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石初櫻收了翠羽,“我可只給你一次機會……”只看那眼神兒,楚溆再不敢玩兒花樣。 “咳咳,這傷是半個月前隨侍成王殿下去兔兒嶺行獵的時候傷的,當時遇到些……咳,麻煩。” 石初櫻可是知道楚溆的身手并不弱,見他不便多談,她也懶得打聽那些所謂的隱秘,不過,傷卻得弄清楚。 “怎么會傷到小腿?”石初櫻芊芊的玉指在楚溆的腿毛上輕柔地掃過,楚溆渾身一萬個毛孔都豎了起來,卻奈何不得,只好交代道:“……兔兒嶺就在京城遠郊,離京不過百十里地,成王又是去秋獵,因此帶的人手不多。 除了些常規的護衛負責外圍警戒,宗室侍衛里派了我和另一個兄弟,此外還有4個侍衛營的人負責近身護衛,統共14個人隨行。 按說這些人也不算少,不過我們一行人在剛到達兔兒嶺時就遭到圍攻,對方是有備而來,人數也不少。事情太過突然,連護衛都還沒來得及清理外圍場地,刺殺就發生了。 ……情況比較驚險,確實是奔著性命來的。成王功夫還可以,不過,殺手也都不弱,漸漸被逼到了林子里,我去救援時躲避冷箭卻不想下面竟然還有陷阱,不小心踏了一腳,不過還是避開了,只傷到了皮rou。 你看,皮rou傷好的快,連成親都沒耽誤不是?!”說得好像很有理一樣。 還只傷到皮rou?!石初櫻杏眼一瞪,繃起小臉坐在床邊上,把他的傷腿扳到自己身上放好,輕輕撥開覆蓋的腿毛,把傷疤裸露了出來。 這是一處狹長又深得傷,從下到上,幾乎穿透小腿,可以想見當時必定是血流如注、皮開rou綻,虧得沒扎到腳底兒,不然直接就是對穿! 盡管療傷的時候剔過毛發,但別的部位的毛比較長,只要抹抹還是能蓋住這里的,而且已經長了新rou,難怪她都沒發現。 “是什么東西?” “好像是削尖的竹子……” “有毒吧!”石初櫻細細驗看著。 “……嗯,不過我用了百靈丹藥粉,應該沒事的……” 楚溆看著石初櫻疼惜的撫摸著自己傷口上還很鮮嫩的rou痕,心里泛起無限的柔情,仿佛泡浸了陳年的梅子酒里,酸酸甜甜又令人沉醉不已。 自打他幼年開始練功學武,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回的傷,小的時候怕疼還哭過幾次,再后來就不哭了,除了皺皺眉,受傷好像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自己或者侍風、侍電隨便撒些藥粉包扎一下,嚴重一點的有軍醫和太醫,總之,心疼這種東西,可能當初母親在的時候還有過兩回吧?時間太久,他都記不清了…… 楚溆喉節滾動了幾下,咽下酸澀,展開笑容: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堅硬,卻原來他也還是需要有人疼惜! 以后,他有櫻櫻疼惜他了…… 楚溆覺得自打遇上櫻櫻,他原本一成不變的人生就變幻出許多新花樣來。 以往,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做什么事都規矩套路,最講究的是體面,最在意的是顏面,處置什么人或事,大家用的手段也差不多,頂多就是拿捏得程度如同一個是小心謹慎,一個是謹小慎微這兩者間的區別而已。 而像石初櫻今天這般的手段完全突破了楚溆二十幾年的認知境界,只覺得一扇大門打開,一個嶄新的世界出現在他眼前:原來世道還可以這么混的! 楚溆現在完全是兩眼閃著愛意的光芒,愛慕中帶著狂野,贊賞中夾雜著欲望,各種復雜的情緒糅合在一起,竟然散發出一種特別強烈的欲求,使得他自己都有些難以自持,恨不能現在就把人給辦了。 石初櫻當然對楚溆的這種變幻莫測的情緒有些不懂,可她再不懂也能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狂野氣息啊,這人是打算‘白日宣yin’? 咳咳,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也不用這么明顯吧? 第五十九章如此驗傷 雖然石初櫻對自己的穿著一向簡便為主,可這不等于她粗心大意,想想也是,她從幾歲就開始照顧自己和無名道長的日常生活,甚至打理摩云山的大小事務,真要是個粗心的可做不來。 “成親前我住外院,外書房隔壁弄了個臨時的休息間,衣衫可能還沒來得及拿過來。明天讓人去搬就是。 不過,櫻櫻還是多給做幾套吧,原來的都是侍衛服或者隨便外頭買來的,成親前老宅給做了幾套,都太鮮艷了。”這就開始提要求了。 “自己穿上吧!”