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此言一出兩人都笑出來。 “好兄弟,我這一走幾年之內是絕對回不來。”蕭佻握住他的手,“這會朝堂上說不定會有變動,你且自己小心。” “我知道了。”高純點頭。 蕭佻上馬,一行人消失在城郊之外。 平城如同往昔那般熱鬧,昭陽殿中卻比平常還安靜了幾分,毛奇看著身旁的劉琦,嘴角忍不住一陣小小的抽動一下。 自從蕭貴人被打發出去出家之后,天子干脆就將原先蕭貴人貼身伺候的那些人給調到了昭陽殿。 同樣劉琦也來到了天子身邊,天子時不時就讓他說說蕭貴人以前是怎么看書怎么說話的,甚至連小小的習慣都要講一講。 毛奇瞧著都覺得后背脖子上寒毛豎立,蕭貴人的確是和陛下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沒錯,但如今這樣真的行么?蕭貴人走了,但是西宮里還有許多宮人呢。 這……毛奇瞧著上面正在批閱文書的皇帝,他吞下一口唾沫,半點聲響都不敢發出來。這段時間陛下心情不好,上回太皇太后又提拔了幾個年輕貌美的美人,封了位子送過來,結果也不知道哪里礙了天子的眼,不但沒有臨幸,甚至把人丟在那里一站就是一整個晚上,連續兩三個都這么送出去了。 那些嬌滴滴的美人頭一回就這么不受天子待見,日后在掖庭的日子可見難過了。 毛奇想了一回,為那些身嬌rou嫩的美人們可惜了幾回,同樣也笑罵掖庭的那群孫子有福氣了。 掖庭那個地方,只有一套規矩,掖庭令看著官職不大,還是個去了勢的閹寺,可是在那些低位的嬪妃面前,可是手掌大權,要是得罪了掖庭令,弄死了報出去一個暴斃也沒人過問,讓牛車拖出去完事兒。 所以就算閹寺們對那些小美人動手動腳,基本上那些女子也是敢怒不敢言,有幾個到了年紀想男人想的厲害的,直接就和閹寺好上了。反正聊勝于無。 想著想著,毛奇站在那里也不太為突然多出個對手而傷心了。劉琦哪里意識不到毛奇的走神,他只是抬眼一瞥,而后垂下眼去不說話了。 拓跋演看到文書上的字,眉頭蹙了起來,改革是太皇太后主持的,但是其中地方豪強也換個法子來牟利,地方上的三長大多數由當地的豪強來擔任,朝廷對這些地方豪強,向來是半打半拉,一開始拓跋鮮卑打下這北方天下的時候,處處豪強塢堡林立,若是真的動打,不但耗費精力財力,而且可能會讓那些豪強們抱成一團,形成令人頭痛的局面,于是雙方各退一步,豪強不與朝廷作對,而朝廷也承認豪強對農人的特權。 如今幾十年下來,朝廷的軍力比以前有所提升,不必像以前那么忌諱豪強,豪強還是不肯輕易罷手。 他看完這卷文書,看了下面朱色的字跡。這文書太皇太后已經批閱過了,只是送過來讓他知道罷了。 他將整卷文書看完,卷好丟在一旁,然后他拿過關于六鎮都大將送上來的關于北方蠕蠕的動向。 北方蠕蠕打了這么多年,也不老實了這么多年,每年秋冬草原上暴雪連連,牲畜凍死,那些蠕蠕人就南下掠奪。 六鎮上每年這個時候上書最多,同樣要調往哪里的軍資就要加大。他拿起朱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批語。 秋冬之事事情最多,等到那一堆小山似的文書去了一半,脖頸已經酸痛難言,拓跋演放下手里的筆,手掌按在脖頸上。 劉琦見狀,輕輕踢了毛奇一下,毛奇如今也不是甚么品級很高的內侍,也不是他碰不得的,尤其他時常要到陛下面前,毛奇拿他也沒辦法。 毛奇迅速反應過來,低下頭剮了劉琦一眼,讓幾個宮人上前。 “退下。”拓跋演對那些要上來的妙齡宮人擺擺手。 宮人們垂首退下。 毛奇見狀,只能自己親自上陣,給拓跋演按摩脖頸。 “陛下,要不走走歇會吧?”毛奇瞧著還有那么一堆沒有看完,他都替拓跋演覺得脖子疼。 “眼睛看物看久了會疼的,若是長久以往,視物模糊,那就不好了。”毛奇說道。 “……”拓跋演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毛奇趕緊的閉了嘴。 過了一會毛奇想起一件事來,“今晚陛下召哪位侍寢?” 這是每日都要來一回的,以前蕭貴人還在宮里的時候,這話根本就不用問,可是如今毛奇問起來就都覺得心驚膽戰。 “不如陛下就坐羊車?” 后宮里還真有這東西,不過到了拓跋演這里一般是閑置不用。 這套原本是西晉司馬家皇帝的那一套,坐在羊車上,由著羊拉,拉到那個妃子的宮前,就讓哪個妃子侍寢,鮮卑人對漢人的東西一開始什么都好奇,這個也依葫蘆畫瓢給弄了過來,。 “不用。”拓跋演閉著眼,聲音里沉的能把人給壓趴在地上。 毛奇都覺得自己多嘴了,可是再多嘴他還是要加上一句,“可是東宮已經安排人給陛下侍寢了。” 太皇太后是真的想要皇子想的狠了,這種事要么皇后安排,要么皇帝自己選,不過都是皇帝自己選的。如今太皇太后干脆就管這種事了。 “……呵。” 毛奇聽到天子冷笑一聲,趕緊低頭。 這對至貴的祖孫不管怎么感情不和,他們這些中官別搭進去,要是搭進去了,給人塞牙縫都不夠的。 瞧著天子這樣,毛奇是知道今晚上過來的美人恐怕又是要站上一個晚上了。 能把人送進來,可是也逼不了天子不做男女之事啊。毛奇感嘆。 秋冬之時,晚上來的特別快。夜幕四合,用過夕食,在殿內走了幾圈之后,拓跋演走到寢殿里。 當他看到面前的美人的背影眉頭蹙起。 劉琦抬頭一看,就愣住了,今日侍寢的這個美人,瓜子臉,肌膚雪白,柳眉長長彎彎,雙眼內含著一股秋波,顧盼間含情脈脈。 這模樣分明和貴人像了五分! “……”拓跋演走上前去,眉頭平伏下來,他沉默著打量面前的這個十五六歲的美人兒。 美人是照著蕭妙音為模子選出來的,長得一副南朝女子的標致模樣。 “你……”拓跋演發了聲,“抬起頭來。” 美人原本還低著頭,聽到拓跋演這么問,含著一股不勝輕撫的嬌羞緩緩的抬頭。 “陛下。”美人啟唇,吐露出的是帶著南邊軟軟柔柔的腔調。 美人大著膽子去拉他的袖子。 拓跋演袖子一抽,躲開她的觸碰,臉上冰冷。“下去。” 兩個字讓美人面上的紅暈霎時褪盡,“陛下?”一瞬間美人以為自己聽錯了,天子是要自己下去? “毛奇,朕不想再看到她。”拓跋演回頭對毛奇道。 這么一句話就已經將人在宮廷內的前途給定死了,毛奇招來幾個黃門,架起那個方才還羞澀如今已經花容失色的美人就往外面拖。 “陛下!陛——”那美人不甘心,結果口里被小黃門塞了一團布,所有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 “她究竟把自己的侄女當做甚么?”拓跋演轉過身去,一聲低嘆。 劉琦一雙眼睛盯著那個被拖走的美人,眼里露出快意,想要踩著貴人上位,想都別想。 他低下頭走在拓跋演身后,拓跋演坐在床上,看著這個低眉順眼的中官,“她走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甚么?” “貴人說,其實她早就已經料到會有今日了。”劉琦斟酌一下說道。 “傻女子。”拓跋演笑著搖搖頭。笑著笑著,他停了下來,整個人就倒在床上,攤開四肢。 “貴人說她希望陛下能多多用膳,長命百歲。”劉琦看著拓跋演躺在那里繼續道。 “她的心和我是一樣的。”過了一會,拓跋演緩緩道。 成了。劉琦垂下頭,嘴角的笑意迅速被他藏了起來。 ** 東宮對西宮嬪妃侍寢很是關注,這一日太皇太后當著博陵長公主的面詢問嬪妃的侍寢。 博陵這會都是姑祖母級別了,聽到太皇太后這么不加掩飾的問侄孫的床榻上事,臉上掌不住一紅。 