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到了十幾歲,他跟祖父請求去了外地的書院讀書,并認識了作為山長女兒的母親。 他們感情很好,父親年及弱冠回家的時候,跟祖父提出要娶母親為妻,祖父覺得不錯,也答應了。不過祖母聽說后大發雷霆,一定要把娘家的一個女子說給爹爹,爹爹再不會同意的,及冠禮一過就返回書院去了。 后來,雖然在祖父的干涉下,爹爹最終娶了母親,可想而知,祖母得多不喜這個兒媳。他們那個時候住在老宅,祖母每天天不亮就讓母親去侍奉,從梳頭到捶腿,凡是丫頭婆子干的活兒都讓母親干了,這還不放人。 父親見不得母親受罪,去找祖父理論,祖父雖然警告了祖母,可他也不能時時盯在后宅里,直到母親的第一胎流產,祖母才被祖父罰了吃齋一個月,但父親和祖母的仇也算是結下了。 后來祖母明里暗里找母親的麻煩,各種克扣,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大冬天的只給半盆炭燒,凍得母親留下了病根。 父親知道后本想帶著母親單獨立府,但祖父沒同意,后來哥哥和我都大了,這里聽那里的也聽說了一些,也知道一些祖母對父母不好的事,可祖母打著孝道的幌子,我們也沒辦法阻止母親去侍奉祖母,只能每次一聽見就趕快去找祖父出面。 母親的身子就是這樣給拖垮了,早早就去了,父親因自覺對不住母親也沒打算活著吧,自己上了戰場,以死換了份軍功把我和哥哥的爵位提了上去。” 石初櫻簡直無比鄙夷老太太的做派了,她扁著小嘴兒問道:“你練了一身功夫就沒給你爹娘去出氣?”管她是誰,還不先扁她一頓出出氣再說! 楚溆一揚下巴,“怎么沒?我第一次下山回到家,有一次見到祖母又找理由罰母親,我氣得點了她的xue,讓她直直伸著胳膊、張著嘴大半天,要不是他們找回祖父,我一天都不給她解xue!” “干得好!干得好!”石初櫻不由鼓掌,見楚溆撇嘴兒,她眼珠一轉,笑道:“不會是你被祖父罰了吧?” 楚溆拈了一顆葡萄丟進嘴里,道:“祖父罰我跪了一天祠堂。還對我說,祖母有錯,可作為孫子也不該對祖母動手…… 不過,后來祖父也跟我和大哥說過,母親也有責任。男人不可能把女人拴腰帶上,天天看著,怎么在內宅里混日子女人自己也要有章程才行像母親這樣讀書都讀傻了,人家給半盆炭,她自己冷難道不能先買些用著,對付到父親或者祖父回家再說?那怕是處借著點也好過眼前吃虧不是…… 又或者母親當初有些脾氣也不至于被壓得那么厲害,連四嬸這個庶子媳婦被祖母指使狠了還知道往回頂,母親就知道一味忍受。” 說著,楚溆斜睇著媳婦,半晌到,“我現在有些明白祖父為什么答應我娶你那么痛快了!” “為什么?”石初櫻也想知道。 “我猜,一定是怕祖母記我點她xue的仇,將來折騰我媳婦,而我把你說得那么厲害,祖父覺得你一定能反抗得了祖母,這才同意的。”不然,一沒見過人,二沒什么家事關聯,老頭子憑什么答應那么爽快呢。當然是看中他媳婦的彪悍了。 石初櫻摸著下巴,想了想,點頭道:“老太太這病根兒原來在這兒啊!既然知道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觀了。我一定不能辜負祖父的信任,還要加倍的回報祖父的信任……這么著吧,也不用等什么五天了,我明天開始,我就天天給祖母請安去,不讓我去都不成!” 老太太,梳洗打扮好了迎接吧,我來了! 第一百零一章快請老太爺! 夜里楚溆格外的癡纏,石初櫻為了安慰他受傷的心靈少不得盡力配合滿足一下。(其實平時也這樣,只不過某人認為不同罷了)又一場酣暢淋漓過后,楚溆把石初櫻抱在懷里,拿下巴在她滑嫩溫暖的頸窩里拱了拱,在親一親,才抱著她去沐浴。 由于石初櫻不喜歡用澡盆和澡桶沐浴,楚溆早讓人把東耳房改成了凈房,不但砌了個大理石的池子,還從前院引來活水的地方分了一股引過來,從原本燒地火龍的屋子加了個銅爐燒水,再注入池子里供他們洗浴。因地火龍要時常燒火,所以,這個池子里的熱水便從來不缺。 兩人又在池子里糾纏了一番,再次回到床上的時候,丫頭們已經把床收拾好,更換了新的單子和熏暖了的被褥。 “櫻櫻,你要記得,你是正二品輔國將軍夫人,不是丫頭婆子,你只需做符合你身份的事就可以了,她若無理取鬧你根本不用理睬她,直接回府就是。有什么事我會擔著的。” 楚溆撫摸著媳婦光溜溜的身子,欲言又止,最后咬牙哼一聲,道:“如果她過份了,不要在意名聲什么的!”石初櫻從這話里都聽出一絲寒氣來。 “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委屈了誰石初櫻也不會委屈自己啊!不過她多少也明白,楚溆是怕老太太拿著孝道的名頭折騰她,讓她步了他娘的后塵。 只怕是幼年時的印象太過深刻,如今心底也無法釋懷。更何況他娘已經死了,也正因為人死了,這結便也結死了。只怕這兄弟倆這輩子都不可能對親祖母有什么孺慕之情了,恨不恨都不好說了。 石初櫻原本就對這老太太沒什么好感,如今更添了不可理喻的印象。難產什么的怎么能怨恨起胎兒來呢?要知道,母親難產對胎兒來說那更是加倍的危險,比母親的風險大多了好么! 第二天一早,石初櫻先送走了啰里啰唆再三囑咐的楚溆,又把二肥找來,娘倆個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都商量了些什么,只見二肥搖晃著小虎頭,扭著肥碩的小屁股,興奮地‘嗚嗷、嗚嗷’直叫。 玉雪趕了過來,給二肥的脖子上掛了小荷包,穿上它最最喜歡的玄色繡松果小斗篷,打扮整齊。 石初櫻自己也穿了同一套的玄色繡刺玫斗篷,帶著幾個大小丫頭坐著車悠哉游哉地出了門。 此時的街道上已經熱鬧非凡了,早起忙生意的商販已經擺開了家什或擔著擔子沿街叫賣。趕著去上學或上差的人,在街邊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湯餅,香噴噴的餛飩、甜的或咸的豆花,不但吃得飽暖,還驅趕了一身的寒氣。 這么多好吃的,石初櫻當人不會錯過,她叫停了車,也不穿斗篷,直接抱了二肥在遠處下了車,沿著街邊竟然一路吃了過去。臨了還順帶買了外賣的香酥雞、醬牛rou、鹽水豬肝、焦溜丸子等吃食,大包小包的回到車上繼續往前。 玉竹眨巴著眼睛看看主子又看看玉樹幾個,心話,夫人這是不著急么?說給老太太請安去早早的出了門,卻在大街上連吃帶逛,看這架勢只怕還沒逛盡興……這樣真的好么果然,石初櫻一路上吃得玩兒的用的逛過去,到了老宅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不說,后面的車上也塞滿了各種東西。 到了老宅她先去了澄心院,大嫂劉氏早聽說老太太讓她今日過來請安了,等了一早上也沒等到人,心里很是著急。此時見她來了,還提了不少東西,不由上下打量這弟妹一回,道:“你這是……?”卻也不提晚來的事。 石初櫻一笑,“在路上見到不少美味小吃,向著老太太和宴哥幾個都能愛吃,就買了些。”說著讓人把給澄心院的一份兒遞過來。 “何必費事?倒讓人說嘴!”劉氏假意嗔了一句,又讓人接了東西,妯娌兩個進了屋子說話。 “……呆會兒去寧壽堂少不得要難為你,你可要有準備。”劉氏其實不怎么擔心自己這個強悍的妯娌的,她早看出來,這貨從來就不是個會吃虧的主兒,不過,該說得還是得說一聲。 石初櫻眨著眼睛笑瞇瞇道:“我這一大早上的為了給老太太請安,趕了這么遠的路,耽誤點時間是在所難免的。” 又說,“大嫂是已經請過安了吧?”你也不瞅瞅,現在都幾點了,再過一會兒都好吃午飯了,劉氏按下翻白眼的沖動,抿了嘴笑道:“自是去過了。弟妹也趕緊去吧,不然趕上午飯就麻煩了。”到時候人家坐著吃,你站著夾菜盛湯的,有的折騰了。 石初櫻卻擺擺手,“不要緊的,嫂子知道我們住的遠,來一趟不容易,必然要讓老太太滿意才好。” 又悄聲道:“我把午餐都自帶來啦……”劉氏這才明白她看見的那一大堆吃食的用處,原來不只是給老太太,還有人家自己的伙食。 “走吧,我陪你過去吧。”劉氏起身整了整衣衫。 石初櫻才不愿意再搭上一個,當即謝絕,“大嫂何必再去惹得心煩,我一個人去就行,只讓我這幾個小丫頭先留在這兒罷。” 因她先到了澄心院,抬軟兜的婆子已經先回去了。石初櫻帶著二肥和幾個大丫頭慢悠悠的走去寧壽堂。 