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鄭嘯舒口氣,換上嬉皮笑臉,“晉總,藥費記得報銷啊!都是進(jìn)口藥,好貴的!” “?”晉熙舉著包子沖他吼,“你早點給我滾回港城,看見你就煩!” “那可不成,我算算哈,林城的項目塵埃落定后我應(yīng)該能拿不少獎金和提成,晉總,我都記著呢!” 這盤棋是挺難下,但多個人多個幫手,這棋局就能好走些。 陸氏分部大樓。 一行人從會議室出來,面上表情各異,以陸正為首的陸氏老股東們陰沉著臉就差把“憤怒”二字寫在臉上了,陸庭澤從辦公室里掀開百葉窗一條縫看著他們吃癟,心情舒爽到笑意不止。 坐在他對面的陸沅沅正弄調(diào)味料,老干媽一下子放多了,嘗了一口感覺味道微重,“小舅舅,收起你的狐貍尾巴,幸災(zāi)樂禍的太明顯了。” 陸庭澤壓了一口啤酒,打了個酒嗝,惹來陸沅沅的嫌棄,他倒是不介意,只叫她再下一份毛肚,陸沅沅挑眉回他,“下多了就老了,你又吃不完。” “我吃不完還有你,有路琛,老的就沒用了,再吃不完就丟了唄。”倒是借由下火鍋的毛肚指起了那些可以丟棄的老股東們。 “你算不算咄咄逼人?借我的手鏟除,用得還順手?”陸沅沅放下筷子與他說話,這屋子里滿是火鍋味,也就是老總親自帶頭在辦公室吃火鍋,誰也管不了,也不敢管。 陸庭澤無所謂得很,“如果他們時興一點,別總頑固不化,我至于想動他們?那些陳腐的枝椏都伸到哪里去了,好端端的工程出了事只知道瞞著,現(xiàn)在瞞不住了開始甩鍋,當(dāng)我不存在嗎?沅沅寶貝,再下一份牛rou。” “美得你。”陸沅沅笑他,“你也有跟不上的時候吧,真到了那天怎么辦?” “放手讓年輕人去闖去拼,我自己還找不到樂子嗎?我跟你說,做人啊就是要開心,別跟自己的順心過不去,等我老了,你記得養(yǎng)我啊,我還懶得去爭去搶吶。”他把錢看得輕,無非是從不缺錢,也有法子賺更多,眼界寬了就沒了太多的欲望,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在他年輕時也曾為權(quán)勢迷過眼,然后在某天,忽而就想通了。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助理擋在門口聲音抬高八度,“陸總正在休息,您還是請回吧!” “讓開!你算什么東西,敢攔我們正總?” “正總,您這樣讓我十分為難,陸總通知不準(zhǔn)任何人打擾,您這樣貿(mào)然闖入實在不附和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這里是陸氏,你一個小小的助理費什么話?有你說話的份嗎?” 聽到這里,陸沅沅適時站起來,陸庭澤坐得紋絲不動,算是猜到了她的做法。 陸沅沅打開門,見門口一群人來勢洶洶,陸正杵著拐杖,明明沒到滿頭白發(fā)的程度,硬是留起了白胡子,穿上一套中式服裝,氣勢就來了。 “正總,陸總的助理不夠資格與您說話,那我呢,您看夠資格嗎?” 陸沅沅誰啊?霍銘霄和陸鳶的女兒,以后是要繼承霍銘霄家業(yè)的人,據(jù)說陸氏給了她30%的股份,她一個人就比陸正拿得多,說話足夠有分量了。 陸正倚老賣老這套在陸沅沅這里可行不同,他自然也明白,當(dāng)下止住身邊人的叫囂,走上前就聞到了那股子火鍋味,臉色愈加陰沉,“你們在辦公室吃火鍋?” 陸沅沅退居其后,任由陸正炮火對準(zhǔn)了陸庭澤,當(dāng)事人無所畏懼正煮腦花,“正叔,要不你也吃點?腦花腦花,人間美味,撒點辣椒粉,帶勁的很!” 陸沅沅忍不住暗笑,煮腦花給陸正,不是擺明了讓他補(bǔ)補(bǔ)腦子嗎!陸正好歹是陸庭澤的長輩,他也真敢說。 陸正強(qiáng)忍住罵人的沖動,用拐杖指著頭頂?shù)母袘?yīng)器,“你當(dāng)公司規(guī)矩是死的?公然挑釁公司制度,你就是這么給下屬做榜樣的?還有,感應(yīng)滅火器你也當(dāng)擺設(shè),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不清楚?