鮮卑人對那事看得開,博陵也不是甚么害羞少女,她如今和蕭斌也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蕭斌有那么多的美女,她私底下讓幾個美少年扮作帶發修行的尼姑陪在身邊。 只不過小輩的私事就這么聽著,難免覺得難堪和不好意思。 “是嗎?原先那個既然惹怒了天子?”太皇太后毫不在意,“那么繼續換一個,掖庭美人那么多,總有一個他喜歡的。” “……”博陵在一旁看著,覺得太皇太后真的是年紀大了,著了魔怔了。 能把人送過去,能讓人到皇帝面前,還能逼著皇帝脫了衣裳做那事啊? 博陵長公主今日來,不過是想看看蘭陵公主這個未來兒媳的,誰知道進門就遇上這事,外頭哪個家里的長輩一雙眼睛盯著晚輩的房內事,還安排一堆的女人過去,簡直是笑話一樣。 “大嫂,今日蘭陵來了沒?”博陵長公主見著太皇太后終于和人將皇帝的榻上事說完,松了一口氣,問道。 “蘭陵待會就來。”太皇太后笑了笑,“這孩子有些害羞,待會見著她,可別嚇到她了。” “哪能啊。”博陵長公主笑起來,“都是我的侄孫女,我還能嚇著她?” “那便好。”太皇太后點點頭。 過了一會,她看向博陵長公主,“家里的小娘子,有哪幾個長好了?” “三娘以下,有四娘和五娘,四娘快十五歲了,年歲正好,五娘是三娘一母同胞的meimei,今年十一二歲,雖然小點,養養也就大了,還有六娘,年紀十歲。”博陵長公主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出。 宮里要有蕭家的小娘子,如今三娘被厭棄了,人都送到外面做了女冠。這會可不是要拿其他人抵上? “四娘?”太皇太后從來沒見過這個侄女,唯一一次聽到還是從那對雙胞胎口里聽到的,說是四娘上門對他們說教,要好好對侯氏。 說句實話,太皇太后早就記不得侯氏是哪個了。但是這話卻讓她很不舒服,讓她的孩子去孝敬一個賤妾? “四娘脾性有些怪。”博陵長公主事先讓女官去打聽,因為是太皇太后要人,優點缺點都要打聽好,免得出岔子,回頭又來怪她。 “而且這個人不太愛聽勸。” “既然這樣就算了。”太皇太后對四娘沒有多少好印象,聽到她脾性怪又不愛聽話,直接跳過她。 “五娘和三娘是一母同胞的姊妹,恐怕性情也有相似之處。”太皇太后想起蕭妙音來,眉頭就忍不住蹙起來,這個侄女聰明,但她竟然有自己的一套,這樣還能有甚么用? “那么只有六娘了。”博陵長公主回想了半晌,只能記得那個是小心翼翼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的小可憐,其他的可真的沒甚么印象。 “六娘如今只有十歲,和天子差的太大了。”博陵覺得此事不成,天子都快二十了,而且已經通人事。十歲的小娘子,前面和后面一樣的,但凡正常點的男子都不會對小丫頭片子有興趣。 “無事,年紀小倒還好養些。”太皇太后定下來,當年三娘她放在皇帝身邊,兩個一同長大,情分是好的不得了,可是人也被迷的七葷八素,連自己是哪家女子都忘記了。 這次干脆放在身邊教養,總不至于再出個反骨。 蘭陵過了一會來了,博陵長公主見著這個侄孫女兼未來兒媳,和蘭陵說了好一會話,而且還送了蘭陵一些東西。 宮中甚么都不缺,蘭陵公主也不缺那點東西,主要還是做阿家的表示一下心意。 婆媳都是公主,博陵長公主不可能磨挫公主,公主也不會對這個阿家視而不見。 見過一回說了幾句話,博陵長公主就告退出來了。 她今日是來看未來新婦的,結果還向太皇太后報了蕭斌的那些庶出女兒們,她不禁慶幸,幸好她自己沒親生女兒,不然和一群庶孽混著被太皇太后挑三揀四的,她非得氣暈過去。 到了宮門處,博陵長公主上了車,渾身上下都輕松了。 這會知道向她來問家里還有沒有其他長好的小娘子,博陵長公主平常不去管那些庶出的,不過聽著這會太皇太后竟然一跟頭栽在三娘身上,她就覺得一陣好笑。