石初櫻隔空一彈指,楚溆感覺身上一松,動了動,居然就這樣解xue了?! “櫻櫻,你給人家扒的……”楚溆哀怨地看著石初櫻,那意思誰脫的誰給穿。石初櫻覺得楚溆現在的樣兒跟二肥簡直沒什么區別,不過是大只和小只而已。 石初櫻白了他一眼,還是認命地拿起了褻褲替他套上,特特避開了他小弟給他穿好,倒是上衫沒穿。 “后肩那處我再看看。”石初櫻的指尖在他腹部的傷痕處劃轉了幾下,這里倒是長好了。她把楚溆的背轉過來對著自己,拿手指輕輕按了按肩胛下面,“平時可有什么感覺?” “嗯,天不好的時候有些酸痛,一般時候倒是沒事。一個動作時間久了,這里也有些酸脹不吃力。”他聽軍醫和太醫都說過,這些很正常,都是老傷的后遺癥來著。經年的傷都這樣。 “當初是什么傷的?”石初櫻用指尖探了探。 “嗯,好像是箭頭,不過已經拔除了,沒有毒。” “這個跟毒沒關系,應該是傷到了筋脈,沒有修復好,好的只是皮rou。” 楚溆苦笑道:“咱們這些人跟著的多數是軍醫。軍醫講究的是止血、清毒、愈合傷口,他們治傷手段粗糙些,而且用藥比較猛烈,因為在軍醫看來最要緊是保得住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而太醫正好相反,太醫院的醫生最講究中正平和,開藥用藥都講究個溫補,手段綿柔,藥效緩慢,只怕用藥擔責任,萬事求自保的。 所以,這些人看傷往往不如江湖醫生。但作為宗室子弟,他們卻不好招引江湖之人的。 石初櫻聽過微微皺下眉頭,那不是說以后楚溆受了傷還得這般應付了事?這個萬萬不行,盡管回來她能處理,但一個傷反復挖兩回人多遭罪? 石初櫻已經開始在腦海里給楚溆規劃起裝備來了……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以后可不能這樣大意了,我至少也得活個百二十年的,你要是這樣怎么跟我天長地久的?”石初櫻把下巴墊在楚溆光裸的肩頭,在他耳邊輕輕說話。 耳邊的溫熱氣息帶著令人眩暈的甜蜜,楚溆渾身酥麻,小兄弟也瞬間抬頭站立,他骨頭好似也輕了幾斤,只覺得自己飄飄搖搖快要飛上天去了…… “櫻櫻,你引誘我的……” 他一回身把人摟了過來,緊緊按在下身處,挺了挺腰,啞著嗓子道:“櫻櫻,這里疼,先治治這里好不好?疼得難受……” “嗯,好!” 于是,兩個人忙了一晚上先去給小弟療傷…… 第二天一早,兩人又趕回老宅,在二房長媳劉氏和長房大夫人的帶領下,石初櫻給去世的公婆上了祭菜和祭品,行了廟見禮,正式成為楚家二房的媳婦。從今以后,即便她死了,她的骨頭也可以埋在楚家的墳里,盡管她對此不怎么在意…… 行過禮,兩人沒有立刻返回自己府里,石初櫻被劉氏邀去了‘澄心院’坐坐,而楚溆則被祖父叫到了自己的外書房。 外書房暖閣 北斗親自在院子門前迎了楚溆,一哈腰,笑著說道:“老將軍在暖閣里,溆少爺隨老奴來。”楚溆微以點頭,邁步轉向暖閣。 北斗打起門簾子,只見水光紙糊的窗欞清透明亮,窗下是一溜暖炕,秋香色刻絲錦褥上置著紫檀木的小炕桌,老將軍穿著一身家常赭石刻絲錦袍盤腿坐在炕上,正聞著自己茶碗里散發的茶香。 楚溆一進門就深深嗅了嗅鼻子,嗯,這是云露茶的茶香。 看到楚溆這個樣子,老將軍白了他一眼:“就是你們家的東西,假模假式的!” 楚溆一咧嘴,自己蹭上炕去,坐在炕桌另一邊兒,拿著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盞。 老將軍自己端了杯子飲了兩口茶,楚溆又給祖父添了茶水,老將軍才道:“打算什么時候回門?” 楚溆把茶碗推給祖父,說道:“后天!” “回門禮都準備好了?” “祖父放心,府里的兩個姑姑都是榮壽堂那邊出來的,禮節上差不了。” 老將軍撇撇嘴,“她們差了你媳婦也差不了,一肚子都是《大典》,怎么都在這上頭差不著。” 楚溆聞言吃吃悶笑出來,他笑看了祖父一眼,道:“她那不過是不喜歡別人編排她,平時可不那樣。”他自然知道祖父這話是指石初櫻昨天的犀利,不讓人的表現,不過,不這樣哪能壓服那一群妖怪。 老將軍不置可否,轉著茶碗,半晌道:“既然安排在后天,明天回來吃個家宴也好,總不能生分了。” 老將軍以他多年險中求生的老辣眼光判斷,這個孫媳婦必須攏住!這也是這個府里大多數成年男丁的一致看法。像他們這些宗室人家,多數人還是真明白,假糊涂的…… 眼見祖父的心思飄遠,楚溆也沉默不語,他哪里不明白祖父的心思? 只是他和石初櫻并不打算和老宅走得太近,不是他不孝順,而是他們倆都不是那愛玩兒心計之人,與其把心思都花在這上頭還不如自己干出點名堂來,更何況他們只有兩個,老宅這里卻是幾十上百口子,她們真要應付起來就別過自己的日子了。 