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jié)
瞧著這些東西,寧夏握緊了袖中的手,抬眼瞧著薛城,“薛師父,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薛師父可為我解惑?” 薛城走到那放著各類刀具的桌前,拿出一個黑色的布包,那布包打開,里頭的東西讓她面色微變。 這東西她可是見過的,雪域之行,她可這用東西收拾過采露,這東西打在身上不會留疤,可那毛針打在身上,卻是讓人生不如死。 “你想問我,為何死的是老夫人,我卻對你這般的恨?”將那細毛棒拿在手中,薛城轉(zhuǎn)眼朝她看去。 寧夏點了點頭,瞧著他走來時,想要后退,卻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夠堅強,竟是站在原地半分未挪。 “老夫人對我夫婦二人有救命之恩,若非老夫人出手,大小姐的尸體只怕會落個野狗啃食的下場。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救命之恩,更當(dāng)一生而還。” 原來如此。 有救命之恩,又保住了薛貴人的尸體,這份恩情對于他們而言,自然是極重的。 而莊映寒卻是親手毒殺了錦美人,他們想報仇,那也是情有可原了。 “王爺此時迷戀于你,不代表他的心思永遠都會放在你的身上;此次將你帶來,一是讓你嘗嘗老夫人當(dāng)年的痛苦,二是讓你明白,這世間,不是什么事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這話,說的在理,寧夏認真的點了點頭,心里頭琢磨開來。 對付薛彤,自是要利用女人心疼孩子的弱點,將一切都引到她身上來;而對付薛城,又得改變策略! 一個男人,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可不會因為所謂的心疼孩子而放過一個仇人;要引開他的注意,只能以他所不知曉的那些秘密做為武器。 對于她不是莊映寒這件事,北宮逸軒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契機說出來,畢竟在薛城夫婦看來,這事實,更像是二人為了走到一起而編出來的謊言。 所以,這事,不能說。 既然此事不能說,那么,就該說別的! 比如說,雪域之行,她與北宮逸軒從懷疑到試探,再到合作之事。 想到這,寧夏倒也昂首挺胸,話說的平靜而又沉穩(wěn),“薛師父重情重義,委實令人欽佩,只是,薛師父此番行徑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會讓人說你梗頑不化。當(dāng)年錦美人之事,另有蹊蹺,其中原因,逸軒已是知曉。不然,他如何能摒棄前嫌與我交心?” 寧夏這話,讓走到她眼前的人停了下來;看著她故作平靜之時,冷笑兩聲:“方才不是還豪言任由處置?怎的?如今怕了?” “誰能不怕?”反問一句,寧夏視線將屋中刑具又掃了一圈,“怕與不怕,皆掩蓋不了過去事實;雪域之行,我與他皆是查出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也正是因為那些秘密,讓我與他走到了一起;正是因為那些秘密,今年的雪域之行,才會發(fā)生那般多的事。 薛師父覺得逸軒是被我所迷,忘記仇恨;薛師父可曾想過,逸軒自小心性沉穩(wěn),如何會為了所謂的情愛而放棄仇恨?若非他已查出真相,何以全心待我?” ... ☆、0398:化險為夷 寧夏這話,聽的薛城目光一沉。 她說的對,北宮逸軒自小性子沉穩(wěn),對女色更是懂得控制,怎么可能會對一個仇人動了心? “薛師父,當(dāng)年之事,眾人皆道是我殺了錦美人,我也從未辯駁,那是因為,我無從辯駁。 我父親一生戎馬,終身為北煜而戰(zhàn),最后卻落下抄家滅族的凄涼下場;我在宮中過著怎樣的日子,想來薛師父再清楚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受人利用,那也是在所難免。 可憐的是,受人利用,居然還不知曉,最后竟是給自己辯駁的機會都沒有,便要背負一輩子的罵名。 縱使委屈不甘,卻因能力不足而無可奈何;這些年來忍辱負重,終以綿薄之力做著安排;雪域之行,逸軒與我?guī)捉?jīng)劫難,終于是修得正果;北宮榮軒被廢,劉國公表面受封,實則危機重重,這些,都是我們在為當(dāng)年之仇而鋪的路。 過往之事,誰也說不清對與錯,我只想盡全力去彌補我的過錯;我與逸軒之間糾纏不休,不管是愛是恨,都已經(jīng)到了如斯地步;薛師父難道就看不明白,逸軒在此事之上的執(zhí)著,他沒有半分的糊涂嗎?他向來嚴(yán)謹,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說了這么一堆,不過是在告訴薛城一個道理:有人拿劍來殺了人,是當(dāng)怪那持劍之人?