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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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屬們也紛紛瞪圓了眼。 然而眾府兵沒工夫理會他們,都認認真真撈鹽呢。 大使心臟直顫,哆嗦著吩咐下屬:“快!快去通報知府大人!” 不知是誰透露的消息,鹽場的鹽工們也都得知此事,私下議論紛紛。 “當真曬出了好多鹽?” “是真的!一筐一筐的,沒費一根柴!” “我不信。” “怎么不信?我干活的地兒離那邊近,親眼見到的!” “慶王世子真有這么神?” “都說什么呢!”趙雙四遠遠聽見他們談論世子,不由黑著臉走近。 “趙頭兒,你說世子殿下真曬出那么多鹽了?”有人問。 趙雙四皺眉:“世子殿下也是你們能說的?還不快去干活!” 眾人只好四散離開。 趙雙四站在原地,遙望那邊營帳片刻,直到遠處監工用鞭子指著他,才垂低下腦袋干活。 他挑著鹵水來到灶邊,趙小狗正添柴加火。 “你阿娘今日可好些了?” 趙小狗高興點頭:“阿娘精神了點,還跟我說了好些話。” “說什么?” 趙小狗抿唇偷笑,“說世子殿下是咱家的大恩人,以后要記得報答殿下。” 想到那個金光籠罩的世子,趙雙四情不自禁笑起來,皺紋里刻滿感激。 “是啊,咱要知恩圖報。” 可是他們一家三口,貧寒清苦,又能為殿下做什么呢? 恐怕這恩情只能在心里記一輩子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鹽場歸殿下管就好了,殿下那般仁慈,跟那些貪官污吏肯定不一樣! 貪官污吏郭濂,正暗搓搓調查自家兒子被關押的地方。 查了這許多天,卻一直沒有進展。 就在他頭禿之際,鹽場傳來消息。 郭濂不小心打翻茶盞,雙目瞪圓:“真給他造出來了?” “千真萬確。” 郭濂怔忪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問左右奴仆:“那雪鹽到底從何而來,你們可查清楚了?” 左右皆搖首請罪。 郭濂瞇起眼,在慶州府,可堪與他抗衡的只有慶王府。 他兒子因雪鹽被俘,恰好被慶王撞個正著,郭濂有理由懷疑,制出雪鹽的就是慶王府的人。 他原先并沒往樓喻頭上猜,毛還沒長齊的黃口小兒,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 可如今看來,最沒有可能的反而是最有可能的。 郭濂起身吩咐:“備車,我親自去一趟鹽場。” 營房內,樓喻與霍延相對而坐。 他靠在書案后,姿態隨意,毫不雅觀,一邊研究布防圖和暗哨,一邊吃著果脯。 “你是說,只要解決哨兵,那些土墻便不堪一擊?” 霍延頷首:“我暗中試過守兵戰力,他們……” 他一時想不出什么詞來形容。 樓喻倏然笑了:“糟糕透頂?” “嗯。” 樓喻斂目沉思。 怪不得趙雙四帶領兩千瘦不拉幾的鹽工,就能攻破鹽場防守,徑直沖到慶州城內。 守兵監守鹽場,時間久了,必會生懈怠之心,從而墮落成酒囊飯袋,實力大減。 即便如此,他如今也不能輕舉妄動。 郭濂是最大的一塊攔路石。 若想要徹底搬開這塊石頭,他必須要有萬全之策。 樓喻低嘆一聲:“再等等罷。” 他抬眸看向霍延,恰好撞上霍延盯著他的臉頰,見他看過去,又迅速避開。 樓喻若有所感:“我臉上有東西?” “嗯。” 樓喻伸手去擦右臉。 “左側。” 又去抹左臉。 “嘴角。” 等樓喻抹下一粒果rou,霍延微聳的雙肩終于沉下。 樓喻暗笑,敢情還是個強迫癥。 適時,馮二筆在營外稟報:“殿下,郭知府求見。” 樓喻收好圖紙,霍延立刻起身。 “你留下。”樓喻吩咐完,朝營外道,“讓他進來。” 霍延便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站姿挺拔如松。 郭濂甫入營房,就要高贊樓喻,卻被樓喻搶先。 “郭知府,大喜啊!” 郭濂神情一滯。 “喜從何來?” 第二十五章 樓喻示意郭濂坐下,慢悠悠道: “據我所知,青石鹽場每年鹽產可達一萬三千石,而每年卻只需上交八千石官鹽,那么,余下的五千石,又去了哪兒呢?” 郭濂面色不變,正要開口,樓喻又笑道:“不管你承認與否,只要此事傳到皇上耳中,青石鹽場根本經不起盤查。” 這倒不假。 郭濂沉默不言,一雙眼凝視面容尚顯稚氣的樓喻。 慶王此人凡胎濁骨,未料生了一個狡猾如狐的兒子。 樓喻低聲蠱惑:“郭知府,官鹽份額不變,若是青石鹽場的鹽產能夠提升更多,你不就能埋更多銀子了?” “莫非殿下是指曬鹽?”郭濂輕嗤,“曬鹽之法固然可用,但若逢雨,不僅鹽場停工,前功也會盡棄。” 樓喻忍不住笑了,他點點腦門,“郭知府,有時候腦筋也要轉一轉。你可統計過,慶州往年下雨的天數與下雨集中的季節?即便不能統計,咱們還有司辰官,可預測天文氣候。” 郭濂不解,“如此依舊會少了產鹽的日子。” “不涸澤而漁,不焚林而獵,”樓喻神色淡淡,“對勞役鹽工同樣如此。” 郭濂聽不進去,在他看來,那些低賤的鹽工生來就是勞碌命,他們的價值就是熬出更多的鹽,沒有休養生息的必要。 更何況,一個鹽工倒下,會有更多鹽工填補進來,多的是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賤奴。 樓喻心中冷笑,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他提議道:“煮曬兼備,豈不快哉?” 郭濂眼睛一亮,是啊! 又煮又曬不就行了?方才是他腦子沒轉過來。 他拱拱手:“還是殿下想得周到,來之前,下官已知殿下的曬鹽法產出極高,只是可惜會被下雨天埋沒,如今有解決的法子,那可真是青石鹽場的一大幸事!” 樓喻故意問:“曬鹽之法功在千秋,郭大人是否有意上表圣人,借此請功?” 這一政績足以讓郭濂官運亨通。 郭濂這時候倒有幾分清醒,他捋捋胡須搖首道:“下官并無鴻鵠之志,只愿在慶州府安心度日。” 他上頭那么多大山,隨便來一個都能把這功勞奪了去,而且等他升官去了京城,這些鹽利估計就到不了他的囊中。 他還不如在這慶州當個土皇帝,將鹽利死死捂在自己懷里。 反正如今朝政紊亂,有崩斷之象,他還不如偏安一隅,趁天崩之前,多攢些錢以備后患。 郭濂用他樸素的小民思想,成功說服自己昧下曬鹽之法。 樓喻眉梢微挑:“郭大人,既然你已有所打算,不如就此與慶王府合作,曬鹽所得利益,我予你一成如何?” 郭濂:“……” 他呵呵一笑,“鹽場乃朝廷管控之地,鹽工亦由府衙分發酬勞,殿下莫非想空手套白狼?” “沒有我,也就沒有曬鹽之法。”樓喻不愿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