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別漾站在封鎖線外,看著一輛輛高噴車,水罐車,搶險救援車,高層供水車,城市主戰車,供氣車和加油車等救援車輛呼嘯而過,急得在原地轉圈。 這時候,任何言語的安慰都沒有意義,陸鑒之只能通過關系聯系消防指揮部,試圖送她過去。 終于,別漾先一步打通了應北裕的手機,那邊說:“大哈馬上到,你跟他的車進來。”末了補充:“則凜安全,我一直和他通著話。” 別漾的心跳才緩和了些。 從在朋友圈看到威尼斯著火,到和大哈進入火場外,見到應北裕,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火勢還沒有得到控制。 因裙樓一二層火場內部大量裝修材料、建筑垃圾堆垛已呈現開放式燃燒,火勢越來越猛,加之內部通道被堵,內攻搜救小組多次強攻未果,成效不大。 現場溫度很高,應北裕抹著額頭上的汗:“這種時候,我們沒有任何辦法。” 這個“我們”是指星火,而這種情況下,消防指揮官也不可能讓他們進場。 應北裕的語氣充滿了無奈與擔憂:“則凜在里面,能做的也只是疏散被困人員,配合外面的營救。” 此刻,栗則凜的手機已經沒電了,他們聯系不上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續有被困人從b座和裙樓天臺被救出來,當獲救人數達百余人,還沒見栗則凜出來。 別漾坐在東城大道的馬路牙子上,用外套衣領捂住口鼻,低著頭繼續等。 陸鑒之勸了幾次,她都不肯上車,他便把外套脫下來披到她身上。 排煙機器人終于調來,到達現場開始作業,內攻人員在排煙機器人的掩護下強攻開辟出一條進攻通道,逐步縱深推進到a座塔樓。隨后,又有三個滅火組從正面、南面、西面三個方向強攻,壓制大廳火勢,并利用排煙車對裙樓二樓進行負壓抽風排煙。 以特勤隊員為主的六個攻堅組,通過徒步登樓、逐層逐戶敲門的方式,采取十層以下低區人員疏散,十層以上高區人員告知閉門自救方式對整棟大樓進行地毯式搜救。 十點四十分時,經過攻堅組近一個小時的強攻滅火與組合排煙,現場火勢終于得到有效控制,但現場煙霧還是很大。 當明火基本撲滅,最后一批人被營出來時,別漾終于看到狼狽不堪的栗則凜。她本該撲上去的,像那次洪水救援后他脫險時一樣,用擁抱感受真實的他,以確定他沒事,可認出被他扶出來的人是夏非時,她站在原地沒動。 應北裕也看見栗則凜了,他喊了聲“大哈”,兩人一起跑了過去。 栗則凜累到脫力,當大哈接手了夏非把人扶去救護車,他幾乎站不穩,雙手撐在大腿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等他呼吸稍有平復,應北裕說:“別漾一直在等你。” 栗則凜站直了身體,用眼睛四下尋找。 應北裕回頭往別漾剛剛等待的位置看,卻發現,那里空無一人。 ------------ 栗則凜回來時已是凌晨一點多,玄關處亮著燈,臥室門關著。他把臟得不行的衣服脫在門口,在客臥的浴室洗完澡,才輕手輕腳地回到主臥。 窗簾拉得不嚴,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別漾背對他,側躺在大床的一邊。 栗則凜掀被躺上來,靜了片刻,他側了側身,胳膊摟在她腰上。 別漾沒動。 栗則凜湊過去,胸膛貼在她穿著睡裙的背上。 別漾依舊沒動。 栗則凜知道她沒睡,想了想,低聲說:“發生火災后我和……”聲音嘶啞得不行,不知道是煙嗆的,還是為了疏散人群喊的。 剛起了個話頭,想說明夏非怎么會和他一起出來,就被打斷了,別漾說:“我沒誤會,不用解釋。”嗓音清明,顯然一直沒睡。 栗則凜手上輕輕動了下,示意她轉過來:“別漾……” 再次被打斷:“我累了,睡吧。” 栗則凜默了半秒,撐起上半身親了親她側臉:“晚安。”