還是怪那殺人之劍呢? 莊映寒毒殺錦美人,不過就是那殺人之劍罷了;若要報仇,自當(dāng)找那持劍之人,拿劍出氣有什么用? 不過寧夏這話說的頗帶水份,她這意思是,莊映寒在宮中活的可憐,處處受人利用;而當(dāng)年那有毒的柿子,也非她所愿,她被人利用了,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當(dāng)然,她這話,是假的!可是眼下不說謊,怎么能說的過去? 但是,她說起莊映寒父親,卻是十分巧妙的讓薛城想起薛貴人一家;薛城可是親眼目睹了薛家的落敗,他的恨,比北宮逸軒更甚,不然也不會再次進宮報仇。 既然大家都是爭斗之下的犧牲品,你又何苦來對我一個孤苦無依的女流之輩動手?薛貴人冷宮中那些日子的凄涼,你再清楚不過;我在宮中過的如何,你不是也知曉的嗎? 我雖是犯了錯,如今我已改過自新,與北宮逸軒合力報仇;他如今對我有情,你真的要在此時與我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嗎? 北宮逸軒喊你一聲師父,他敬重你;可我如今與他攜手并進,與他情根已種,你非得來拆散這段姻緣,你可想過后果? 寧夏那話,傳遞的意思實在是多;看似她在說著莊映寒的可憐之處,這話中暗含的請求和威脅,聰明人自是一聽就明白的。 寧夏這番話,讓薛城微一沉默,那陰沉的目光將她細細打量之后,忽而冷笑:“你便是這般誘得王爺與你為伍?” 誘的? 哦對了,她手上根本就沒有什么莊家舊部,這一點薛城可是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對付外人那招,自是不能再拿出來誆騙薛城。 輕聲一笑,寧夏無奈的說道:“薛師父真會說笑,逸軒何等聰慧,如何會因著這三言兩語便與我為伍?這些年來韜光養(yǎng)晦,自是要給自己一個清白。當(dāng)年之事,逸軒亦是查出了原因,不然,他不會提前對北宮榮軒出手。” 反正不管怎么著,把事兒一個勁兒的往渣男身上帶就好了;她又不可能告訴薛城,她不是莊映寒,就算是對她動手,也是白費功夫。 二人這般對話之間,薛城垂眼瞧著手中的刑具,一時陷入了沉默。 寧夏這會兒也是安靜不語, 她知道對方不會那么容易放過她,可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她可一再的說過不能留下傷痕,想來薛城也明白其中的緣由;再加上她的身份,也讓薛城有所顧忌。 說起來,如今小皇帝對她的改觀,倒是予她許多的幫助。 “薛師父。”打破沉默,寧夏試探性的說道,“我也知曉薛師父感念老夫人恩情,只是當(dāng)年之事,薛師父只知結(jié)果不知詳情,必然有許多誤會之處。 薛師父懷疑我,這是常情;可是,薛師父可曾想過,逸軒為人謹慎,更是不忘殺母之仇,他為何能放下仇恨與我一起?這其中緣由,你可曾細細去想?” 人家親兒子既然已經(jīng)查出了緣由,知道了這其中有誤會,你雖是他的師父,卻揪著這事不放,想壞他姻緣,這,恐怕不妥吧? 薛城這種人,就是典型的老頑固,在他看來,錦美人對他有恩,便將自個兒放到了最關(guān)鍵的位置,覺得北宮逸軒不知仇恨與她一起是個錯誤。 可他卻忘記了,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可是北宮逸軒!北宮逸軒那么聰明的一個人都已經(jīng)接受了她,你們這些人還在一旁從中作梗,好像有些過份了吧? 這話,不能說的太過,含蓄的表達出意思便好,不然以后嫁進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鬧的不愉快,會讓北宮逸軒很為難! 向來都是媳婦跟婆婆相處的不好,讓老公在中間為難;錦美人死的早,她沒有婆婆來磨合,卻有一對頑固的老夫妻在中間充當(dāng)著婆婆、公公的角色,這應(yīng)付起來,也真不容易! 寧夏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路來,真像是在打怪升級,一路的妖魔鬼怪打得差不多了,這薛城夫婦一拿下,就能升級到正主的高度了;到時候北宮逸軒沒有內(nèi)部矛盾的影響,專心對外,那才能戰(zhàn)無不克,攻無不勝。 心里頭想的美好,瞧著薛城將東西丟到桌上,負手而立時,寧夏忙擺出一副誠心受教的模樣來。 今兒個薛城夫婦可是放了狠話,要教訓(xùn)教訓(xùn)她的,若是讓她就這般走了出去,面子上便是掛不住;所以受些罪是必然,她也不能表現(xiàn)出一丁點的得意來,不然先前所說的一切都是白說了。 薛城立于桌前靜默良久,再次轉(zhuǎn)身之時,只見著她垂首一副懺悔的模樣立在那里。 記得初見她時,她瘦小的模樣也是令人憐惜,可是一想到是她親手毒殺了老夫人,他便對北宮逸軒說,一定要手刃仇人! 