林城大大小小競品公司在盯著我們,你竟然如此放肆!” “放肆?”陸庭澤直起身,用濕毛巾擦了手和嘴才開口,“正叔,倒也不必說得這么難聽,您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們新投資的項目嗎?智能感應(yīng)設(shè)備就是其中一種,我已經(jīng)將公司感應(yīng)器換成最新款,您看即便有煙也會很安全。” “你,你強(qiáng)詞奪理!這明明是兩碼事!” “歸根結(jié)底就是一碼事,正叔,您老了,有些事跟不上很正常,您老了,您手下那批人也不聽話,既然您不管,我?guī)湍堋!?/br> “陸庭澤!你好大的膽子!” “事實證明,我膽子的確不小,正叔,您到底要不要吃豬腦?我這剛下的毛肚,卷起來就能吃,時間一久味道就變了,該是什么時候做什么事,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您還不懂嗎?” 陸沅沅當(dāng)真佩服小舅舅這頓夾槍帶棒的回復(fù),陸正常年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公司容忍手下人作威作福,看在他的面子上,其余高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可最近幾個大項目他任人唯親鬧出人命來,那些股東早就看不過去了。陸沅沅先挑起來,最后落到陸庭澤手中,陸正就算再有面子也沒人顧著。 明知道是樹倒猢猻散的結(jié)果,怎還有人會上趕著去保他?落個大難臨頭各自飛的結(jié)局,實在在所難免。 陸正一行人氣沖沖離去,路琛站在走廊一旁恭敬與他打招呼,陸正吹胡子瞪眼看他,路琛始終保持著微笑姿態(tài)恭送他離開,轉(zhuǎn)身見到門口站著的陸沅沅,同樣是笑卻是真心實意的那種。 “都吃上了?”他問。 陸沅沅叫他脫了外套再吃,“剛下菜呢,弄了一堆也吃不完,就等你過來消滅。” 路琛卻搖頭,“還是不吃了,剛接到工程商的電話,得去工地一趟,沅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我就不去了,下午直接去醫(yī)院。”她得去看看受傷的工人。 陸庭澤插上一句,“路琛,你的路太太跑不了,在我這我就給你看好了誒,她還能去哪兒呀!” 路琛扶額笑笑,“舅舅,那人交給你了。” “去吧去吧。”陸庭澤揮揮手讓他快走,“別在這給我演依依不舍啊,新婚夫婦的戲碼我拒絕。” 陸沅沅扯過路琛胳膊,好生叮囑,“你先過去看看,如果有其他問題及時聯(lián)系。” “好。”路琛摸摸她的頭,又惹來陸庭澤的吐槽,“咱也沒放芝麻啊,怎么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呢?” 陸沅沅不理她舅,推路琛出去,他反手握緊她手腕,“沅沅,少吃老干媽,會上火。” “行了你!美少女的事你少管!”她憋太久了,吃一瓶老干媽都嫌少了。 這可是林城啊。不是清淡口味盛行的港城,她不需要在乎誰,也不需要克制自己的口味,就算是辣到喉嚨疼,她也愿意。 下午,陸沅沅開車到市醫(yī)院,停車時找不到位置,硬生生在停車場轉(zhuǎn)了兩個來回,好不容易等一輛車從車庫里出來,她正想開過去,那輛倒出來的車陡然停在了原地,對著她的車連按幾聲喇叭。 陸沅沅心想這人大概是在為了給其他車留個位置,所以才按喇叭提醒她,行唄,她再找位置。 誰知,前車?yán)锏娜讼铝塑囍北妓@邊,彎腰拍窗露出一張熟人臉,“沅沅姐,你怎么在醫(yī)院啊?來看朋友嗎?我認(rèn)不認(rèn)識啊,誰病了?” 她沒想過在這里會見到齊燁,堆起笑說道:“你的車還走不走的?我正愁沒地方停車。” “嗐,正準(zhǔn)備走的,這不是看到你了嘛!我馬上開走給你讓位。” 齊燁動作麻利,把車停在邊上特意給她讓道,陸沅沅從車?yán)锵聛硪娝麤]有要走的意思,“齊燁,你是醫(yī)院做什么?” “哦哦一個下屬病了,我過來看看。”