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其中一個身穿深藍長袍的男子,見伙計又帶了人過來,朝那伙計點了點頭。 石初櫻朝他看去,只見這人大約五十來歲,身材魁梧,紫棠臉孔,笑容謙和,看起來像是管事的模樣。 那伙計上前低語幾句,男子便于看車的客人打了招呼,走了過來。 石初櫻見他走路步履輕捷,身形微緊,應該是有功夫在身之人,想來開門做生意沒點本事也不行。 那男子當胸抱拳,“在下曹仁,是車行的管事。這位客官可是想看大車?”曹掌柜的聲音渾厚親切,石初櫻感覺還不錯,便點點頭。 “曹掌柜的客氣,我想看看,要能從這城里往村鎮去走長途的。堅固耐用最好。”石初櫻又把要求說了一番。 曹掌柜微微打量了幾眼,沉聲道:“客官是乘人為主,還是拉貨為主?” 這個倒很關鍵,并沒有什么兩全的車,只能一方為主,兼顧另一方而已。 “這個……”石初櫻還真的難以斷定。 看出來客人的猶疑,曹管事微微一笑,道:“備輛車不易,以在下的愚見,如若客官常年拉貨多過乘人,便最好選這種車。”他說這挑開一輛車的簾子,“這車里面裝飾雖不多但仍然舒適,可以乘坐兩人,剩余的空地兒大,可以裝不少軟貨。” 又挑起另一輛車簾,“這款車同樣大小,舒適穩妥,最多可乘坐四人,剩余的地方也能裝少量軟貨。 這兩款車用的都是好木料,用桐油泡過,絕對耐用。過上幾年,要是有磨損,還可以來車行來保養。” 石初櫻點點頭。這家車行還挺會做生意。 曹管事見客人沒出聲,便又說,“要是運送大件笨重貨物,咱們一般有專門的平板貨車,沒有轎廂。不過,一般人家偶爾一用,也是少有買的,多數是雇車行或鏢局的車,這樣也更省事些。” 這下石初櫻明白了。 花了十一兩銀子買下一輛車和鞍套等用具,外加風雨雪天氣的各種防護裝置,石初櫻終于結束坐上自己的騾車了。 她讓李三把自己送到了悅來客棧,并打發李三趕車回家去收拾行囊去,三天后一起到客棧會合。 第5章 第四章 師傅要突破 石初櫻這次雇人實在急了些。 回到村里,李三一家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 石初櫻只好帶著李三先賃了一戶村民的房子住著。 房子每月五十文租金,是一個平常的農家小院,帶個菜園子,住他們一家三口足夠了。 石初櫻先付了一個月的月錢給李三,讓他先安頓家里,置辦些日常用品什么的;另外給李三拿些散錢,用于安置騾車。 自打有了騾車和趕車的李三,石初櫻確實覺得方便了很多。現在她隔三差五去一趟縣城或者州府去看東西或預定什么,都由識字的李棟記下來,到時候直接來交錢取貨就是。 眼看山下的事務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石初櫻讓李三家的整治了一桌酒菜,請了村長和幾個鄉鄰來吃酒。 酒過三巡,石初櫻捧起酒盅道:“初櫻給大伙告個罪,爺爺年紀大了,進出山一次多有不便,初櫻雖是個姑娘家,也只好代替爺爺cao持生活了。 如今落戶望云村,承蒙村長大叔和各位鄉親關照,不勝感激!” 村長連忙也端起酒來,“哪里、哪里,是咱們村里人借了石姑娘的光,大家伙都感激著!” 也是,盡管石初櫻的房子還沒建成,可藥材每月都送來一些,還分文不取,村里人多少都受了益,哪能說不是得了人家的好處。 “初櫻人小力微,只能做到這點了,大家有用就好。 今日請大家來,一是感謝大家的關照,二來,也跟大家鄉鄰打個招呼,李三一家是我雇傭的長活。 我和爺爺經常在山里采藥,進出山一趟太過耗費。山下的事索性就都交給他處置。我們爺孫倆也好安心采藥。”說著,招過李三一家給村長和鄉鄰見禮。 李三一家人怎么說都是建州城里人,比起村民在見識和氣度上不知道強幾倍去。一番寒暄已經獲得了在座眾人的高看。 石初櫻看場面差不多了,繼續說道:“眼下就到春天了,我把建房子的事也托付給李三監督,另外也請村長大叔和各位鄉鄰給照看些。 還有荒山荒地也由李三招呼人手先開墾出來,張羅著種些果樹。如果有叨擾到鄉鄰之處,還望大家多包涵!” 大家伙聽聞石初櫻把這些大事都交給了李三,不由對他更是高看一眼,心里都琢磨著怎么跟他打好關系,分些活計。 酒酣人散之后,石初櫻拿了五十吊錢給李三經管,用于建房和開荒等一應用度。李三顫抖著手簽字畫押,看著一簍子銅錢,心都不知道怎么跳好了。連聲保證一定不會辜負東家信任,一定每文錢都花到實處。 把山下的事情交待給了李三一家,石初櫻只說自己有時間就會回來看看,順便對帳,然后就頭也不回地上山去了。 李三一家在經紀行和官府里簽了契約的,石初櫻倒不怕他拿錢跑路。 在山下耗費了這些天,石初櫻早膩煩了。 還是山上的日子好啊,清靜,安寧,自在,愜意! 而山下的日子真叫一個繁瑣,喧鬧,利欲計較。反正各種不自在! 聽著石初櫻的嘮叨,無名道長無奈的笑了。 這還是提早讓她去接觸過山外的,不然還不更是難接受俗世生活?! 想他已經看顧了這孩子十幾年,一步步看她走到如今,只不知往后還能看得了多久。將來總歸要靠她自己的。 早年她太小,又是一個姑娘家,怕她吃虧,并不敢讓她多與外界接觸;如今大了,本事大,主意大,想來也是只有別人吃她虧的,他才敢讓她慢慢融入山下的世界吧。 石初櫻回到山上,馬上又投入到修煉當中。當然,山中的事務也是不耽擱的,這些都是她做了十幾年的,無比熟練和自在,沒有一點點的厭煩不適。 不過,石初櫻最近發現無名道長很有些奇怪。 