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說完了這些話,常氏看著女兒,自從女兒被選進宮之后,她就一年到頭只能過年那么幾日見到女兒,做母親的就沒有不想自己的親生孩子的,那會想的抓心撓肺,還要期盼女兒千萬別被送回來。 “三娘,你在宮中,一定要好好的。”常氏道。 “阿姨,我會的。”蕭妙音對常氏一笑。 蕭妙音給常氏準備了不少東西,那些帛繒就有好幾車子,另外的還有一些古玩首飾。帛繒是給常氏自己用的,古玩首飾都是給五娘妙善準備的。 蕭妙音記得五娘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所以特意多給她準備了些首飾等物。 常氏不求這些富貴,只求女兒能在宮里過好,母女兩個一只靠著到了快要敲門關了宮門的時候才離開,離開的時候,常氏握住蕭妙音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松開。 晚間拓跋演過來,擁著她坐在床榻上,看她眼下有些紅紅的,脂粉都遮不住,就問,“怎么了?” 蕭妙音開了開口,最后沒說出一個字來。拓跋演當哪個給她氣受了,她不好說給他聽,干脆就看向劉琦,“今日左昭儀去了哪里?” 劉琦彎下腰來“今日左昭儀去了長秋宮,太后沒讓昭儀進去。” “太后?”拓跋演聽到竟然是長秋宮,眉頭就蹙起來,“真的是倒了一個,另外一個也迫不及待的準備鬧事了。” 拓跋演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甚至還有那么一點對嫡母不敬的意思。不過蕭妙音在他懷里裝傻當做聽不懂,而秦女官和劉琦直接就當做聽不見。 皇太后聽起來似乎很尊貴,可也不是拉不下來的,尤其皇帝和皇太后沒有半點血緣的情況下。宮廷不是外面,有個嫡母的名頭也不是那么管用。何況此時禮崩樂壞的,甚么事都有可能。 “這事回頭我會給你出氣。”拓跋演揉了揉懷里的大寶貝,他抱著她生怕她一臉的不痛快。 “這事我就沒放在心上。”蕭妙音悶聲悶氣道,她和何太后有甚么好計較的。要是真計較她還不得給氣死? “好好好,不計較。”拓跋演抱著她哄道,蕭妙音這話聽到他的耳里就成了她不想得罪長輩,拓跋演和何太后原本除了面上的那一層,就沒有其他的母子情了。他心疼的在蕭妙音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我今日阿姨來了。”蕭妙音想起常氏就鉆進他懷里不說話了,“我自從進宮之后,能見到阿姨的次數一雙手都能數過來,外頭出嫁的小娘子好歹還能回娘家看那么幾次呢。” 蕭妙音說著,又揪了一把他的袖子。 拓跋演瞧著她低頭扯袖子,拿她沒有辦法,“要是診出有孕了,就讓你阿姨在宮中陪伴你吧?” “……”蕭妙音抬頭瞟了他一樣,她也這么想的,但是常氏的身份的確是有些低,“阿姨來了,也是到處陪小心。還是算了。” “……”拓跋演這下子就不知道該拿她怎么樣了,她明明看著想讓生母進來陪著,他當然會給方便,但蕭妙音又說不要,這還真的是讓人拿不準。 “哎。”蕭妙音嘆了口氣,在他衣襟上聞到淡淡的麝香,那香味很淡,蕭妙音有段時間疑神疑鬼,還招來醫正問麝香是不是會導致不孕。拓跋演用的熏香里頭是一麝香打底,她想起上輩子看得那些電視劇,不禁有些怕。 那會醫正看上去是哭笑不得,連忙給她解釋,麝香適當用是沒有事的。蕭妙音聽后也沒要拓跋演換種熏香了。 “今日里朝堂可鬧著呢。”拓跋演瞧著蕭妙音低頭撥弄著他腰下佩帶的環佩,有些羨慕她。 “怎么了?”蕭妙音下意識的問一句,等到這句說出口,她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該來一句對朝堂上的事沒興趣? “還不是為了遷都的事。”拓跋演笑笑,“平城這地方說是漢代舊地,可是要說靈氣也沒見著,我想著不如到洛陽去,洛陽是三朝古都,靈氣十足,又是天下之中。作為正統所在,也是名副其實。” 蕭妙音聽了之后道,“那么朝堂上是……” “我提出這么一個意思,那些鮮卑勛貴不肯,說先祖遷到了平城,若非萬不得已,就不該隨意遷都。”拓跋演說這話的時候簡直是氣笑了,平城也不是最早的都城,一樣都是后來遷的,怎么遷到洛陽就死活不肯了,不過是人在平城安逸慣了不想動了而已。 “他們不答應,逼他們答應。”蕭妙音抓過一個果子,仔細將外頭的皮給剝了,去掉里頭的須絡塞進他嘴里。 “說的簡單。”拓跋演口里含著東西,含糊不清的抓住她的手。 “可是不試試怎么知道。”蕭妙音瞥他一眼。 “那你替我想想。”拓跋演挑起她的下巴問。他話語隨意,似乎還真的拿這件事來問她。 