齊燁車也顧不上,就停在路中心擋道,“沅沅姐,在這里遇到你還挺巧哈,下周劇院要上映飛鳥劇團(tuán)新劇目,我女朋友是陸老師粉絲,就是沒搶到票,你能幫我弄張票嗎?” 陸沅沅側(cè)頭看他一眼,齊燁目光躲了躲,卻又很勇的迎上去,“我這不是還在追嗎,投其所好哈哈投其所好!” “你小子不得了,沒追到手就敢說是你女朋友,萬一人家姑娘不喜歡,你不是壞了別人的名聲?” “哪能啊!咱就是差一點捅破窗戶紙,沅沅姐,行不行啊?” “行,反正我也要去看那場首映,給你備兩張,回頭跟我一個包廂看劇,我呢中途走掉給你倆創(chuàng)造個機(jī)會如何?” 齊燁當(dāng)然愿意的不得了。 飛鳥劇團(tuán)此次上演的劇目是新版本《羅密歐與朱麗葉》加了一些現(xiàn)代元素,十年前也演過現(xiàn)代版的,當(dāng)時還是陸鳶親自改的劇本,這次是飛鳥劇團(tuán)的編劇糅合了三生三世與未來賽博朋克的概念,算是為了迎合現(xiàn)在年輕人的口味,宣傳片就挺神秘吸引人,陸沅沅想去看直接跟陸鳶開了口,她自然讓劇團(tuán)的人早早備好了單獨包廂。 齊燁在眾多富家子弟里是最不容易犯混的那個,他想追女孩討女孩歡心,陸沅沅看在兩人認(rèn)識的份上沒有不幫一把的道理。 只是齊燁這邊就挺不是滋味,他坐在車?yán)锝o晉熙發(fā)消息。 ——晉哥,人上去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聲嘆息傳來,齊燁明白自己與陸沅沅的關(guān)系是回不去了,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幫著晉熙的那個。 陸沅沅不愛來醫(yī)院。 她小時候因為在桑拿房里差點被關(guān)窒息,送到醫(yī)院時人差點沒了,至此就對醫(yī)院產(chǎn)生了恐懼,隨著年齡漸長,似乎也能將過去的恐懼制服了。 電梯到達(dá)住院病房樓層,消毒水味鉆進(jìn)鼻間,她抱著花束過去在門口看到了張奚,陸沅沅安排張奚先過去,她來的時候張奚告訴她工人情況好轉(zhuǎn)很多,送進(jìn)了普通病房就等慢慢恢復(fù)了。 “陸總,怎么不讓我去接你。”張奚接上她手中的補(bǔ)品和鮮花,繼續(xù)說明,“上午正總也派人來看過了,我沒讓他們的人接近他,馮工也來過了,不過是偷偷來的,他把私吞的醫(yī)藥費交給工人老婆手上,說是想私了。” “真有骨氣,他老婆收了嗎?” “當(dāng)然沒有,事情鬧大了,若是真收了錢私了,那她去鬧這事就沒道理了,說不準(zhǔn)馮工和正總他們倒打一耙,那時候就真有理也說不清了。” 陸沅沅松口氣笑道:“還算明事理,我就在門口看看吧,進(jìn)去也不知道說什么,總覺得很rou麻。” “大姐人非常熱情,你要是去了估計一時半會都走不了。”張奚深有體會,哭笑不得。 陸沅沅問她,“孩子的衣服和零食都買了吧,天氣冷了,我看他們穿著單薄,都挺不容易。” “買了買了,你吩咐的我一樣沒落。” 陸沅沅交代好一切,打算回公司了,掏出手機(jī)想問問路琛狀況如何,衣角忽然被人往下扯著,她轉(zhuǎn)身沒見到身后有人,衣角還在往下扯,她低頭看到了眼睛圓圓的小女孩。 是工地上見到的孩子,怯生生躲在母親身后的小女孩,此時正舉起手中的糖,水水潤潤的雙眸盯著她。 “給我的?”陸沅沅蹲下來,小女孩個子小小的,她退后一步伸出手,又打開自己的口袋,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的都是糖和巧克力,牌子竟然是她愛吃的那款。 她愣著,小女孩再次往前移了移,“張奚真會買,怎么還按照我的口味買巧克力。”她撫上小女孩的馬尾,輕柔道謝,“很好吃,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不知小女孩聽沒聽懂,反正她再抓了一把放到陸沅沅手上,給完就跑,陸沅沅“誒”一聲就沒了影。 