寧壽堂 老太太靠在榻上,謝麼麼低聲回稟著:“剛來了,去了澄心院,大包小包的,沒少帶東西。” 老太太“哼”了一聲,半晌又道:“去把老大家的,老三老四家的幾個都叫來!”人多勢眾,這個孫媳婦不好拿捏她也知道,相信大庭廣眾下她也不敢使什么壞……吧? 她倒是忘了認親的時候人可比現在還多呢。要不說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喜歡選擇性遺忘。 “老太太安好!”石初櫻淡淡笑著朝上首的老太太行了個禮,不等她說話又轉身朝大夫人等幾個嬸子一一行禮問好,然后也不用人答話自動找了個地方坐了,又指揮丫頭們:“去茶房要碗盞,把我給老太太買的東西擺上來!” 說著,又拍了拍一直跟在腳邊兒的二肥,道:“好寶貝,這是曾祖母的屋子,不是外處,只管玩去吧。喜歡什么就跟你曾祖母要,千萬別外道了。” 又抬頭對眾人笑道:“我這寶貝最近喜歡上了尋寶,家里的屋子就沒有它沒竄過的,遇上喜歡的就往自己屋子里叼……哎,真是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們家將軍也是太過寵它了。” 這自說自話的就算請完安了?!別說老太太,就是大夫人幾個也半張著嘴巴合不上。老太太還矜持著沒有叫起呢好么。 “咳!”老太太重重咳了一聲,往下頭左右瞄了一眼,只見大夫人等幾個不是低頭吹著茶湯,就是拈了點心在一點點地啃著,根本沒人看她的眼色行事。老太太氣得不行,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難道幾輩子沒見到茶點不成?! “老大家的!” 大夫人戀戀不舍的放下手里的茶碗,堆起笑容,“老太太!”竟不再多說一個字。 “今個兒的茶好喝?” “可不是!昨個兒開始有些內火,總是覺得口渴,呵呵,呵呵……”大夫人心里直撇嘴,心話,老太太早前吃了那么大的虧,前些日子她們薛家又出了那么大的丑,但凡有點眼力都明白是誰下的手,怎么就不長長記性?又起這等要蛾子,別人也就罷了,她總要配合一番,可眼前這個是她們能惹得起的么? 跟這位比比,她們這些內宅婦人就是那只螞蟻,人家就是大樹!這是昨兒她兒子說的,叫什么‘蚍蜉撼樹’的。 她安安穩穩地當她的大夫人有什么不好。她才不去給人當槍使,觸這個霉頭。 老太太意外地看著大夫人這個侄女,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不由轉頭瞧了瞧謝麼麼。 謝麼麼倒是笑道:“昨個兒就聽說府里請了大夫,竟是大夫人身子不妥?老奴不愛打聽事,只聽了一耳朵也不知究竟,這沒準兒的事也就沒跟您提。”她倒也摘得干凈,畢竟大夫人如今掌家,原本就不是大方的人,沒理由還克扣一二呢,得罪了她豈不倒霉? 老太太氣噎,“老三家的!”既然老大家的不使力,那就用別人,愿意巴結她的人有的是。 “老太太!”三夫人一臉遺憾地放下手里的點心,又掏出帕子抹了嘴,再飲一口茶漱了口,才禮貌地說道:“媳婦失禮了!”合著她這么磨蹭都是為了禮儀周全。 “點心好吃么!”老太太冷冷地問道。 這三夫人孟氏是繼室,比三老爺楚斐年輕將近二十歲,而且她進門的時候元配的子女都不小了,尤其楚洵,只比她小三歲,已經能照顧好弟弟meimei們了,她這個繼室還能有什么花頭,安生過日子罷了。 她自己也生了一子一女,大的不過8歲,小的5歲,將來說不定還得靠著兄長,所以,倒是跟繼子女以禮相待,相安無事,何況如今老夫少妻的,跟三老爺感情也不錯。讓她去招惹這個侄媳婦?她好日子過膩了找不自在呢?! “到底老太太屋里的點心,當然是頂頂好的……” 老太太理都不理她了,直接看向庶子媳婦。莊氏倒沒喝茶也沒吃點心,正木訥訥地看著她,那幅蠢樣兒,一看就知道是個不頂用的。 “溆哥兒家的,現在都什么時辰了?讓你來請安,你就這么不樂意?”老太太決定還是親自上陣。 “老太太,您這可是冤枉孫媳了。為了給您請安,孫媳我可是天剛放亮就起了,早飯都沒吃飽就出門了呢。這一路上,不是趕早上差的,就是急著去上學的,孫媳婦一路跟著擠過來,別提多辛苦了,在沒有比孫媳更誠心的了。” 