! 某寶寶頓時一包都是淚水,這是什么娘親啊,人家還豆芽菜這么一點點就給人家施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好歹您也得等本寶寶長出手腳來再說打架的事啊!總不能滑著尾巴去打架吧?太難為小寶寶了…… 晚飯前,胡同里幾家孩子的母親都帶著孩子前來認錯,雖然這位鄰居是新來的,但小孩子搶東西確實不對,人家主人還是個大俠,真要給孩子出氣,只怕自己孩子不夠人家一個手指頭的。 二虎子被他娘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嘿嘿摸著腦袋,朝倆小童作了個揖,把彈弓丟給小童,還說:“你拿著又不會打,還把麻雀都嚇跑了。我已經打了七只了,一會兒咱們去烤了吃。我們每人一只,給你一個人吃兩只,總行了吧?” 于是,幾個孩子又跑去折騰烤麻雀去了…… ================================== 石初櫻久等不到京城回信,而京城里楚洌也正緊皺著眉頭和顧夢蝶相顧無言。 其實,石初櫻的信件發出三天后就送到了京里的一個鋪子上。這里明面上是一家筆墨鋪子,實際上卻是楚溆的客卿對外的窗口之一。家大業大,總有很多不方面直接發往將軍府的信件和來往的人員,這些窗口便是用來接待這樣的一些信件或者來人的。 楚溆臨出發前,把其中一處窗口告訴了石初櫻,如果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可以直接使用這個窗口,這其實是將軍府的機密之一。所以,這次石初櫻的信件便是寫往這個鋪子的。 岳揚收到信件看字跡就認出了夫人的手筆,等拆開信更是嚇得心頭一跳。他再三思索這個事只怕得找負責監督府里的大爺楚洌了,便找到了楚洌。 楚洌看信,驚訝程度不必岳揚低,他瞄了岳揚一眼,那楚家人眼里特有的寒泠泠的光讓岳揚一個激靈。他連忙保證,除了自己再沒過別人的眼。 楚洌瞧著弟媳婦畫得栩栩如生的倆個小童的畫像,其中一個是楚家人沒錯,因為楚家人自雪域就有個特征,那就是這雙眼睛。 如果是楚家女子出嫁,生的孩子不會有這雙眼睛,只有楚家的男兒生的孩子才有,尤其是男孩,非常的標準,不管隔了幾代,這雙眼睛受母親的影響非常??;倒是女兒,有的時候會稍微有些變化,但總體也差不離。 所以,楚洌也能一眼斷定這是楚家的孩子,但看畫像他人不出是哪家的,而另一個他沒什么印象。 當然,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在于京城里根本就沒有傳出過一絲一毫有宗室皇親家的孩子丟失的事! 楚洌反復把半頁多紙的信看了幾遍,也只能確定這事不算壞事,但也是麻煩事…… 他嚴厲警告了岳揚不得對任何人提起才打發走了他,自己則捏著信件反復思慮再三,最后他連夜敲開了顧家的大門。 顧夢蝶在睡夢中別楚洌拎了出來,因與楚溆是發小,跟楚洌也很熟,所以他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道:“大哥,這么晚了你還沒睡?嫂子也不管管……” “別羅嗦,去書房!”楚洌也不客氣,拎了顧夢蝶的衣襟就往書房去。 原本還吊兒郎當的顧夢蝶看到圖像后也驚呆了!別人不認識,這倆人他作為東城指揮使必須認識啊! “這、這是……”顧夢蝶一聲驚呼沒等出口就被楚洌一把捂住了嘴巴,悶進了肚子。 “你不要命了?!”楚洌上去一腳把顧夢蝶踹到榻前,顧夢蝶揉了揉屁股也沒敢抗議。他們楚家人都這樣,楚溆從小就愛踹他屁股,當哥哥的也沒好哪去。 顧夢蝶自覺地出去用冷水沖了一把臉,再回來已經很清醒了。他拿過信件反復看了又看,臉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他抬頭道:“這事就連我這個東城指揮使都沒得到過消息,而且我也相信別的指揮使也肯定沒得到消息,不然,五城兵馬司絕對不會這么平靜!即便是私下搜尋也沒有過,難道……”他也不敢往下想了。 楚洌負手站在窗前,沉默半晌道:“按時間推斷,往前半個月左右時間里,京城里可有什么異常?” “往前半個月……?”顧夢蝶思索著,突然,他一拍大腿,“確實有一件事挺特別的。不過……” “不過什么?”楚洌一轉身寒光熠熠地看著顧夢蝶。 顧夢蝶拿手擋了下眼睛,最受不了楚家人這雙冷目了。