黑巧克力夾心球,吃多少次都不會膩。 早上下了雨,下午這會天晴了,陸沅沅坐在醫(yī)院草坪外的長椅上吃著巧克力,手上漫不經(jīng)心揉著包裝袋,身邊多了一個人。 陸沅沅掃到他左手的戒指,瞳孔微縮。 “如果不是周子巽放了手,我還以為你會跟他在一起。高中那會,你不愛來醫(yī)院,卻因為周子巽來了好多次,他母親生病你來照顧,他生病你也來,大伙說你是周家童養(yǎng)媳就是這樣來的。沅沅,你對周子巽又有幾分感情呢?” 晉熙偏頭看她,陸沅沅將手中的包裝袋握得很緊,任由他打量,目光卻一直看向前,她與他沒什么話好說,想要站起身前,晉熙已經(jīng)看出她的意圖,左手覆蓋上她的手背,用了十足的力。 “我又做了同款結(jié)婚戒指,你不要,我要。”晉熙自嘲地低頭,“路琛不喜歡戴著其他男人選的婚戒,我理解,因為我也不喜歡你戴著他選的婚戒。” 陸沅沅抽不出來,“你鬧夠了沒有?晉先生!” “沅沅,還記得我飆車骨折那次嗎?我以為你來看我,結(jié)果你不是,后來我在護(hù)士的針?biāo)幈P里發(fā)現(xiàn)了一顆巧克力,跟你給周子巽的是同款。”他停頓會,好似在回憶過往,“你很早就喜歡我,或許從我們真正見面那次開始,你應(yīng)該把我放在心里。” 陸沅沅用盡全力推開他,起身,俯視他,“晉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請你適可而止。” “你不知道?那我?guī)湍慊貞洠銓⒒槎Y定在環(huán)島就是因為我們初次見面在那里,紀(jì)總的婚禮在環(huán)島,我與你在那道玫瑰花墻前相撞,你不會輕易忘記。”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份完好的干玫瑰花書簽,描邊都是她親手弄的,陸沅沅指尖發(fā)顫,再也遮不住自己的惱怒,“你想做什么?不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晉熙眉眼難得柔和,低聲咳嗽,嗓音也變得沙啞,“我去過環(huán)島的房間,干玫瑰花書簽是我從垃圾桶里找到的,你丟了他,沒關(guān)系,我撿到了就是我的。” 他越說越小聲,到最后咳嗽到彎腰,臉紅到脖子處,虛弱的不像話,難道齊燁來看的人就是他? 她應(yīng)該頭也不回就走,但是她的腳定在那灌了鉛一般沉重,晉熙平復(fù)了好久,才凄慘的笑道:“你要看我笑話,這不就看到了嗎?我后知后覺理解你的感情,你不給我機(jī)會是應(yīng)該的。沅沅,我當(dāng)初是瞎了眼那樣對秦百合,你放心,從今往后我只會偏向于你。” “晉熙,你的話前后矛盾,一會要對付我,一會要為我做主討個說法,可惜我不需要,也不用你偏向我。”陸沅沅手機(jī)在包里震動,她知道是誰打來的。 “你不接受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不會讓秦百合好過,你受的委屈,她也要嘗嘗!” “你……無可救藥。” 陸沅沅背過身去,路琛正走向她,懸著的心當(dāng)即落下,從何時開始,路琛已經(jīng)能讓她心安了。 “我是瘋了。”他沒有絲毫反對,“沅沅,你可知秦百合的孩子不是周子巽的,她早就和行舟會所的公子廝混,現(xiàn)在是弄出了人命想找個便宜爸爸,我已經(jīng)將照片送給周子巽,明天他就會知道一切真相。” 陸沅沅背后看去沒有任何異樣,晉熙知道她也慌了,“周子巽是你在乎的人,你也不想讓他吃悶虧吧,秦百合所為只想要周子巽一人,讓她求而不得便是最好的報復(fù)。沅沅,這只是剛開始。” 對誰都一樣,都是新開始。 秦百合自作自受,但所有起因全歸于晉熙,她要受苦,晉熙又如何能逃。 他再次看著路琛與陸沅沅恩愛離開,身體痛到蜷縮,那枚戒指就是他的魔咒,一遍遍詛咒他,最終囚禁于她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