說完拉了拉被角,將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蓋住。 第46章 無人恰似我10 你傷好之前,我們別見…… 栗則凜回來后, 別漾才終于安心,可好不容易睡著,又迷迷糊糊的持續做夢, 眼前不是煙霧, 就是大火,像是還沒從火場抽身。后來徹底醒過來, 她閉著眼睛想,可能自己也需要心理疏導。 高速車禍那次, 現場血淋淋的, 她都沒怕。可因為栗則凜, 她越來越膽小, 別漾長舒口氣,偏頭, 旁邊的男人眉眼放松,睡的正熟,應該是累壞了, 呼吸聲比平時要重一些。她輕輕動了動,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仿佛只有這樣, 才能確定他是平安無事的。 栗則凜似有所覺, 微微往她的方向側了側頭, 嘴唇貼在她掌心, 呼吸熱熱地。 別漾又撫了撫他眉眼, 他依舊沒醒, 卻無意識地挪了下身體,半趴著把她攏進懷里。 自從有了親密關系,別漾發現, 栗則凜喜歡趴睡,無論他睡著時是什么姿勢,只要是她先醒,他都是半趴在她身邊,長腿緊貼著她,一半的身體壓著她,一邊的胳膊不是攬在她肩膀,就是摟在她腰上,既親密地擁著她,又沒有把身體全部的重量給她。 這次也一樣。 別漾心里還在不舒服,明知道幫人救人是他本能,是職業病,是他身為星火隊長的職責所在,可被救對象換成夏非,她就無法理智對待,忍不住想發脾氣。 不想聽他解釋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說不該說的話,大半夜的吵一架,傷了兩人的感情多不值,更是心疼他嗓子啞成那樣。 別漾把臉貼在他頸窩,努力地想,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起,變得這么善解人意了。 閉眼瞇了很久,還是睡不著,別漾打算起來,伸手要把腰上他的手挪開時,終于發現異樣。她輕輕起身,拿起手機,借由屏幕的光亮一照,才發現他右小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他受傷了!先前隔著睡裙,她沒感覺到。 瞬間又后悔他回來時,沒有第一時間查看。 別漾自責沒有管理好情緒,給他蓋好被子,悄悄起床。 -------- 栗則凜睡過了,一睜眼已近八點,發現床側是空的,他瞬間清醒,憶起昨晚,掀被下床。 別漾在書房打電話,應該是怕吵到他,聲音壓得很低。 栗則凜確定她在家才去洗漱。手臂上的紗布睡了一覺,有點松,他單手cao作不便,隨便纏了下,之后去別漾的衣帽間,在自己搬過來的衣服中挑了件襯衣穿上,袖扣扣得一絲不茍。 別漾知道他醒了,結束通話后去熱牛奶,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沒回頭,站在料理臺前,看著窗外。 栗則凜自背后擁住她,低頭吻她脖頸:“怎么起這么早?”嗓子啞得比昨晚還厲害。 “是你起晚了。”別漾沒說自己不到五點就起來了,去樓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給他買了治嗓子的藥,她掙開他的手,去倒牛奶。 栗則凜按住她的手:“別燙著,我來。” 別漾沒和他爭,坐到餐桌前徑自吃著早餐。 栗則凜知道她在鬧情緒,可這個歉他不知從何道起,他把牛奶端過來,放到她手邊,坐下來。 別漾吃了幾口,搭了眼他明顯不太靈光的右手,到底還是沒忍住,拉過他的手,解開袖扣,要卷襯衣袖子。 栗則凜就要抽回手:“小傷,沒事。”昨晚要不是知道她去了火場,又負氣走了,他是不打算回她這邊,讓她知道自己受傷的。 別漾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執意要看不可。 