說著讓人把她路上買來的小吃端了幾樣過來,“祖母嘗嘗,孫媳給您帶了些吃食,都是街上賣的,買的人可多了。一定味道不錯,孫媳已經替您嘗過了。您吃!您吃!” 她又起身上前親自給老太太擺上筷子,把一碗加熱了一遍的豆花捧到老太太跟前。 尼瑪,吃豆花你給遞雙筷子!?在座的人不是翻白眼,就是撇嘴,只沒人仗義執言就是。 老太太拿眼狠狠地瞪著石初櫻。 “哎呀,看來老太太是不喜歡吃豆花啊!”說著一揮手讓人把豆花撤了下去,“蝦rou小餛飩拿上來,說不定老太太喜歡這個!”又端了一大碗香噴噴的蝦rou小餛飩上來。 玉白的瓷碗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餛飩散發著香氣,湯料里還飄著碧綠的香蔥和芫荽,紫色的紫菜,銀白的蝦皮,金黃的雞蛋絲…… 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嘴里常沒味兒,還就喜歡些口味重些的吃食,初一聞到這香味還真有些食欲。再一看這一碗餛飩真個色香味俱全,不由嘴里有了口水。 “怎么樣,好吃吧?”石初櫻拿起勺子舀了一個小餛飩,“您瞧瞧,這皮兒薄的,簡直透明了似的,這是餛飩攤子的娘子祖傳的手藝。 拿上好的魚去皮剔骨,只取魚rou,再拿棒槌狠狠地垂個半晌,直把魚rou垂成rou糜,再拿最上等的紅薯粉和成面,再由男子拿了大木棒反復碾壓搟成又薄又透的皮子。 這樣做出來的皮子,不但薄如紙,白似玉,韌勁十足,口感卻更加滑嫩了。再說這蝦rou……吧啦吧啦吧啦” 石初櫻一手穩穩地端著那勺小餛飩,一手端了玉樹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又道:“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玉竹連忙道:“正說到餛飩餡里的rou。” “正是,這rou可不是隨便什么rou都能使的,必得是小豬的后腿rou……” 四夫人一臉木訥的盯著口吐蓮花的溆哥媳婦,心話,您這么真的好么?這勺餛飩你少說端著了一刻鐘了吧?你說得不累,可這餛飩都泡軟囊了,等你說完估計也不用吃了! 還說什么‘好吃吧!’,老太太到現在也就聞個味兒,不知道還以為吃幾口了呢…… 石初櫻好不容易介紹完難得的蝦rou餛飩一低頭,呀了一聲,“這都涼了,去給老太太熱熱!”一碗天花亂墜的餛飩就這樣下去了…… 老太太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她一定是故意的!老太太心里吶喊,可還沒等她發作,眼見著石初櫻又吩咐人端來剛剛再次煎過的牛油餡餅上來,烙的金黃酥脆的牛油皮和牛rou餡的香味已經隨著茲拉茲拉的響聲飄了過來。 這年頭就是有錢有勢也不是天天有牛rou吃的,而且這年頭大家起的早,內宅女人的早飯吃得也相對清淡,這個時辰可不正有些餓了…… 眾人似乎都聽到了吞咽口水的聲音,紛紛拈起盤子里裝點用的點心。平時這些都是看看,可真沒人去吃。 老太太心知指定是吃不到嘴里的了,她也不稀罕這些破玩藝兒,像她老太君一樣的人物,想吃什么沒有? 她一揮手,石初櫻連忙喜悅地說道:“謝謝老太太,我就知道祖母不會看上咱們這些粗食的,那孫媳可不客氣了,來來來,大家都嘗嘗味道如何?”說著自己先拿了油紙捏起一張牛油rou餅子咬了一口,就在老太太身邊吃了起來。 玉竹端著盤子挨個送了,大家自是樂意先把自己的嘴給堵上,紛紛捏了餅子小口吃起來。 最后只剩一張還在盤子里,石初櫻到:“祖母不愛這個,倒不如賞給謝麼麼吃!” 謝麼麼頂著老太太火辣辣的目光低著頭,心話,這不是明晃晃的引火燒她么?只盡管心里恨得要死,卻不敢抬頭也不敢回嘴,生怕火勢燒大發了。 “你們這般吃吃喝喝,成何體統!溆哥兒家的,你就是這么請安的?”老太太頓了頓拐杖冷聲問道。 半晌,石初櫻咽下口里的食物,幾個丫頭過來服侍了半晌才答道:“嗯啊!” “撲哧”,下頭不知道誰沒忍住,笑噴了一口rou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