師傅最近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以往每天打坐,然后照常吃喝,有空還跟她打打下手,幫著剝些云谷秸稈的篾條、給云谷脫個殼什么的。 如今常常一打坐三五天,醒來也常常陷入沉思。 “師傅!”石初櫻坐在無名道長對面,輕喚了一聲。 “嗯?”無名道長終于睜眼給了徒兒一個眼神。 “師傅,您是不是生病了?還是練功練差了?” 無名道長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氣道:“有這么說為師的么?” “可是您最近很不對勁啊!您可別不承認,徒兒自小聰明,您還是別騙我的好。”石初櫻盯著師傅問。 …… 無名道長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如落凡塵的仙子般的徒弟,實在不知道怎么說好。這長相、這性情,可真讓他cao心啊! “算啦!師傅也不瞞你了。”無名道長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石初櫻連忙把云谷殼茶給師傅倒上,也坐了下來,一幅等著聽你坦白地架勢,就差端盤子瓜子來嗑了。 無名道長潤了潤喉,清咳一聲,“為師最近修煉時有些心得。怕是不久會有一次突破。” “這可是大好事啊!”石初櫻挺直了身板,上一次她突破還是五年前呢,那時候師傅興奮的不得了,比他自己突破還高興,怎么輪到他自己要突破了反而這么……這么呆滯呢? 知徒莫若師。 無名道長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當即在頭上敲了一記。“胡想什么!” 石初櫻揉著頭,不服氣地瞪著師傅。 “突破自然是好事。不過,為師和你不同。你年少,底子好,自幼被山中的天材地寶滋養著,又有異能,突破不過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而為師年紀大了,修煉又停滯許久,各方面條件受限,突破是有為風險的。” 啊?不會有什么性命之憂吧? 石初櫻瞪大了眼睛,這可太出乎她的認知了! “那,那您就別突破了不行?” “呵呵,傻徒兒。哪個修煉之人不渴望突破。不突破修為就不能更進一步,壽元有限,修煉無涯,停滯就是終點啊!” 師傅的意思是…… “那是‘飛升’的意思么?”石初櫻突然問了一句。 做師傅的很知道,石初櫻口里的‘飛升’絕不是成仙的意思。 自打幼時見過幾次山外的和尚、道士,聽了一些佛釋道的簡單教義,別的她不認真,單對死法認真起來。 她非說人家和尚普遍是胖墩墩,所以死了叫‘圓寂’;而道士各個瘦得風一吹就要飄起來,死了才叫‘飛升’。說這個話的時候石初櫻才5歲。此后再也沒扳過來她這個想頭。 無名道長聽到‘飛升’這個詞抽抽嘴,勉強點點頭,“差不多這個意思。道不同,說法不一而已。” “那如果這次突破成功了會有什么進步?” 無名道長手捋長髯,微微一笑,“延壽50年,修為可上一層。” “怎么也是50年?”她突破的時候師傅也是怎么說的。 “你以為人人都能和你一樣好運氣?你十幾歲就能突破,為師已經奔七十了才有機遇好么!” 當時有一種說法:人之上壽一百二十,中壽一百年,下壽八十。 凡人修煉就是要把下壽盡量延長,把上壽再提升,有人活到200多歲;當然,修道之人最終的目標還是證得大道,飛升成仙。 無名道長六十多歲了,盡管修煉得不錯,但誰不想多活幾年呢! 石初櫻見師傅‘破功’了,也高興起來,說道:“師傅終于能正常說話了。這些天您都不正常了,徒兒真不習慣呢。” “你就是沒人罵最難過的。 唉!不過師傅也確實有擔憂。萬一此番突破不成,恐怕不但前功盡棄,甚至功廢人亡。 為師早年也沒想到會有這番際遇,并沒有什么求乞大道的信念,不過是機緣巧合遇上你,咱們師徒才有了今日。所以,放手一試也沒什么,只是還沒想好怎么安頓你。” 石初櫻紅了眼睛,原來師傅這些日子一直是放心不下她。 她已經大了,不好抱師傅的胳膊了,只好抓著師傅的手,哽咽道:“……我給師傅多多準備仙露,師傅多喝些,想來突破的時候就不會有事了。萬一有什么,師傅保命要緊。” 無名道長氣樂了。“胡說!咱們修煉之人講什么保命?沒得讓人家笑話!” “誰笑話 這里就咱們師徒倆,再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命在比什么都強不是?那50年不過是畫餅,有沒有還不一定呢,可眼前師傅好歹再活二三十年沒問題。 您不是說,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能突破最好,不能就放棄。反正徒兒也會給您養老的。” “……唉!你說得也有道理。是師傅魔障了。”長久的沉默后,無名道長忽然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 “果然,人在誘惑面前都是有貪念的。”順其自然什么的都是對別人的,輪到自己就強求了。強求便是障,便是險! “虧得徒兒你點醒為師,不然這次突破必定大險!”無名道長一振道袍,哈哈大笑起來。 “徒兒哪懂什么道理。只不過不想師傅有事。”石初櫻忐忑地望著無名道長,難道師傅真的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