栗則凜抿了抿唇,松了手勁。 別漾解開有些松散的繃帶,足有她手掌寬,長近二十厘米左右的燙傷,經過了專業的處理,依舊血rou模糊,她既心疼又惱火:“這叫小傷?!” 栗則凜不想她擔心,輕描淡寫地說:“沒傷到骨頭。” 別漾與他對視兩秒,低頭,小心翼翼地把紗布一圈圈纏回去:“怎么傷的?” 當時a座塔樓的人都撤離得差不多了,栗則凜在三層的消防電梯旁找到迷路的夏非,帶她回裙樓時,由于火場周圍溫度過高,天花板出現松動掉下來一塊,栗則凜在護她時被砸到。 沒骨折是運氣,可燙傷確實有點嚴重。他回來晚了,也是因為被應北裕硬拽著處理傷口導致。 栗則凜實話實說:“她當時摔倒了,來不及起來,我不擋一下,就落到她腿上了。” 別漾給他包紗布的手微滯,她抬頭:“落到她腿上,會有生命危險?” 栗則凜見她臉色不太對,頓了下:“不會。” 別漾又問:“會殘疾?” 栗則凜咬了咬腮:“不會。” “那為什么不給她個教訓?!那么危急的時候,別人都在想辦法自救和救別人,她在干什么?”別漾神色徹底冷下來,語氣尖銳:“你倒是還記得她明天要在時裝周上走秀,不能受傷是嗎?栗則凜,你是做救援,但救援不是讓你拿命隨便去替誰犧牲!” 栗則凜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一時間無從辯駁。 別漾把紗布打好結,袖子給他放下來,系好袖扣,站起來:“你傷好之前,我們別見面了。”她說完把原本擺在餐桌上,準備讓他飯后吃的藥一股腦扔到垃圾桶里,穿上外套就出門了。 等栗則凜追下去,大g早已駛遠,他雙手撐在胯上在樓下站了半天。 ---------- 應北裕聽芒果說栗則凜午飯都沒吃,一直在車間忙,他放下手頭的工作趕過來,“你瘋了,手傷成那樣,不好好在家歇著,跑這折騰什么啊?” 栗則凜不答,他脫下工作服,往辦公室走。 “和別漾吵架了?”別漾昨晚悄無聲息走了,應北裕就覺得不對勁,后來聽栗則凜說被他帶出來的夏非,似乎與別漾和顏清關系不太和睦,他還提醒栗則凜,女人最敏感了,回家要先解釋。 栗則凜喝了一大杯水潤嗓子,坐到沙發上,語氣不太好:“昨晚我要解釋,她說沒誤會,今早知道我的傷是為夏非受的,說傷好之前,讓我別去找她。” 應北裕沒想到事情還挺嚴重:“那明顯就是吃醋了,你還真打算傷好之前不露面,不哄了?” “有什么醋可吃?換成是陌生人,該救我不照樣得救嗎?只不過恰好那個人是夏非而已。”栗則凜捏了捏眉心:“我知道她心里不高興,可我能怎么解釋?難道因為那個東西落下來不至于砸死人,我就袖手旁觀?” 應北裕沒什么經驗能分享給他,只問:“那你是要女朋友,還是要管閑事?” “二者能相提并論嗎?況且那是閑事嗎?”栗則凜擰眉:“我只能做到,她要是遇到危險,我會拼了命護她,這一點,即便我不說,她難道不明白?” 應北裕嘖了聲:“她明白是一回事,看見你為了救一個她不喜歡的女人受傷,生氣是另一回事。” 栗則凜雙手抱胸往沙發上靠過去:“我還有氣呢,我跟誰說理去。”昨晚聽應北裕提到,別漾是和陸鑒之一起去的火場,他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你有什么可氣?氣她在火場外急得快哭了,還死撐?”應北裕踢他腳一下:“你氣著吧,我看最后誰后悔。” -------- 臨近下班時,別漾收到栗則凜的信息,他說:【我去接你。】 別漾把手機扔到一邊,隨后又拿過來,回復:【早上的話,我不想再重復。】 隔了片刻,栗則凜問:【我這傷少說要半個月能好,這半個月都不見面了?】 別漾心想不是小傷嗎,回他:【如果一個月不好,就一個月不見。】 栗則凜示弱:【我道歉可以嗎?】 別漾反問:【為什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