不過,他還是湊過去,附耳道:“原說有個內監走失了干兒子,求著大伙兒幫忙給找找……說得也不甚清楚,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經的人,大家也就象征性地查了查。 據說是傍晚發現走失的,隔天上午來請求查找的,我估計是被拍了花子,連夜就運出城去了,小兒么,弄暈了最容易夾帶了,所以一直也沒查到。 出了城也就不歸咱們五城兵馬司管轄了,后來也就沒了消息……你說,會不會……” 楚洌一抬手,阻止了他繼續猜測。 “這事不好辦,麻煩你明天打聽打聽關于那內監是誰,這個案子后來如何了,不過,要不著痕跡才好。” “可是,如果這是真的,怎么能瞞得了上頭那位?更別說各位小……爺身邊都有護衛!”顧夢蝶眉頭緊皺,實在有些棘手。 “所以,我們要小心謹慎,不然,說不定就點炮了!”楚洌冷冷一眼,把信重新揣起來,轉身走了。 顧夢蝶咬牙切齒在他背后指了指,心里罵道:“你自己不想點炮就拉上小爺我?”又暗自罵自己手欠,根本就不該看信。一時又覺得楚溆媳婦真是個麻煩精云云,總之心里罵了千百遍,嘴上一句沒敢露。 第二天天光一亮,一夜未能好眠的顧夢蝶便出家門,一連幾天暗中查訪卻毫無進展,而他手中得到的最新消息則讓他緊鎖了眉頭。 所以等他找到楚洌說出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時,兩人便真的相顧無言,一時無法進展下去。因為圖畫中的倆個孩子,目前都還在家中,唯一有異常的便是,半個多月前在外玩耍,不小心生了病,都在養身子,一直沒有在外頭露面…… 顧夢蝶咽了咽唾沫,艱難地道:“……這事兒,如果是真的。要么就是李代桃僵,要么就是個彌天大謊! 要揭開這事兒的風險實在太大!除非有一擊必中的把握。 不管是哪種可能,這事兒都絕對不是哪一個人能做成的,至少內外呼應。只怕護衛也干凈不了……只是溆哥不在,宗室侍衛那里我們不方便伸手,不然一不小心就露了形跡,反而招禍……” 楚洌自然明白。他的手指攥了又松,最后,艱難地決定,“不回信是最好的選擇。弟妹是個負責的人,既然她救下人來,自然會想到這些,我們不回信,相信她自會小心處理。 我會按照原來說好的派人沿路接應她回京,一切等她回了京再說!” 第一百四十三章攜童返京 “姑娘,聽上個驛站的人說,下個驛館相距六十里,老奴估摸著天黑前能到。”白山甩了下鞭子稍稍加快了速度。 “姑姑,下個驛館是哪里?咱們還有多久到家?”小童攀上石初櫻的膝蓋,仰起頭,一臉渴望地問道。 “……就快了!” 石初櫻摸了摸小童的頭,心里卻不忍心讓他失望,可事實卻有可能不太樂觀。 倒是大童更加懂事,他早早瞧出姑姑這次啟程有些匆忙,而且,他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預感,卻沒有跟弟弟說。 他把小童從姑姑身上拔下來,哄他道:“遙遙乖些,姑姑肚子里有小弟弟了,你要小心……”他略帶擔憂地望著石初櫻,那格外懂事的眼神令人于心不忍。 石初櫻輕嘆一聲,還是決定找個機會跟他們談談,不然,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巨大的落差大人都難以承受,更別說倆小童了。 他們果然在傍晚日落前趕到了一處驛館。 驛館要比一般的驛站和遞鋪規模大,不但可以提供更多、更好的驛馬和驛夫,最要緊的是有許多館舍,可供過往的官員或者有錢人家住宿落腳。 白山家的借了驛館的爐灶,果真燉了醬香小銀鱗魚,就著白米飯,倆小童都吃了兩碗飯才摸著圓滾滾的小肚子戀戀不舍地放下碗筷。 石初櫻讓白山帶著他們倆在院子里消了食,又洗過熱水澡,這才屏退了下人,悄悄下結界來跟倆小童談話。 “白逍、白遙,下面姑姑說的話你們要記牢。”石初櫻坐在榻上,認真地對倆小童說道。 倆小童到底是經過了不少事情的,頓時警覺了起來,定定地看著石初櫻,點了點頭。 “京城那里……可能有些不大對勁,相信你們仔細想想,也能感覺得到。姑姑早前給京城發了信件,附了你們的畫像,按說宗室里的孩子丟失會很快有回音,可是我們等了好些天也沒消息,這很不正常。 雖然我還不確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你們要做好準備,萬一有什么不妥當的,你們暫時只能是白逍和白遙,直到危機解除為止。 