蕭妙音臉一揚就把自己的下巴從他的手指上挪開,“自己想,這又不是我的事。” “你個狠心的女子……”拓跋演感覺到她要起身離開,雙手一收,蕭妙音就走不了了。 蕭妙音被抱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整個人都被按在那里了,察覺到他在解開她衣裳,干脆就躺平了在那里,“聽說真的想要,最好是天天都這個,你吃的消么?”她瞧著上方的拓跋演道。 拓跋演扯開她的衣帶聽到這么一句,心中有些惱怒,“這話應當是我問你才對。”說罷整個人就和陰影一樣的兜了下來。 蕭妙音被堵住嘴出不了聲了。 或許男人都不能容認被質疑那方面的能力,第二日起來蕭妙音兩條腿都在發軟。倒是拓跋演神清氣爽的走了,蕭妙音捶了半日枕頭,咒他晚上就腰酸! 然后又滾了回去。 到了下午,劉琦神神秘秘的走過來,“聽說朝堂上,陛下斥責了太后之兄阜陽侯何猛。” 此刻外朝和后宮都是互通的,沒有女子不能干政的硬性規定,后宮們的消息也很靈通。 蕭妙音一聽,奇怪的咦了一聲。她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拓跋演當著人面把何猛斥責一頓是給她出氣。估計是何猛做了甚么真的戳到皇帝的肺管子了。 “不奇怪,何家里就沒幾個聰明人。”蕭妙音對何太后的娘家不怎么看好,不管是豆盧氏還是何惠,還是那位阜陽侯。 “陛下在朝堂上提出要遷都洛陽,朝中鮮卑大臣紛紛反對,其中以尚書右仆射莫那縷為首,阜陽侯當時也附議了,結果被陛下斥責了。”劉琦道。 “阜陽侯和尚書右仆射是甚么關系去了?”蕭妙音對何家不怎么關注,她模模糊糊記得何家和賀蘭氏是有個甚么關系的。 “阜陽侯嫡出的幼女是尚書右仆射幼子的新婦。”劉琦道,“不過聽外面的傳聞,江陽公主和何惠向來不和睦。” “江陽公主的駙馬我記得就是莫那縷的長子賀蘭犬齒。”鮮卑人起名,除了那些漢化比較深的,起的名帶著一股子的草原色彩,常山王身為宗室,還起了個貓兒的名字。所以莫那縷給自己兒子取這么個名字倒是顯得很平常了。 “正是。”劉琦道。 “江陽公主和何惠不和,何惠又是那種嬌嬌脾氣,能忍受的了才怪。”蕭妙音只見過那個何惠一面,當時何惠差點連陳留長公主的話都不聽,何況是江陽公主的。 “該別是兒女債,爺娘還吧?”蕭妙音說著就笑了。 ** 長秋宮內此刻是一片安靜,何太后看著下面畏畏縮縮的何猛,一時間不知道要說甚么話,她好不容易等到東宮那個老虔婆只剩下一口氣了,這會何猛又給她惹出事來。 “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既然和那些鮮卑大臣一同反對遷都。”何太后對朝堂上的事也留出一只眼睛來。她在太皇太后壓制下,錯過了最好的干政時機,但是她不甘心,尋覓著機會。 “我和臺主都已經成了兒女親家,沒有和他唱對臺戲的道理啊。”何猛說起這件事來也帶著一股委屈,他都和莫那縷做了親家了,而且莫那縷對天子曾經有恩惠,怎么著也會聽莫那縷的話,誰知道皇帝轉頭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嚇得他差點就跪在那里起不來。 “莫那縷怎么樣和你又有甚么關系?”何太后怒道,“何況遷都一事,對我們并沒有利害關系。” 此事和何家沒有利害,遷都也好不遷都也罷,無關痛癢。 “你在皇帝面前丟了臉,我還得給你把臉面撿回來。”何太后這話讓何猛抬起頭來。 “太后之意是……”何猛問。 “如今蕭家看著不行了,但是我們何家難道就和原來一樣?”何太后說這話的時候,面露得意,“我們家熬到了現在,也該是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我派人請了天子過來。”何太后靠在憑幾上道,“看看能不能給你將臉面撿回去點。” 拓跋演聽到長秋宮請他過去的時候,眉頭微微蹙起。他才將阜陽侯訓斥一通,長秋宮就派人來請他過去。這里頭的用心,當真是看都不用看都能明白。 他突然就覺得一陣厭煩,經歷過東宮的事,他對宮中的皇太后也有了些許戒備。若是皇太后肯和以前一樣,甚么事都不管,他一定如同侍奉親生母親那樣侍奉皇太后安享晚年,可是如今他想的很好,但是何太后卻露出了野心,想著在朝政里也插一腳。 “去長秋宮。”拓跋演看了一眼面前的李平等人,將手里的文卷丟在案上站起身。 長秋宮來的人說太后著急想要見到他,他也不必等到手里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再去。 皇帝去見皇太后,原來議事也不必了,統統都回中書省的回中書省,回門下省的回門下省。 “君侯,你看這……”一個漢臣走到李平身邊問道,“皇太后……” “難道你還以為今上如今還會容忍在眼皮子底下再出一個東宮?”