在出發(fā)之前,北宮逸軒分明是在計劃著利用她對付北宮榮軒,可是從雪域回來之后,這一切都變了,非但是北宮逸軒對她用情至深,就連手下手些人,也對她贊不絕口。 這一個個回了京之后,成日往那莊府跑,都將這王府給忘記了! 明知此時北宮逸軒是被她迷惑,可如今她的身份便讓他不敢太過放肆,他雖是想替老夫人報仇,可如今北宮逸軒陷了進去,便讓他不得不考慮動手的后果。 畢竟,他非北宮逸軒生生父親,雖說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說北宮逸軒是敬重他,向來對他言聽計從,可如今多了一個莊映寒,這便不在控制之內(nèi)。 男人,在對女人動了心之后,心思的轉(zhuǎn)變,絕不是外人所能掌握的。除非是這個女人做了事讓男人傷了心,絕了情。 想到這,想到暗衛(wèi)所傳她與周宇鶴之間的種種,薛城目光便是一閃,嘆了口氣,似對此無力掌握,“罷了,我也老了,王爺之事,我也不便插手太多;既然你說改過自新,這三日便去祠堂抄寫經(jīng)文,給老夫人磕頭上香吧。” 抄經(jīng)文?沒問題! 寧夏那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還得擺出一份恰到好處的激動來。 看看,都說在這兒呆的久了,再是不會表演的人也能拿個奧斯卡大獎,這演戲什么的,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既然是要去給老夫人磕頭上香,自然就是去王府真正的祠堂了。 從這西廂祠堂出來之時,方童沒逃過薛城的眼睛,被薛城一呵,從樹上躍下的人,垂首之間神色倒是輕松了許多。 “如今她是去祠堂給老夫人上香,你還要跟著?” 這一問,方童忙回道:“屬下不敢,主子雖是吩咐屬下帶郡主去書房,不過郡主給老夫人上香也是自然,屬下這便去書房守著。” 瞧著方童走了,薛城這才領(lǐng)著她去了祠堂,心中卻是想著寧夏方才所說的話。 如今那些手下人,個個對她贊不絕口,若非她真心向善,便是太會演戲,不管是什么,只要對王爺無害,他便能忍! 只是,她回來這些日子,王爺損失人便不說了,還受她蠱惑拜鬼醫(yī)為師,這,怎么看都覺得蹊蹺! 可她助王爺掃清障礙,揪出內(nèi)賊又是不爭的事實;今日與她一談,他倒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思量之間,二人到了王府祠堂,從方才那地方到這祠堂,那可真是天差地別。 這里干凈,敞亮,香爐中燃著一柱清香,下頭是一個裝了小半的盆子,看那里面的灰,想來是平日里有人抄了經(jīng)文便到此處來燒了。 話說,給故人燒經(jīng)文,當(dāng)燒什么?佛經(jīng)? 正在思量間,那去而復(fù)返的薛彤便是領(lǐng)著兩個小廝而來。 ... ☆、0399:又是何苦 小廝端來一個不及膝蓋高的矮桌,那桌上放著厚厚的一疊紙,一本佛經(jīng),筆墨紙硯均是放的整整齊齊,半分沒有臨時準(zhǔn)備的倉促感。 瞧著薛彤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身出了祠堂之時,寧夏倒是對這老夫妻好奇不已。 薛彤能說動薛城不罰北宮逸軒,卻也能在薛城與她對話之時在門外不插一句嘴;這夫妻二人,相處模式有些讓人看不透啊! 既然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剩下來就是寧夏一個人的事兒了;薛城吩咐了身邊可信之人守著之后,便是關(guān)了門大步而去。 先前還覺得敞亮的祠堂,這門一關(guān)上,瞬間就陰沉了下來,那開著的窗戶朝著一片竹林,看起來也越顯的陰森。 不由自主的搓了搓胳膊,寧夏跪到那蒲團上,雙后合十,輕聲說道:“老夫人,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不是,指教什么啊指教啊? 給了自個兒一巴掌,寧夏跪在那兒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說道:“旁人不知鳩占鵲巢之事,想必您是看的明白的,我與逸軒真是兩情相悅,我們走到這一步也不容易,還請您多多成全。” 魂穿這種事兒,別人看不透,想必已故之人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吧? 抬眼瞧著那牌位時,寧夏腦子里不由的想到那絕色之人七竅流血的模樣,一時間只覺得渾身都在發(fā)寒。 薛城夫婦把她關(guān)在這里,說白了就是想讓莊映寒受良心的譴責(zé)吧? 磕了頭,念了詞,這才站了起來,拿了蒲團走到矮桌邊,跪在那兒翻開經(jīng)書一筆一畫的抄著經(jīng)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