為了便于行事,我不打算給你們遮掩容貌,但你們暫時要假裝忘記了以前的事,不管是誰探問,都裝作不記得了。 姑姑也希望這一切準備都是多余的……” 盡管她最后一句安撫了倆小童,可倆孩子到底經歷了這么多事,當下垂了頭,心里卻也想,這么久都沒人尋找他們,進京這一路更是查問都沒有,他們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姑姑,我是白遙,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是姑姑把我從壞人手里救了出來,我才能不挨打,不餓肚子……”小童黑黢黢的眼睛漸漸低了下去,小手緊緊抓著衣襟,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有些明白姑姑的意思了,大人們可能不要他了……所以才不找他。大童也哽咽著點頭,倆小童抱在一起,哭天抹淚起來。 石初櫻也知道告訴他們這個消息有些殘忍,可總比事到臨頭受打擊好些。 她輕輕給倆小童擦了眼淚,叮囑道:“這件事你們可以哭,但哭過以后就要記牢了,不然,很可能會沒命,有時候越是不像危險的人和事才越危險,明白嗎? 還有,如果碰上熟人,你們知道該這么應付的,對嗎?” 倆小童慎重地點點頭,眼淚珠子隨著點頭也噼里啪啦地砸在地磚上,暈出一朵朵水花。 “你們眼下什么也不要做,以不變應萬變。哪怕是見到親爹、親娘也一樣……如果你們感到痛苦,那你們就記住今天。誰讓你們承受了今天的苦,等將來有了本領就加倍還回去!” “我知道,君子報仇,二十年不晚!”大童猛然抬起頭,目光堅毅地看著石初櫻。 “你們都是好孩子!”就是命不太好,不過運氣卻不差。換一個人只怕也擔保不來他們的性命和未來,可他們遇到了石初櫻。 當天晚上,倆小童都抱著枕頭擠到石初櫻的床上,石初櫻看他們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忍拒絕,便分了一半床給他們,又編了個大俠行走江湖的故事,把人哄睡著了。 第二天開始,倆小童再不像先前那般,越是靠近京城越是抑制不住地興奮,而是沉默和低落,就連眼底都深了些。 他們這樣異常引得下人們有些不解,石初櫻只說他們是因為對京城太過陌生,才有些膽怯的緣故。這話倒也沒人懷疑,畢竟連沒出過德化縣城的白山都有些忐忑,別說倆孩童了。 他們這一行人因有孩子和孕婦,行走得并不快,每天日出后才出發,日落前必然找地方休息,碰到縣城和州府,石初櫻還帶著倆小童去逛逛,買些土儀和風物。 倆小童也埋起心事,歡歡喜喜地買起了玩具,什么彩線編的金魚、銅錢編的獅子老虎、各樣的布老虎、泥人、吊線木偶、竹子編的帶鈴鐺的滾球、奇巧板、彩色陀螺、泥叫叫、走馬燈等等。 石初櫻跟著倆小童也搜羅了一兩箱子,回去好送給小侄子侄女們。先前在小城也買了不少,不過自打跟著倆小童,倒是發覺孩子們喜歡的,和大人以為他們會喜歡的其實不大一樣。 他們一行人停停走走,終于在一個午后臨近了京城。 ====================================================== 石初櫻走的時候還是一片隆冬景象,原本打算清明節前趕回來的,結果事實難料,如今再回來竟進了三月里。 石初櫻挑開簾子,此時京外已經開始冰雪消融,驛道旁的樹木已經開始泛青,屋檐下不時有消融的冰水滴滴答答落下來,到處可見早早回歸的鳥雀嘰嘰喳喳忙碌個不停,仿佛一切都是那么新鮮。瞧著眼前的一切,石初櫻的心底里也泛起一絲雀躍。 “我們今天就到京城了!”石初櫻含笑對車上的人說道。 “哎!姑娘您提點著老奴些,老奴沒出過遠門,怕車趕得不好,沖撞了京里的貴人們……”白山大冷天的摸了一把汗,小心地盯著前方的驛道,嘴里跟石初櫻請求著。 “放心吧,定然沒事的?!笔鯔亚屏擞行┐来烙麆拥膫z小童一眼,干脆掀起了半邊的簾子。連她都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何況倆小孩子?! 李三一身深藍綢布袍子,站在驛館門前不斷地向遠處的驛道上張望。進京的車馬實在太多,他也不知道夫人是騎馬還是坐車回來,所以無論過來的是什么,他都細細看過去,生怕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