所以,楚溆開口道:“這段時間都怕不行了……” 老將軍聞言回過神來,“怎的?”他瞪起眼睛,沒想到孫子會這么直接拒絕。 “之前受的傷被櫻櫻察覺了。” 這傷當時很嚴重,盡管他后來抽空吞下了一粒百靈丹,但由于刺客眾多,根本沒有機會處置,傷口不停流血,他靠得是意志才堅持救援到來……那時成王身邊的侍衛加護衛就只剩下三人,其他非死即重傷…… 張蒼幾個一向與他搭對兒,此番也是扛著傷幫他迎親的…… 這些事老將軍自然知道,他抬起精光的眼珠,看著孫子。 楚溆繼續道:“櫻櫻說,這傷處置得不對,必須盡管挖開重新處置,不然,以后好不了;還有肩后的傷,她說皮rou好了,但筋脈沒好,也的開了皮rou重新療傷……”楚溆故意說的血淋淋的。 “難不成明天就動刀子?你們也沒個忌諱?”老頭兒的胡子都翹起來了,怒氣沖沖質問楚溆。 楚溆一攤手,“明天不動刀子,但櫻櫻要準備藥材,回門之后就動手。”說著又看了祖父一眼,“您孫子我是吃刀尖上飯的,忌諱這個詞兒對我再沒用處。” 忌諱?難道明天又差事來了你還能不去?打打殺殺的人,還講什么忌諱?! 大楚的宗室想白吃飯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底氣,皇爵也不是各個都富貴錦繡的,或者親王、郡王許還能想想,國公以下爵位的,貴是貴了,但富就沒有了,光憑那么點子的爵祿,自己不掙飯吃就等著捉襟見肘、潦倒度日吧…… 老將軍鼓氣半晌,還是孫子的命要緊,只好認了。 楚溆到時見好就收,向外喊了一聲,門簾子一挑,侍電抱著幾個小壇子走進來。 楚溆示意一旁服侍的天狼把壇子都放到炕幾上,指著一個小白瓷壇子道:“這里頭是望云山上的花蜜,櫻櫻親手采的,拿溫水調了,每天晚上喝一盞,或者用來燉補品,比外頭買的好。祖母年紀也大了,如今身體怕是也不好,就當是我和櫻櫻孝敬的吧。” 老太爺撇撇嘴。 楚溆見了又指著另一個小甕說道:“您有福了,您孫媳婦孝敬的。這酒叫‘白頭笑’,原本是櫻櫻專門給她爺爺釀的。 喝了這個酒,您返老還童也不是沒可能的。早晚各一小盅,千萬別多喝啊,貪多萬一直接變成宴哥……”還沒說完,頭上挨了一記。 宴哥兒是楚洌的小兒子,今年才4歲。楚溆一向喜歡這個小侄子,常給他帶吃的、玩兒的,有時候也帶著小家伙去騎馬。這個親叔叔倒比親爹還得這小子的意。 “混說!”老頭兒抱過酒甕,左看右看,又聞了聞,嗯,封得太嚴實,一點沒漏出味兒來。 老將軍拿眼一斜孫子,“這酒你嘗過沒?” 楚溆暗自翻個白眼,他嚷一句:“祖父,成親到現在,統共兩天半,您孫子哪有時間喝啊?要不,您行行好,現開了封兒咱爺倆嘗嘗?” 老頭兒一扭身,“美的你!要喝你們家多的是。”他可記得這孫媳婦的嫁妝里酒可不少。 “您放心,櫻櫻能孝順她爺爺自然也會孝順您的,她只是脾氣大些,順著她比較好相處些。” 說著,抬手提起另外一個小罐子道:“這個是烈酒,加了猛藥、可以救急的,櫻櫻說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喝,這個灌一口下去,只要沒死透的都能緩過一口氣兒來,喝多了浪費不說,還透支精氣神,不妥。您自己收著啊。” 這小罐子酒是石初櫻從云谷基酒里分出來的,只道是加了猛藥,反正效果之比加了猛藥大,總歸不能讓人當普通藥酒喝酒是了。 這個還差不多,老將軍稀罕地捧到手里,左看右看不起眼的罐子,心話果然是個有心眼兒的,這種起死回生的東西要裝在金瓶玉罐里,早被偷了去了。他可得找個好地方藏著…… 不過有了那罐子酒,老爺子就起了酒興,當即拍開了‘白頭笑’的封蓋,揭去上頭的云谷葉子封的壇口,頓時一股清澈而又濃郁的酒香彌漫開來,爺孫倆俱都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酒!”幾人一口同聲喝道。 門口傳來北斗的聲音,“給宗正大人問安!” 爺孫倆對視一眼,老將軍一擺手,天狼悄無聲息地把那小罐子藏進袖子轉到里間去了。 說話間,只見門簾子一挑,一個身著棗紅色錦繡龍紋衣袍的老者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兩個衣著錦繡之人。 “一正大哥怎么可以吃獨食?”老者一進門就哈哈朗笑幾聲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咻!”他又深吸一口氣,方道:“不喝上一口,我賴在這還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