李平說話很直接,他掃了一眼周圍,話語間半點都不遮掩自己對于何家的鄙夷,“何家寒門微族,而且如今今上早已經長成,還有太后甚么事?” 就是何太后那種眼界,若是真的插手朝政,讓她當家做主那還不得天下大亂?李平當著人面沒有將這話說出口。 若是太皇太后,李平在心里還會由衷的佩服太皇太后這么多年執政手段,但是何太后,除去那一層皇太后的身份,李平就沒覺得何太后有甚么能夠入眼的。 “君侯所言甚是。”李平同黨的幾個人聽了連連稱是。 李平和好幾個人向宮門外走去。 ** “太后,陛下來了。”何太后懶懶的靠在隱囊上,一個中年中官快步走進來,稟告道。 “……陛下來了?”何太后聞言,趕緊在床上坐正,仰首挺胸,拿出皇太后應該有的儀態。 拓跋演一進殿,就見著何太后背脊挺的筆直坐在那里,她面上不帶半點表情,斷的是肅穆。 “兒見過太后。”拓跋演心底生出一種厭惡,他向何太后行了一禮。 “陛下來了。”何太后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看著拓跋演,“難得,陛下還記得我這個老婦。” “太后這話從何說起?兒不明白。”拓跋演面上帶笑,似乎只是和何太后在說一些家常話似的。 何太后蹙眉,“老婦從入宮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里,自問從未有一處錯處。”她說著,看向拓跋演,“可是如今,老婦在宮中聽說陛下在朝堂上訓斥老婦的兄長,這是怎么一回事?” “阜陽侯在朝堂上有失言之舉,”拓跋演面對何太后,面上帶笑,絲毫沒有被何太后那故作威嚴的樣子壓住。 “就是為了遷都洛陽?”何太后蹙眉問道,“陛下,這件事老婦覺得并沒有那么嚴重,何況算起來阜陽侯也是陛下的舅父,何必當著滿朝的面下他的臉面?” 拓跋演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他烏黑的眼睛垂下來,“哦?那么太后的意思呢?” 何太后等的就是拓跋演等到這句話,“他也是無心之失,陛下當著群臣訓斥他也太小題大做,以老婦之見……” “那么朕的臉面就應該不要了?”拓跋演冷不防打斷了何太后的話。 “陛下這是何意?”何太后見著臉上還在笑,但話語已經露出怒意的皇帝,她蹙眉起來,“難道阜陽侯不是陛下的舅父?作為長輩……” “國事當前,私事還能上的了臺面么?”拓跋演已經厭煩了和這些心懷叵測的人說話,話里話外,都是想著給娘家謀取利益,若是這還能算得上人之常情,那么說遷都大事還比不上一個所謂他從來就沒瞧上眼過的舅父? “陛下這是甚么意思?”何太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皇帝,在她的印象里,皇帝一直都是溫和有禮的,別說發脾氣,就連大聲說話的次數都少。 久而久之,何太后也認為皇帝性情是同漢惠帝那樣的。誰知道皇帝上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已經變了臉色。 何太后面對皇帝,袖中的手握緊。 ☆、114|姊妹 拓跋演平常是孝順的好孫子好兒子,對著兩宮都是和顏悅色,脾氣也十分溫和,久而久之,何太后也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皇帝性子好。誰知道皇帝真的發作起來,讓她一時間都下不來臺。 “國事之下,就算親生父子尚且不能顧及,何況舅父?!”拓跋演這句話從殿中沖出,侍立的一眾中官和宮人嚇得面無人色。誰都看得出來,皇太后這是等著給天子顏色看看,誰知道到了最后竟然是被天子給用國事無私情這么一個理由訓的呆坐在那里。 “陛下是存心給我這個老婦難看么?”何太后原本準備好的那些話被拓跋演這么一打斷,許多都已經說不出來。她氣的嘴唇都在發抖,袖里的手顫顫巍巍的抬起來,“難道陛下就是這么對你的阿娘,先帝的皇后?” 拓跋演一聽到何太后提起這個,心里涌上一陣不屑,先帝并不只有一個皇后,“太后,天家無私事,”拓跋演道,“太后深明大義,應當知曉才是。” “……”何太后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她一雙眼睛瞪大,“你、你——” “朕還有要是,先行告辭了。太后好好休息。”說罷,拓跋演看向何太后身邊的中官,“伺候好太后。” 那一眼極黑,視線如同有實質一般壓在人的身上,叫人喘不過氣來。 中官被拓跋演那一眼看得差點就跪在地上,“唯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